这里甚至没有一扇正常的窗户。
波姆蹲在路灯下，勉强看见远处走来一队人马。
“那是沙之恶魔的车队。”他身边蹲着的老乞丐张了张嘴，老神在在地指点着。
波姆点了点头，不由得看了老乞丐一眼。
老乞丐面黄肌瘦，看上去人不大精神。
波姆擦了擦手指头撑地时落上的灰，站了起来。
“去干什么？”老乞丐眉一横，沉声问道。
波姆没回他，只伸出左手，朝大路中间挥了挥。
一队人马没有要减速的意思。
波姆干脆向前两步，横在马路中间。
最前面的马车这才急急停下，马夫斥骂着说：“找死的？不要命啦？！”
波姆没接话，只取出了腰包中的破碗，低声道：“大爷，给点。”
马夫一愣，随后冷笑两声，冲着后面喊到：“侍卫队的过来，有活咯！”
后面的马车里的人探出个头，是个壮年男子。男子手上掐着根烟，吞云吐雾中挥了挥手：“给个子儿打发打发就得了，没那么麻烦。”
男子顿了顿，补充道：“赶时间呢。”
马夫啐了一口，从兜里摸出个银币扔在地上：“滚远点！要钱不要命的小鬼。”
波姆连忙去捡，拾了放进包里的同时高声道：“谢谢大爷！”
说完，他便屈身退回路灯下。
一队人马重新出发，渐行渐远。
波姆仔细盯着这枚白来的银币，轻笑一声。
老乞丐默然了好一会儿，终是笑了：“你小子是个狠人。”
他顿了顿，问：“然后呢？你拿到钱以后打算干什么？”
“我只在乎今天晚上究竟是睡地板还是睡床。”波姆拍了拍身上的灰，向对面的旅店走去。
老乞丐头一低，翻出一根自制的纸烟，跟一旁的年轻乞丐借了个火。
老乞丐一抬头，边看到波姆站在他的身前。
“怎么？穿着破烂，被旅店赶出来了？”老乞丐嘲笑着问道。
波姆摇摇头，从手中握着的十几个铜币里挑了十个出来，递给老乞丐：“我身上这套衣服值这个价吧。”
老乞丐挑了挑眉，接过铜币数了起来。半响，又递了两个回去：“多了。”
波姆摇摇头：“不用找了。”
“你倒洒脱。”老乞丐笑着把十个铜币收入囊中。
波姆没法接这话，他便低头鞠了一躬：“多谢你的衣服。”
“破衣服而已。”老乞丐抽着烟，挥了挥手。
“多吃点饭，少抽烟。”
说完，波姆就走了。
————
波姆很高兴有个能睡觉的地方。
这儿的床很软、很大，躺着舒服，可以随意地打滚。
旅店的房间是有洗澡房的，只是波姆没有换洗的衣物，便不愿意去洗澡。
除却租房用去的十八枚铜币、给老乞丐的十枚铜币外，波姆还有七十二枚铜币。
够用，但过几天便又要去吃西北风。
波姆摸了摸下巴。
他或许应该去见见那位沙之恶魔？
听名字就知道，这应该是个小恶魔。
除却那些实力强大而受约束的恶魔外，大部分弱小的恶魔都可以自由出入人间、地狱。
说干就干。
但人还得吃饭。
波姆看见外头有家餐馆，看样子是家烤肉店？
————
波姆照着以前的记忆擦了擦嘴，招呼起一旁的服务员：“买单。”
“一共是三份大肉排、十串羊肉，收您二十五铜币……”服务员小姐迟疑地说道。
眼前这位，明显不像是能拿出二十五枚铜币的样子。
波姆没有理货服务员小姐的目光，从兜里取出一袋钱币，放在桌上：“你自己拿吧，多拿点。”
吃饱了。
吃饱了好上路。
波姆悻悻地想到。
“算了，不用找了。”波姆抽了两张纸巾塞进兜里，向店外走去。
下雨了。
波姆诧异地看向天空。
算了。
波姆转身回到店里。
正巧撞上个人。
波姆没太大影响——倒不如说，他一个一米七七的壮汉，去撞一个体格小巧的女生，根本不可能出什么事。
波姆抓住与他相撞的人的手臂，将她拉起：“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客人您是丢了什么吗？”服务员小姐的态度异常的好。
波姆环顾四周，找到了自助伞架——除此外，店里明明有好几位客人，但这位服务员小姐却像是要向外走出来似的。
“借把伞。”波姆松了手，从一旁的自助伞架上去了一把，正要走，却瞥见服务员小姐在看自己。
波姆连忙解释道：“我刚才给过钱了。”
他顿了顿，问起：“不够吗？”
服务员小姐看起来纠结了一会儿，还是从兜里摸出一把铜币：“伞是免费的……记得归还便是，但店里有规定，不能多收客人的钱。”
波姆一愣，随后接过那把铜币。
“谢谢。”波姆向她点头，话却憋在了心底——但这伞，我是懒得再还回来了。
————
还是那个路灯。
波姆等了老长时间，还是没等到。
“兴许是今天不献祭？”老乞丐抽着闷烟，揣测道。
波姆没赞同：“再等等。”
“不好说……哟，来了。”老乞丐眉毛一横，笑起来。
波姆点点头，向车队来的地方走去。
波姆挑准一架马车，抓住车窗上的把手，借力一拉，上了车。
波姆打量起这节车厢。
这节车厢上有两个被黑布盖着的大箱子，波姆在两个箱子之间的空隙处坐下。
波姆从兜里摸出一只自制卷烟和一盒火柴，抽起烟来。
波姆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白烟来。
白烟扩散着要往外去。
只可惜它散得太快，慢了一步。
波姆左边的箱子里传来一声轻咳。
波姆一愣，掐灭了烟。
波姆打量着被黑布遮掩着的方形物，略掀开一点边角。
接着前面马车照来的几点微光，波姆勉强地看清楚了黑布下掩盖着的东西。
一个很大的、四四方方的铁盒，但铁盒四侧由一根根铁栏阻隔，波姆只能隐约看见两只白嫩嫩的脚丫。
除却这些外，还有一团白绒绒的毛发状物。
也许是兽人一类的生物？
或许是兽人奴隶吧，但怎么会有恶魔喜欢吃混血种？
波姆一阵无趣，淡然地松开手。
黑布落下，他向外看去——雨还在下。
风吹着，“吱呀吱呀”地压垮纤弱的细柳，显露出些许不安。
天还未破晓，路还未清明。
波姆随意地瘫在马车里，右手轻轻敲击着自己的单肩包的凸起处。
伞握在手里，波姆细细把弄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