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突然震动，一长一短。我拿起来看，果不其然是她的扣扣消息。
【早上好喵~】
跟着是一个表情包。
“早上好”
我在聊天框里键入这几个字，然后选了一个弹出的表
情包。
【啊啊，现在好像已经是中午了呢www】
【你吃饭没有啊？】
“还没有。”
【我也没有QAQ，今天爸妈又不给我做饭了】
“欸，为什么呀？”
【还能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不想做人类的那些事。】
一个叹息的表情包。
【他们就觉得做人类是天下第一好……老古板！】
“摸摸……你就先顺着他们嘛，最起码先说点好话，也不是不行。”
我把这些话键入进去，发送。
【好吧……算了我先睡一会去，这几天都没睡好了】
【每天晚上都会哭】
【他们根本觉得我没有抑郁症，就觉得我是矫情】
我又写了几段安慰的话，直到屏幕上出现【我真要睡了】这几个字。
我又看了一眼对方的昵称，“想做小福泥的dkx”，头像是一只蜷成一团睡觉的的小狐狸。
* * *
Dkx，窦可萱。
从公义店街小学考到莱薰桥中学的不多，其中就包括窦可萱。她说，是因为母亲在旁边的黄街步行街上开餐馆，还租了房子，所以她为了方便也就考到了这里。
后来我们扣扣聊天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们早已相识——曾经我被孤立的时候，那个过来安慰我的女孩，就是她。其实后来我们也见过几次，当时小学时我还为老师重用的时候，会去进行各种形式主义要求班干部参加的会议，那时窦可萱也位列其中，只不过——据她说——当时她几乎忘了这件事，而我因为她变化太大，加之对那段时间的记忆会刻意的回避，并没有认出她，后来我在莱薰桥中学见到她才想起来。
我们相见的时候是在莱薰桥中学的诗词大会。当时我初二，作为我们班的选手——老师钦定的，她作为她们17班的观众——一般老师会让班长们挑选观众，但是班长一般都会把这个逃避自习课的机会留给自己。
她是班长。
等候的时候我们攀谈起来。她先发现了我，她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报出母校以后，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我们差点相拥而泣。在桌洞下面我们拿出学校不让带的手机互相加了联系方式。
她的扣扣名是“想做小福泥的dkx”，头像是一只趴在窗户上的狐狸；我的扣扣名是“八班冷健”，头像是一个人蹲在台阶上抽烟，戴着墨镜，黑白的。
之前我曾经在ps吧里发帖，“谁能帮我把这张图里的尾巴p掉，跪求大佬”，
图上是我蹲在台阶上戴着墨镜抽烟。在一群屁股喷火和拉屎的作品里我找到了相对正常的一张，就是我的扣扣头像。
后来我知道了她之前的故事。换了班主任以后她很快就当上了班长，中队长，小学期间一直是深受那个班级新班主任的宠爱。但是她也抱怨过，说男生们总是不服管，私底下老给她起外号，女生之间也是，总是勾心斗角。当人类真累，她说。
当然这话实在我们认识很久以后她才说出来的。刚认识的时候她很好奇我为什么没继续当班干部，我说因为我是狐狸，班主任对我有偏见，校领导也是。她安慰了我一下，她说人类就是这样的，她们班主任李钢牛也想让一个非人类学生担当班干部，也是被校领导训了一顿。
我觉得你要不是被身份限制了，你肯定能大有作为的，她说。
* * *
“小健……？”
曦雨从帘子后面探出头来：“你……”
“我没事……”我说出这句话，长叹一声，又自嘲的笑了下——怎么可能没事嘛。下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这种事，一时半会儿，任谁都接受不了吧。
“饿了吧？来，先吃点东西。”汐子从后面走过来，她提着两个饭盒，放在我的床头柜上，还摸了摸我的头，“我知道你肯定会没心情吃东西啦，但是总归要吃点东西嘛……这样身体能更快恢复到有利于康复训练的程度哦，对吧。”
“……嗯。”我还是应了。她说的是实话，我这个时候确实也没必要耍小性子。
“医生说你今天可以练习坐起来了，我现在帮你把床摇高可以吗？”
“好……谢谢。”肢体残缺的人，大约都会对能让自己显得像个正常人的东西无比向往吧。
“那我要开始了，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就跟我说哦。”
汐子开始缓缓地摇高床板的前端，我的身子也被支撑着渐渐的“坐”了起来。汐子会随时问我是不是会感觉不舒服，但我只是被支撑到大约是半躺的时候，才感觉眩晕。就像是蹲得太久了猛地站起来那样的眩晕，但是这样的眩晕很快就消散了，只是太阳穴隐隐有些痛，一跳一跳的。
“谢谢了。”
“没事。没有不舒服吧？”
在狐狸的社会里，谢谢和对不起真的是非常常用的话呢，就算是朋友和家人之间也常用。
“没有，就是稍稍有点晕。”
“不要紧张，医生说了，会有点晕是正常现象。要不要稍微歇歇？先喝点水好了。”
汐子把一个杯子递给我，我接过，道谢，喝水。眩晕感慢慢的消退了。
曦雨帮着把床头柜里的床桌拿了出来，放在我的床上，然后打开两个饭盒，把一个饭盒里的面条倒进另外一个饭盒里的骨汤，便是汤面了。汤还冒着热气，我接过苏汐递过来的筷子，开始慢慢地吃这面条。
* * *
窦可萱的父亲似乎数学很好，因为他曾经作为学生家长代表出现在全校大会上，传授普通家庭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家庭教育经验。虽然窦可萱似乎是比较乖乖女的那一类，但是关于她，也传出过和我们班某个纨绔子弟的绯闻——她在朋友圈法国自己与那人的亲密合照。她还问过我那个纨绔子弟喜欢什么，我告诉她纨绔子弟很喜欢的一款球鞋。当时正值炒鞋热潮，鞋子的价格都翻了几番，但后来那纨绔子弟生日会的时候，在KTV，她还是送给他一双。
但是她的烦恼似乎是越来越多。在扣扣上，她经常跟我抱怨，说人类间的社交客**得她很心烦。有一次我们聊着聊着她突然没了音讯，过了不短的时间她才回来，跟我说自己刚刚在陪父亲应酬，穿着体面但是不合脚的高跟鞋。
你们做为狐狸，真的好自由啊，好让人羡慕。她说。
可是，在人类社会，身为狐狸毕竟是一种不方便。我说。
后来她跟那个纨绔子弟分手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但
是反正就是分了。那个纨绔子弟后来跟旁边小学的一个女生好上了。纨绔子弟和之前一样，骑着鬼火电动车驮着女朋友在大街上鬼魂，把那个小学女生舞弄的五迷三道。而窦可萱，又开始问我我们班那几个每天吃星巴克早餐的三好学生喜欢什么。
* * *
我慢慢吃着面条。面条的份量不大，我吃完以后感到刚刚好，又喝了两口汤，感觉心情似乎也有些舒畅。肚子吃饱了，心情真的会变好的吧。
旁边传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她们两个似乎还在吃面。我的这份，也许是专为病号准备的吧？也好，避免了浪费。
至于顾及到面子什么的？狐狸们才不会把面子当作命呢。
我呼了一口气，又看了看窗外的蓝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