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感受着呼啸而来的狂风,这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他的脸上,风太大只能眯起眼睛。
不一会儿,飞雪察觉到没有风了,这才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再次重现。
那还是三年前,他亲眼看到阿姆的灵柩从这里抬出去,不禁握紧拳头,咬了咬牙根。
这是一座高大的卧府,有两具巨型石像竖立在前方,一具啸虎横山,一具盘龙含珠。
已经是夜里,这里灯火通明,几盏灯笼让飞雪斑驳的影子倒映在石像上。
“好了,赶快进去!”魁梧男子不耐烦地催促道,几乎是赶牛似的推了一把飞雪。
卧府大堂中心上方坐着三位老者,最顶端则是一位年迈的老人,穿戴华贵,透露出一股淡雅之气。
还有几位妇人坐卧其旁,大堂房梁上倒挂彩色灯笼,同时最中心摆放香炉,点着尘香木摄人心魂。
飞雪走进来立刻被几道灵识锁定,让他很不舒服,感觉身上有一股气息在游动,但很快就消散出去了。
“不错,确实快满十六了,是代替飞黛的绝佳之人!”
那三位老者,其中一个独眼老者开口道,衣袖一挥,飞雪在才注意一个绝美的少女从另一侧走了出来。
这少女飞雪认识,是家族的天才弟子之一,据说十二岁就炼气三界,还是没有吞服气感药丸的情况下。
他不想知道都很难,因为自身过于像女子,曾在阿姆没有去世之前,一些女弟子因为好奇而接触过他。
“飞雪!这里有三瓶气感药丸是帮助你突破炼气之界。
我知道你这些年在做什么,现在这是一个机会,就看你把握了,家族有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独眼老者微微笑道,但这笑容在飞雪心中却生起了一阵恶寒,三年来飞家族高层几乎没有搭理过自己。
这个时候嘘寒问暖,根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我不想要这些!”飞雪厉声拒绝了。
“哦?那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药丸、器具,上好的住所还有侍女!”
那独眼老者急促地说道,拉拢似的言语,使得飞雪眉头皱地更紧。
“我要将阿姆的祖坟从迁移回到祠堂!”
这一话一出,空气的温度急剧地下降,那独眼老者脸上的笑容褪去了,露出冰冷的视线。
“飞雪!你不要太过分了!此事当年就已经定下,就算是族长都无法改变!
现在这三瓶气感药丸你拿去!莫要在提起这事,家族这个重要的责任除了你没有其他人可以胜任!”
“只有我可以胜任?想必家族的天才弟子如此之多,还有什么完成不了困处需要我这个人帮助的?
责任?我虽然姓飞,但从三年前,就没有动用飞家的任何东西,现在跟我提责任!
这些气感药丸在你们眼中不过是喂给一只狗吃的!我说的对么!?”
飞雪在请求阿姆的事情被拒绝之后,再一次爆发起来,他的声音本是柔和,这一刻却散发无穷的冷意。
“养不熟的白眼狼,若不是将你阿姆的祖坟迁移,你以为这些年,那绝道宗不会找上门来么。
既然你不要这些药丸那便毁了。”
那最年迈的老人便是飞家族的族长!此人伸出干枯的手臂一把捏碎了。
那些一个月就算是天才弟子发放也仅仅只有三粒的气感药丸,饶是独眼老者也不由得心疼起来,但又不敢多说什么。
飞黛流露出一丝惋惜之意,转头望向飞雪,眸子中有了一抹闪烁。
她是这件事情的起源。
在她为出生就被指腹为婚,但对方尸玄宗门那少年已经死去,按照对方的惯例。
需要妻子为其殉葬,这尸玄宗门的习俗只不是为了多一句尸傀罢了。
飞黛可不愿意香消玉殒,她还年轻,也是家族的天才弟子。
所以她主动要求让飞雪来代替此事,只要施展遮掩手段,以飞雪媲美绝美少女的容貌绝对能骗过尸玄宗。
也不会让家族遭到危机,现在的飞家族已经不再以前的它了,没入了很多。
从气感药丸的发放也能看出来,衰落了。这一次的婚嫁必须实行,也能为家族带来一些嫁妆。
“但是,这一次家族需要你做的事情,你拒绝不了。
身为飞家的人,就要有为家族牺牲的觉悟。”
族长飞跃淡淡说道,散发出一缕气息,这股气息就算是飞黛炼气三界胸口都一丝沉闷之意。
“牺牲的觉悟,哈哈真是可笑,只不过是工具的替代,随意的践踏而已。”
飞雪连连后退,嘴角都溢出了一缕鲜血,身躯内的气流不断流动。
“恩?居然炼出了几道气流,这些年来看来你也没少修炼。你背地里的小动作真以为家族不知道么。
还敢偷偷跑到祖坟那边去,禁地之地也是你能去的!废材就是废材,给我跪下去!”
飞跃不屑地伸出手指,往虚空一点,这一点下凭空在空气中出现波纹散开。
飞雪双腿哆嗦,就像有一座大山压在身躯上,还有沉闷的轰鸣在体内扩散。
整个人一震,纹理在身体内散开,几乎在剥碎每一寸血肉,似乎都能听到骨头咔嚓之声。
右腿被强行压下去,左腿依然坚持不肯下去!压制的力量使得神魂分散,无数分散的记忆重合。
“阿姆,我为什么取名为飞雪!”
一个消瘦的身影拉扯一个绝美的身姿摇曳。
“先喝了这一口羹。”
“因为怀上飞雪的时候,是北极阴地第一次下雪。北极阴地是我们的家乡,那里虽然寒冷,但是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温暖。
所以我取名飞雪,在漫天的天幕上方,雪花如同柳絮一样飘舞。”
“我好像回到当初我们所在的南边……我想能再一次尝到儿时我不愿意喝苦涩的羹,那一份苦涩。
我好像见到阿父……为什么他不来见我们……好冷……”
日日夜夜,飞雪会在梦里无数次重现以前的画面,有着模糊的影子。
现在的飞雪正在全力抵抗那一股威压,他不愿意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不愿意为这些残冷无情之人下跪!
更不愿意地是让阿姆蒙羞!
“阿姆,我感觉你不到你说的温暖,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世界,没有实力,如同虚设……
我渴望变强!我要变强!强大没有人可以决定我的一切!”
这一刻,飞雪的双目直接通红,眼角都迸鲜血,使得清秀的脸颊十分狰狞。
全身的血液快速的流动起来,这是有一股血脉之力!
若不是在逼迫之下,境界的压制下,飞雪绝对不会爆发不出这股力量!
这是阿姆赐予他的保命手段,那些年喝的羹里渗入她的血,若是当一个普通人可以保证无病无灾。
延长益寿,这也是多年来飞雪练剑没有得到气感药丸却没有留下顽疾的原因。
这是飞雪从小到大,阿姆为他准备的礼物,用自身血喂养身躯之法,使得飞雪若是真的要踏入修真。
这一股力量也会帮助他开辟识海。
“阿姆!”飞雪喃喃着,猛地从压制中挣脱出来,一股气息散发出来。
脑海一阵轰鸣,快速形成一个果核般大小的空间。
“我说为什么这些年来,一直试图去煮出阿姆当年的羹的味道……但始终无法做出……
我一直不明白,很不明白,但是我现在明白了,阿姆……在羹里渗入了……
这是血的味道!”
飞雪绿色眼瞳转为赤红,两只手臂挣脱出来,开辟了识海。
他的五官感觉延长,门外的声音也能听清楚,甚至地板下的蚂蚁爬动也能察觉。
味觉十分敏锐起来,喉咙那血腥的味道。
从小到大的阿姆的血液在飞雪身体内蔓延,经脉每一处都被开启,几乎是瞬息开窍。
血液是沸腾,是灼热的,心脏是怦怦直跳的,但飞雪眼中散发无数的冷意。
这份冷意是因为家族的蔑视,想到年少,那些人对阿姆的漠然,心中一阵绞痛,似乎有什么人将他心脏掏出来一般。
“阿姆离世也是因为家族,更是因为我,日复一日的祭血,使得她本来就单薄的身躯变得更加孱弱。
阿姆回到家族修为尽失,曾经的熟悉之人全部叛离,若是家族能给予我们一些东西的话。
也许这一切都会不一样……
但也许我就不是我,阿姆说过每个人性格不同,除了先前的神魂除外,最大的不同就是身处的环境。
她说过凡人乱世造英雄,修真的话阿姆没有说过……
我现在明白了,阿姆用实际行动告诉我,借助他人的尸骸血,去攀登。
攀岩的过程,就是要将其他人踩在脚下……修真一路注定是遍布尸骸……
眼泪是弱者的象征,跪拜是无能者的呻吟,软弱是失败者的印记。
我不要这些,我会变得更强的,阿姆。”
飞雪的眼角流下一缕湿润,阿姆离世,他没哭。
因为阿姆不许,这是约定。
没有吃饱,躲在寒屋瑟瑟发抖,他没有哭。
让人打得下颚脱离,鼻子骨架松散,他人的冷嘲热讽,他没有哭。
甚至三年每一天坚持练剑,试图突破炼气一界,手掌起了老茧,晚上会有钻心的疼痛。
甚至努力换不来回报,但依然坚持,他更没有哭。
但是现在他眼角湿润了,这是因为阿姆骗了他,这一层保护伞,他若是揭开,那后面是无穷的念想。
“什么不要踏入修真……明明一直在给我血祭……明明就……”
飞雪强烈忍住鼻子的酸涩,猛地挣脱了压制!
彻底进入炼气一界!丹田生气,识海开辟!
这一时刻,飞雪的全身涌动的流光异彩,诞生了属于飞雪的气息,这股气息让那年迈的飞跃心神震惊。
他看到当年那个少女!太像了!简直是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雕刻出来的!
这股气息,他怎么会忘记!从前年少轻狂的他怎么可能不爱慕阿姆!
多少追求者!但是阿姆从未接受他,这股恨意一直埋在他心里,连同的导致让他对飞雪无比的厌恶!
但是现在飞雪炼气一界的气息散发出来,这是修士之间的五官之感。
这一刻,飞跃好像感觉到了,年轻时候的飞雪阿姆—飞海,回来一般!
“海儿……”
那三个老者也是骤然一惊,这股气息是炼气之感,这飞雪居然突破了!
独眼老者脸色阴沉下来,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飞雪竟然可以踏入修炼!
那飞黛更是呆滞,愣了半晌,回过神,有了一丝惶恐。这婚嫁还做不做数!她想活着!
她望向飞雪脸上多了一丝狰狞,其心中更是不安。
这一刻灯火通明的飞家族外,这极阴大地苍茫之上,下起了缥缈的小雪。
雪花漫天飞,寂静无人声,天芒尽皑皑,心中无牵挂。
“下雪了,阿姆。”
飞雪伸出手,晶莹的雪花被风刮了进来,落在他手掌上慢慢地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