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枪,弓箭,长戟,钢锏,甚至是翼人的长矛。关文熙面无表情地用各种各样的武器屠戮着飞来的翼人卫兵,不多时王宫的广场就已经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有些翼人的头被弓箭射穿,头盔没能起到丝毫的阻碍作用;还有些身体被自己的长矛穿透,血流如注,其中还没断气的躺在地面上哀嚎,那些已经死了的,看到的最后画面是自己全力扔出去的长矛被这个老头轻松接住,然后随手扔了回来。
关文熙缓慢地走在通向宫门的大道上,若是在平时几乎可以用闲庭信步来形容了,高傲而又悠闲,似乎故意要给这些飞蛾扑火的翼人以耻辱。
燕鸿北握着枪,在关文熙身后紧紧跟着,他想替关文熙分忧,但实际上他知道这多此一举。
王宫护墙内部也是完全按照圣朝皇宫的结构来的,数段台阶直通王宫大门,使王宫看起来遥远而高大,但此时已经沦为关文熙的玩物了。燕鸿北看着眼前的惨象,不知为何想到了仅在半年前皇宫的那场事变。
可能是因为这里和那里太像了吧。
皇宫在叛军的手中毁于一旦,大火连绵三日不绝,烧毁了前朝的珍宝、古玩,甚至传国玉玺也不知所踪,据说整个京城都能闻到刺鼻的焦味。但平民们只是对此冷眼相看,似乎皇宫沦陷,皇帝被杀就和邻居家的姑娘嫁给了城那头的男人一样稀松平常,而所谓民兵则是根本不存在。
燕鸿北并没有机会看到这个景象,因为他当时在平夷山戍边,接到消息后便和师父一起逃离了圣朝。在他逃亡的过程中,他听说翼人军队在进犯平夷边哨,现在那个天险应该已经是翼人的领土了。
但也许现在在他面前的这番景象可以帮助他还原一下那令亲者痛仇者快的叛乱,只不过兵多将勇的叛军变成了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皇宫的守卫多了一双翅膀而已。
终于翼人的进攻放缓了,目前在都城的翼人部队并不多,最多也就一千人,而其中大部分还在城郊驻军,收拾好装备后再进城又是需要一段时间。
圣朝的京城常备军一万人,但在叛乱那天他们按兵不动,因为那犯上的三大家族早已将势力渗透到军队的各个角落,而且在封锁了皇宫的情况下军队根本得不到命令去勤王。有些士兵因为看到皇宫起火觉得大事不好,提议救援时却被自己的长官当作违抗军令而警告,按耐不住偷偷跑出军营的一小部分甚至被当众处死。
燕鸿北身居平夷山多年,知道军队的风气。那些想去救援的士兵大部分是好奇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再趁机捞点好东西。这种兵油子他见多了,边塞尚且存在,更何况久而无事的京城呢?
“呼……”关文熙单手把长枪转了几圈后插在地上,“你们的国王呢?叫他出来!”
再强悍的人杀死了几十个翼人之后也会累,更何况他不断更换武器,把所有燕鸿北能叫上名的东西都拿出来舞了一遍,没错,就是舞一遍,师父那行云流水的杀敌技巧在燕鸿北眼中宛若舞姿优美的天神,让人移不开眼。
关文熙头顶上盘旋的睚眦图腾在它进到护墙中之后一直很慵懒,好像连一声用来助威的嘶吼都不愿意发出来,现在竟然还舔了一下自己的爪子。
关文熙突然转过身,一把拉开发呆中的燕鸿北,单手接住了飞来的一柄长矛。燕鸿北被拉得打了个趔趄,站稳后转过身,看见了刚才盘问他们的那个头顶绿色羽毛的翼人队长。
看来这个翼人能当上护卫是有原因的,比其他人能打。不过若是刚才就能进攻的话那为什么现在才看到他?
燕鸿北忍不住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戏谑,也带着一丝悲哀。看来这个有品级的翼人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眼看着自己的士兵一个个死光他躲在了两人看不见的某一处,等到关文熙问话的时候他再次出现,目的不言而明。翼人的军纪也不过尔尔,但就是面对这样的军队,圣朝也能战败。
他驻守平夷山时,每次翼人进攻都会第一排首先投掷长矛,紧接着是第二排,第三排,人类的盾牌根本挡不住连番的进攻,只能在进攻的极短间隙中令弓箭手放箭,并让方士施术轰炸。一般情况下弓箭手只是拖延翼人,因为在弓箭射到空中时就已经近无穿透力了,但仍旧会让翼人防守,而这时方士部队将会布阵完毕,半空中绚烂的火光带走了一群又一群的翼人生命。
“你要干什么?”关文熙单手挺直长矛,指向在他面前仅仅几步远双手抱头的翼人队长。
“国王已……已经去世了,现在我……我们没有国王。”翼人队长战战兢兢地说道,因为害怕他甚至有点结巴。
燕鸿北眉毛一挑,这和他预测的不太一样,这个翼人不是来投降的,扔来的长矛也不是为了吸引关文熙的注意,而是真的想杀死他。不对,要不是师父最后关头拉开了燕鸿北死的就是他了。
想捏软柿子吗……燕鸿北有点不甘心,其实相对于普通士兵他还是很能打的,只不过关文熙太耀眼了而已,以至于现在的他根本派不上用场。
“谁要继位?”关文熙发问,矛尖距离翼人队长的喉咙又近了一些。
“不……不知道。”翼人队长被吓得冷汗直流,燕鸿北能看到他颤抖的双手。
这个人即便知道自己有生命危险也要告诉关文熙这句话,目的是什么?
“你要干什么?”很显然,关文熙和自己的徒弟又一次想到了一起。
“我是乌都基尔最低一级的官员,我必须得告诉你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翼人队长紧张过度说话反倒通顺了,紧闭着眼睛大声喊道。
关文熙沉默了,眼中流露出一丝感伤,翼人尚如此,为什么以世界中心自居的人类没有这个魄力呢?
否则皇帝就不会死了。
关文熙只一瞬便将这个已经几十年与他无缘的情感掩藏起来,微微抬起矛尖,轻轻一摆。
绿色羽毛缓缓飘落在地,翼人队长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走吧,我不杀无辜的人。”关文熙淡淡地说道,头顶的睚眦饶有兴趣地看了下面这个景象。图腾是没有人类感情的,但是具有一定程度的**,也就是说可以被驯化。
与其说睚眦是关文熙的图腾,不如说关文熙是睚眦的饲主,等到关文熙死后睚眦依然存在,只不过换了一个主人罢了。
翼人倒退了两步,然后转过头去展开翅膀,飞出了大门。
关文熙转过身,重新面对王宫大殿的宫门,此时此刻依然紧闭。连燕鸿北都知道现在必须争分夺秒,因为卫戍部队已经集结完毕,随时都有可能飞进来,没人能以一人之力抵挡住翼人军团,即便是睚眦族长也不例外。
关文熙握住了长矛的中部,微微屈膝,右臂展向身后侧。
然后他放开了绷紧的右臂,长矛如离弦之箭一样飞了出去,越过了鲜血淋漓的重重台阶,在空中画出一条弧线,准确地射中了大门中间的缝隙,和护墙的门一样,宫门也随之而开。
“花维素,出来吧。”关文熙声音洪亮地向门内喊话。
花维素?燕鸿北疑惑地看向大门,是那个被射伤的翼人公主,现在这种情况不是女人应该出场的时候。
一个翼人女人从门里飞了出来,盔甲和花维素的一模一样,唯一一处与上次不同的是翅膀根部多了一缠布条。若是和人类裹法一样的话那么她在伤好之前就不能再次飞行,因为布条会完全包住收敛状态中的翅膀。而若是这么裹,那么她就依然具有飞行的能力,只不过每一次扇动双翼她都会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苦,毕竟她受伤的地方是后背的正中间。
“你怎么知道是我在这里。”从两人的位置很难听清她说的话,因为距离实在太远了,关文熙站在还不及大道一半的位置上,而花维素则是停在王宫门前。
“摄政会议的那些人都跑光了。”关文熙嗓门依旧洪亮,但却不会给人一种故意抬高声音让人听清的谄媚姿态。
而摄政会议这个词燕鸿北知道,乌都基尔在国王死亡而继承人年龄太小时,会由贵族们组成摄政会议讨论国家大事,当继承人年龄足够时他们会把权力交还给他。圣朝则不一样,无论太子年纪多大都能顺利继承大统。
从眼前的状况来看,翼人国王死后不是继承人太小,而是没有男嗣。摄政会议夺取了本应属于国王之女花维素的权力。如今王宫被破,只剩下伤势未好的花维素组成最后一道防线。
“他们都是些废物。”花维素淡淡地说,但语气中能让人听出怨毒。
“带我们去阵眼。”关文熙命令这位高傲的翼人公主,“只要你照做,我就不毁掉这座宫殿。”
花维素猛一抬头,她切切实实地被这句话要挟住了,这座宫殿曾经的主人是她的父王,而防止它受到破坏是她的责任。
不过……燕鸿北暗自高兴,这样一来就不用他自己去找阵眼了,省了不少事。
“……好。”花维素沉默了一会,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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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令而下不从,将薨而士不稳,此非战之兵,岂有不败之理?”
-------圣朝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