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我觉得我地父母还是没有学会人类真正地智慧。父亲能够在食品厂工作那么长时间,是厂长地保护,还是过硬地技术,亦或是工人们地怜悯?不知道。
我的那对情侣室友在屋子里旁边的空床上睡了。夜深了,走廊过的灯光都调暗了几分,只有偶尔经过的手推车轮的声音,在地上噜噜作响。我看看我手边杆子上挂的液体,还有许多。哦,这个杆子好像会自动检测液体剩多少,我可以放心睡,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但是我还不想睡觉。去掉了那个让我在人类中成为了异类的尾巴,我还是有点激动。我今天晚上要好好回忆一下之前那些经历,然后把它们洗刷掉。然后呢,回去地球的车票太贵了,我就在这里找一个人类城市,好好作为一个人类生活也好。
嗯……不过在那之前,要好好感谢她们两就是了。
***
我的父亲虽然解决了那件事,但事件还远未结束。
我们班有几个托关系进去的小孩,爸妈都是机关干部,我那天弄伤的其中一个家里则是属于暴发户,非常有钱。班里面有这些皇子皇孙,再加上当时社会上对兽人(指其他种族智慧生物)还是有一部分偏见,我的班主任也快退休了,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就想出了一个办法。
有一天我的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那天的下午第一节课好像是语文,也就是班主任的课,她在上课之前叫人把我叫去。我去的时候还有点忐忑,因为当时我已经感觉到我并不受欢迎。我没有想到我的班主任递给我几颗糖,告诉我,有一个任务需要我帮她完成。
班主任是一个老奸巨猾的老太婆,伪装温柔的时候一点没有破绽。我一直以为她算是人类中有智慧的那一个,只是她见识不足,没能爬到高位。
她给了我几颗糖,对我说,办公室的地面脏了,我要去帮忙扫干净,然后把垃圾倒在操场对面的垃圾处理点。
我问她:“不用担心上课吗?”
“没关系,以你的聪明才智,耽误不了的。”
我于是开始了我的打扫之旅。当时的我还兴冲冲地以为班主任真的是在奖赏我,打扫的格外卖力。有一个男老师走进来,奇怪地看着我,问,“你为什么不去上课?”
“我的班主任叫我留下来扫地呢!”我骄傲的说。
扫完地,把纸箱里的垃圾倒掉,气喘吁吁的回到了教室,已经上课十多分钟了。
奇怪的是,老师似乎刚刚开始讲课。我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班主任瞟了我一眼,我便进了教室坐定。那些小孩纷纷看向我,好像还发出几声窃窃私语。
过了一段时间我便察觉到不对了。本来我在班里是有几个要好的同学的,是几个女生——她们可能是对毛茸茸的东西感兴趣,也有几个男生,大多数是被那些会拉帮结派的小孩所边缘化的。然而,这天不久后的空闲时间,我便掉进了班主任设下的圈套。
那是一节体育课。小学的体育,在当时简直就是自由活动,我自然跑去找那几个玩的好的同学。我先跑到的是女生的活动区域,当时女孩子们正坐在一起,正聊着什么,有两三个还打闹成一团。我跑过去,有几个女生看到我,首先跑走了,而另外一些坐着的也一齐盯着我。
我当时不以为意,还是一如既往,跑到她们边上坐下。女孩子们见状,纷纷站起来走开,只有少数几个还在抓紧收拾自己放在地上的东西。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站起来想抓住身边的一个女孩子问问是怎么回事,可她险险的避开了我,逃也似的跑走了。
我看到那些女孩子飞散的麻雀们一样又在另一个地方聚集起来。
不能拖了。我眼疾手快,抓住了我眼前最近的一个女孩。那是班里性格最温吞最怯懦的一个女孩,被我握住手腕,身体立刻变得僵直,颤抖着,手里的东西立刻掉了一地,画着芭比娃娃的笔盒盖开了,各种粉色紫色的文具噼里啪啦的散落。
那边的女孩们立刻发现了我。她们凶神恶煞,向我飞奔而来,其中冲在前面的一个女孩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扫帚,劈头盖脸的砸向我,我慌忙躲开。她又拿着扫帚对着我来回劈砍,我只得越退越远,最终慌不择路的逃开。
我认得那个女孩。她是两个班长(一男一女)之一,以前她和我玩的最好。
在她身后,其他女孩纷纷簇拥在那个哭泣的女生跟前,有的帮她捡东西,有的帮她递纸巾,有的轻声安慰她。
***
夜色真的深了。
旁边床上的两个小狐娘室友应该是睡着了。我已经能够听到她们均匀的呼吸。
自己的下半身还是没有知觉,好像不存在了一样。什么时候能够康复到原先的水平呢?不知道。不过,总会有康复的一天吧。
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我打开看了看,是我的扣扣来消息了——这么晚,应该只有她,一个和我同病相怜的孩子。
“晚安”,又是这句话,我们两个总是只发这句话,除了牢骚。
我手指打入“晚安”,点击发送。
等我好起来,一定要告诉她这个喜讯——我蜕变了。
闭上手机,病房里再次黑暗,只有边上走廊里面透进来的光。
***
后来我又去找了那些男孩。胆小的干脆就是躲着我,用胳膊护着头跑远,胆大也是见到我就躲开。
那节课的下半节,我完全是蹲在沙坑边上度过,直到有个之前欺负我的男孩扬了我一脸沙子,我反手把他按在地上塞了他一嘴。
再后来我试着接近他们几次。女孩们已经学精了,看我接近就纷纷起身走开。男生们则是不理我,他们自顾自的打圆卡,自顾自的奔跑,自顾自的谈论昨天晚上的电视剧,仿佛我只是一团空气。我只能看着他们玩闹,看着。
耳旁风。我想起了邻居家训孩子常用的这个词语。
我问过很多人。首先我问我的父母,他们说我应该自己寻找一个解决的办法。然后是班主任,可班主任也说不出来什么,几乎全是废话。想问他们,可是他们怎么会回答我?
那时候我还是在一年级上学期,学期的最后几天。直到我三年级伊始分了班,我在透明的墙里生活了一年半左右的时间。那段时间我极度追求友情。
学到二年级上学期,我的转机来了。那是一个新来的同学。当时因为孤独我一直在观察身边的人,新来的同学自然引起了我的兴趣。
那个同学一来了就热切地和其他同学打招呼,一开始也和我打了招呼,不过后来和其他几个人窃窃私语了几次,也就不理我了,但是会总看我几眼。
我专心看她给同学们发放小礼物,如何跟同学们打成一片,如何在老师和同学之间都受欢迎。她并没有骄傲,还是一如既往的笑容灿烂,对每个人都无比真诚友善。
后来又一天,又是体育课,她居然到了我的身边。
“你其实很干净的吧?他们跟我说班主任告诉他们你很脏,但是我不觉得。”女孩看着我惊愕的眼神,俏皮地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他们可不想让我跟你玩,你也不会想让我为难的,不是嘛。”
“唔……为什么?”“他们都觉得你脏,我和你玩了,他们也觉得我脏了就坏了。”女孩叹了口气。
女孩给我留下了一颗糖,就一蹦一跳的走了。但是我心中仍然品味着她的话,心里的波澜久久不平。
是班主任——我回家就把这件事给我的父亲报告。父亲听了,气冲冲的去找到班主任质问。当然,班主任就像打太极一样,轻飘飘的就把父亲打发了。父亲气不过,反手给教育局写了举报信,信中讲了这个班主任很多事情。教育局的人员和班主任都有关系,顺水推舟,让班主任教完这一个班的二年级就退休,还从中作梗每个月多给她几百块退休金。
于是,三年级的时候,这个班级把一部分学生分到了其他几个班级,剩下的大部分,包括那个女孩——那之后她只找我说过几次话,留在原来的班级,由新的老师来代课。
那个暑假结束之前两天,我看着母亲手机上那条分班名单的短信,开始畅想着以后交许多朋友的快乐。我回忆着其他那些孩子的举动。至于儿时习得的“遵规守纪”,已经不重要了——
那堵透明的墙,摧毁了什么。
***
挂的液体似乎是滴完了。护士走过来,也许以为我是睡着了,轻手轻脚的摘下吊瓶,轻手轻脚的拔掉针管,轻手轻脚的为我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我也感觉到倦意。先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