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海平面升起来时,卡西莉雅已经可以看到塔兰托港了,她连忙将还在睡觉的欧若拉叫醒,收拾行装准备下船了。
卡西莉雅乘坐的大帆船缓缓驶入港口的栈桥泊位,在这里等候多时的那不勒斯公国有关人士和官员站的十分整齐,仪仗队的士兵高傲的持着那不勒斯公国的旗帜和佩勒德梅尔帝国的旗帜,在南风的吹拂下,旗帜和卡西莉雅的马尾辫一起飘动。
“立正!”只见穿着将军服装的男子一声令下,所有骑士和士兵跺脚立正,将旗帜微微向前倾斜。
“公主殿下!那不勒斯仪仗队集结完毕,请您检阅!”将军向卡西莉雅行了一个军礼。
卡西莉雅等人在将军的引导下检阅了那不勒斯公国的仪仗队,在栈桥末尾,身穿礼服,打着领带的黑发女子正站立在那,左右两边皆身着华贵,看样子就是亚斯蒂亚和那不勒斯公国的廷臣了。
“早安,殿下,欢迎您来到塔兰托。”亚斯蒂亚提起裙子行了一个屈膝礼。
“大公多礼了,多亏了您的帮助我才能来到这里,何必如此见外。”卡西莉雅紧紧握住亚斯蒂亚的手说,“我们赶快进宫说吧。”
“说的也是,不过进宫之后这些大臣和封臣免不了来烦扰您。”亚斯蒂亚皱了皱眉说,“现在帝国暂且将塔兰托作为临时首都,在殿下来前我局将塔兰托行宫特意整修出来了。那波利是那不勒斯的首府,用那波利来当帝国的首都,实在是不合规矩。”
“大公说的是,我们先去吧。”
“嗯。”
亚斯蒂亚朝将军打了一个手势,几辆马车一溜烟的跑了过来。
“话说这些都是你的随从吗?”亚斯蒂亚瞟了一眼卡西莉雅身后的众人说,“穿的实在是不咋样,还有你这身,都该换换了,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那是自然,死里逃生嘛。”卡西莉雅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大家都上马车吧。”
……
塔兰托的行宫是远不如阿尔扎诺的皇宫那般华丽,实在是小的可怜,一个迎接客人的主大厅,几个卧室,一些生活配套设施,外加一个花园,就什么都没有了。至于说环境,则有点古典静谧,它远离闹市,在无人的静谧海滩,洁白的建筑与金黄的沙滩、蓝色的海洋交相辉映。
“欧若拉,现在到了塔兰托,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卡西莉雅身着白色轻纱坐在澡堂池子旁边看着泡着澡的欧若拉问。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你就要登基成为佩勒德梅尔帝国皇帝了。”欧若拉带着十分慵懒的语气说,“恭喜你啊。”
“你就别贫嘴了,我是问接下来战事可能会出现什么变动!”卡西莉雅用她的小脚轻轻蹬了一下欧若拉的肩膀。
“当然是签和平协议啊。”欧若拉抓住了卡西莉雅的小脚,“佩勒德梅尔将会割掉整个希腊半岛哦。”
“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卡西莉雅有点伤感,毕竟丢了那么一大块领土,实在是心疼。
“我挺害怕的,其实……”卡西莉雅沮丧着个脸,原本坚毅乐观的她显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表情。
“冲杀出阿尔扎诺的时候我做了完全的心理准备,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拿剑杀过人,我之前也就是用魔法唬了唬人而已,当血真正铺面而来的时候,我十分害怕!”卡西莉雅的右拳紧紧握住了轻纱,大腿止不住的在颤抖,“在和图克雅头子对剑的时候,我生怕反应慢了被刺死……”
这就是人在进入安全放松环境后的后知后觉吗……欧若拉看着发抖的卡西莉雅,想说些什么,但还是选择了沉默。
“我现在真的很怕!呜……”卡西莉雅留下了泪水,开始哭泣,“和平条约签署之后,尽管国外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但国内的问题可是不小,你应该知道打仗要烧钱吧,帝国烧了那么多钱,肯定从国民哪里征了不少苛税。亚平宁北方地区大多是共和城邦,国民万一暴动把我送上绞刑架,那该如何是好!”
“而且亚平宁地区的贵族和封臣我也都不怎么熟,我只和亚斯蒂亚合得来,这完全就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是的,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沉默良久的欧若拉开口了,“你从阿尔扎诺的高墙中走出来,你究竟看到了什么?金角湾的魔法铁索在那里横躺了千年也拦不住一个古老帝国的衰亡,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永恒的东西。今天或许你刚刚熟悉,明天就变得你不认识了。”
“古老的封君封臣制已经走向衰亡,共和制和绝对君主制是当今世界的潮流,各国都开始变革图求强国,这世界变化的太快,每天都不一样,谁能拿捏的住明天的事?”欧若拉叹了口气说,“你之前说要自我掌握命运是吗?”
“是……”卡西莉雅抽噎着说。
“那你觉得你应该怎么做?”
“顺应时代?”
“你要当一个皇帝,一个独裁者,将所有权力握在手中,一个征服者,一个统一亚平宁半岛的皇帝,你要让你的国民生活的比其他国家更好,你用利益和暴力将国民牢牢与你捆绑在一起,你要让你的军队可以在欧罗巴大陆上肆意驰骋!”
“卡西莉雅,当了皇帝,可就不能再哭了。”欧若拉从水池里走了出来,一丝不挂的抱住了卡西莉雅,“放心吧,你会成长的。”
慢慢的,卡西莉雅止住了哭泣,欧若拉的胸怀的温暖让她感到了一丝温暖,那是曾经目母亲带给她的温暖,她失去了父母,丢掉了国都,她不能再失去什么了。
“欧若拉,你的那些书我都大致浏览了一遍,我能不能拜你为师?”卡西莉雅突然问。
“哈哈哈,我可没有教人的才能,我是个糟糕的老师,之前我们来的路上向你灌输的这些知识不过皮毛细碎罢了,我也讲不出来更好的知识了,剩下的,得由你自己去发现了。”欧若拉笑着说,“结合你自己在皇宫的生活经验,加上这些书里面举的例子,你应该掌握了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
“嗯。”
“这些足够你用很久了。”
欧若拉仿佛是上天派下来拯救自己的,卡西莉雅从沙滩上被抱起的那一刻就知道了,她要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不能放手!
“喂喂喂,你俩抱着干啥?”莉斯塔突然推开澡堂的帘幕走了进来,发现赤身**的两个人贴的非常近,不得大叫了起来。
“啊……”
两人后知后觉,连忙相互推开,拿起丝巾裹身跑进了更衣间。
六月份的天气已经开始炎热干燥了起来,伴随着清爽的海风,洗完澡后的心情非常愉悦,卡西莉雅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吃着几个星期来都未曾吃过的美食,仿佛一瞬间从地狱来到了天堂。
“公主殿下,亚斯蒂亚大公求见。”身着女仆装的妮尔拉走进餐厅说。
“快快请她进来。”卡西莉雅放下茶杯便跟着妮尔拉跑了出去。
主大厅里,亚斯蒂亚等一行人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我的妹妹,快让我好好看看你。”亚斯蒂亚站在卡西莉雅面前好好看了一遍卡西莉雅,脸上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
“三年不见,长大了!”亚斯蒂亚眼中湿润了起来,“卡西莉雅,你明天就登基成为第七十三代佩勒德梅尔皇帝,然后和我前往科夫签订和平条约,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
“和平条约已经商定好了吗?”
“对,阿尔扎诺城破后我就在和图克雅帝国进行和平谈判了。”亚斯蒂亚低下头说,“与其说是媾和,不如说是在乞求投降,不过换来的和平条约,依旧……”
“怎么说?”卡西莉雅攥紧了拳头。
“我们……我们要割让整个赫拉斯半岛,也就是放弃全部在巴尔干半岛的领土,除此之外还要支付图克雅帝国一百二十万杜卡特金币作为战争赔款,分十年偿还……”
“哼……还有呢?图克雅不可能只吃这么点吧?”卡西莉雅仍然故作镇定,心里已经十分难受。一百二十万杜卡特金币,仅自己所了解到的,单论佩勒德梅尔皇室领地一年的净入税收也才几十万杜卡特金币。算上封臣的上贡也就一百万出头,如今富饶的赫拉斯半岛已经沦陷,这意味着封臣能够缴纳的税收将大不如前,何况佩勒德梅尔皇室领地收入的大头是阿尔扎诺城,该城已经被图克雅人占据,可能剩下的皇室领地收入连原收入的一半都没有,十年还真不一定还的完。
“放……弃,佩勒德梅尔帝国的皇帝称号。”亚斯蒂亚十分艰难的说了出来。
“什么?”卡西莉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媾和的前提……”亚斯蒂亚有点站不稳,“卡西莉雅,十分抱歉,我无能为力,我真的无法改变什么……爱奥尼亚海的制海权我们还能保证,但是这仗是真的打不下去了!呜呜……”
那不勒斯大公,被意大利人称为铁娘子的亚斯蒂亚泣不成声。
“那我还剩什么……”
“西西里王国的头衔仍然保留,你是最后一位佩勒德梅尔皇帝,也是第一位西西里国王。”亚斯蒂亚抽噎着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嗯……”
两姐妹紧紧拥抱在一起,互相哭泣着,一个延续千年的帝国,灭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