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洛莉丝望着眼前咕咕冒气泡的紫黑色药剂，眼睫毛略微有些颤抖，但最后还是一个发狠，一口气扑通灌了下去。
恶心的酸涩感把德洛莉丝的感官冲击的一塌糊涂，她扶着墙感到两眼昏黑，但还是凭借着过人的意志力熬了过来。
“失败了啊……”德洛莉丝有些不满的抿了抿嘴唇，她在借助了嗅觉药剂都没有能开启第四种超凡感官，这种落差让她这一个月来的顺风顺水都有些淡淡的不真实感——开启超凡感官的必要条件是在特殊仪式的帮助下，自身可以捕捉到那种无法言明的奇妙感觉，使用了特定的药剂也可以让开启对应感官的几率增加，因此也发展出了另一门有别于研究仪式本身的学科——灵药学。不过虽说知道开启第四感官很难，德洛莉丝也有些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扑通一声倒在了床上。
先前她拜托亚希绘制的仪式化作淡淡的光点消逝，虽然学院里本身也有提供这些特殊仪式的场地，但德洛莉丝生性喜好僻静，也就拜托亚希帮她绘制这些特殊仪式了。
红剑默默的躺在她的身旁，用那种缥缈的语气开口：“你很危险……不应该贪图更多的能力……”
德洛莉丝想起之前亚希关于恶感的说法，闭上眼睛——这两天红剑偶尔会跟她主动说话，因此除去一些需要非常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她一般都是开启着超凡听觉，但很少有像现在这么直接的提醒。
“我很危险？你是说我身上的力量？”
“……不是。”红剑慢慢说道：“你身上有一段多余的命运，会让你变得不幸。”
“多余的命运？”德洛莉丝马上坐了起来：“什么意思？”
“…………”红剑沉默了，似乎在忌惮什么一样，德洛莉丝有些不甘心的看了一眼它，然而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离第三次日出也只有仅仅不到六个小时，也就是说她马上就要做出选择了。
红剑说的话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信服力，而且德洛莉丝现在也能感觉到它对于自己有一股奇异的吸引力，但是德洛莉丝又想起来亚希之前说过仪式之感也是生命的说法，一想到红剑也有可能在欺骗她，不由得有些犹豫。
自己的天赋明显很高，开启第四感官也只是时间问题，仅仅在开启三种感官就能获得的红剑能带给她什么她也丝毫不知道。
要赌一把吗？
德洛莉丝看着如墨的夜色，陷入了犹豫之中。
“你能带给我什么力量？”
“我能吞噬你身上那段多余的命运。”红剑这次的语速很快：“我属于鲜血权柄，可以让你拥有施展血之仪式的能力。”
血之仪式。德洛莉丝虽说也有了心理准备，但也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世界上的仪式虽然笼统的分为了星辰仪式和神灵仪式两种，但相对之下细分也有很多仪式种类，而血之仪式作为神灵仪式的一种，隶属于赤红与战争之神，但是大部分情况下，血仪术士都很难被世间认可接受——血之仪式的基础材料就是血，人身上的能利用的血是有限的，这就导致他们必须通过其他方式收集血液，因此也有无数人误入歧途，犯下了无可挽回的错误。
“血之仪式并不适合我。”德洛莉丝开口说道。
“你并不是纯粹的人类……你的身体非常适合血之仪式，希望你能相信我……”红剑又恢复了那种缥缈的声音。
德洛莉丝的手不自觉颤抖了一下，不过她也早就知道那些人一定对自己做了什么无可挽回的改变——为了适应那个怪物，她也必须成为怪物。
“你对我很了解？”德洛莉丝缓缓开口。
“……”红剑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只是这一次似乎只是不想说。
“……哎。”德洛莉丝的眉毛扭了一下：“算了，我无所谓，我只在意你到底能不能带给我强大的力量，我的天赋足以开启四种感官去选择更强的初感，我并没有一定要选择你的理由。”
红剑身上的血光浮动，最后归于沉寂：“无须质疑我的强大，而且，是你呼唤了我。”
“你的命运和决心在呼唤我，因此我来到了你的眼前。也许我们曾经错过，但是现在我们仍会相遇。”
德洛莉丝在心底沉寂了许久的荒诞猜测再次浮上心头，她下定了决心，望着红剑：“好，我相信你，但是你一定要把你知道的关于我的一切告诉我。”
“以噬理之名，我答应你。”
德洛莉丝轻轻伸出手，同时开启了自己所有的感官，她的大脑感到一股无由来的刺痛，然而她只是劲劲抿着嘴唇，想起获取第一个仪式之感的方法：
开启自己所有的超凡感官，成就灵觉，用灵觉与仪式之感缔结联系，随后奴役它。
德洛莉丝的感官交织，逐渐变得扭曲而模糊。
在德洛莉丝的视角里，世界逐渐变成一团模糊的线条，十二道不同颜色的光芒如同流星一般在天空划过，紧接着大块大块的色彩渠道了她眼前的绝大部分景色，狂风呼啸，天崩地裂，不知名生物的嘶吼声，德洛莉丝不由得感到一丝惶恐与迷茫，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开启了灵觉——这里是真实世界，所有仪式之感的起源之地。
在她察觉到这个事实的一瞬间，眼前的景色如同镜片般支离破碎，而在那一刻，她的灵觉顺着她的手指，与红剑缔结了一种奇妙而难以言喻的联系，她可以无比清晰的察觉到红剑的状态，同理，她感觉现在红剑也在感受着她的状态。
这种感觉不算很好，还有点头皮发麻，不过很快，德洛莉丝平静了下来，她现在要进行最后一步，也就是奴役红剑。
然而也就在这个瞬间，红剑开口了：“不要试图奴役我……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们，各取所需。”
德洛莉丝一颤，红剑的剑上发着微微的光，强烈的精神冲击把德洛莉丝本来就不算太好的精神状态陷入了昏迷的境地，而慢慢的，红剑身上的光也归于沉寂，直至消失为止，它都没有发现，一只大胖白猫在窗外正舔着自己的爪子，猫眼发着幽幽的光，显得非常诡异。
…………
德洛莉丝悠悠醒来，混沌的脑子还没有意识到昨晚发生了什么，但很快她坐了起来，显得非常紧张：她想起来了，昨天她正要奴役红剑的时候，红剑不知道做了什么让她昏了过去。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醒来，红剑也缓缓浮现——自从德洛莉丝将感官交织为灵觉以后，她的感官也能随时随地注意到这些奇妙的生物了，但德洛莉丝还没有细细体会那种感觉，就紧张的看着红剑：“你昨晚做了什么？”
“签订平等契约。”红剑慢慢开口：“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遗忘了什么，在我活跃的年代，绝大多数的仪式术士都是与仪式之感签订了平等契约而非奴役契约，实际上，这对你们有益无害。奴役契约只会让仪式之感感到痛苦，发挥不出真正的力量。”
签订契约……？好像亚希也提过类似的说法，德洛莉丝转念一想：“那你为什么不和我提前说一声？”
“我以为你也懂得这些，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签订契约了。”红剑平静的说道。
“我们教导的方式就只有奴役……”德洛莉丝有些尴尬，但很快平息下来：她现在和红剑有着一种奇妙的联系，能清楚的感觉到红剑并没有欺骗她，她现在确实和红剑签订了平等契约——她既不能随意窥伺红剑，红剑也不能随意窥伺她。
“我具有在现实完全展现的能力，但是条件是二十一滴血，另外，血之仪式的使用并不需要我的出现，你也可以去学习其他血之仪式，你现在已经拥有了施展血之仪式的资格。”红剑淡淡的说道。
“没有问题。”德洛莉丝很快就不在意这些，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我身上那段所谓多余的命运是什么？”
红剑早有预料她会提出这个问题：“那是一个非常强大的术士植入你体内的仪式，任何随意窥伺，试图影响这个仪式的个体都会被它伤害……甚至不能随意暴露它的存在，像昨天晚上那样的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不过现在我和你是同为一体，所以现在影响不到我。”
“你的意思是，你也没有解决这段命运的方法？”
德洛莉丝眉头一挑。
“以前没办法，现在有，我不仅属于鲜血权柄，还属于吞噬权柄，吞噬仪式你现在并没有能力施展，我也没办法教给你，但是我自己可以使用，而且可以干涉那段命运。”红剑平淡的说道。
德洛莉丝沉思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宿舍的门就被打开了，亚希拎着一把看上去朴实无华的单手剑走了进来：“嗯？你已经决定好了？”
红剑看了一眼亚希，然而只这一眼，让它原本的平淡被暴风般摧毁，它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发出了灿烂的血光，散发着无比危险的气息。德洛莉丝感受到红剑的杀意以及若有若无的惊惧，皱了一下眉头：“你之前应该见过她了吧？她是我的……主人，亚希，一个长生种。”
亚希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懵逼表情，红剑沉默了一下，身上的血光慢慢消失，看上去就像一把普普通通的剑一样落到了德洛莉丝身边，但德洛莉丝依旧能感觉到它内心的无比浓厚的忌惮……以及恐惧。
德洛莉丝压下心底的疑问：“嗯，我和红剑签订了契约，你能看见它吗？”
“现在就可以了，好了，难得今天放假，我来教你剑术了。”亚希精雕细琢的脸上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德洛莉丝有些疑惑的抬起头：“虽然我之前就想问了，不过术士为什么要修习剑术？我们不是应该把时间花在仪式上面吗？”
“正常来说是这样，但你选择了武器类型的初感……这就没办法了，直到空阶以前，你的战斗力很大程度上由你的剑术决定。而且还要找时间修习仪式呢，换句话讲你给自己找了一条比较麻烦的路。”
“那这样讲的话，我也会变得很强？”
“这倒不一定，说不定还是会被那些纯粹修习仪式的人打趴下。”亚希无情打碎了德洛莉丝的幻想：“你先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我们借助一下学院的场地，我也要露个脸了，不然要被那些老人家烦死。”
德洛莉丝眨了眨眼睛，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扭头进了洗手间里头，就在这个时候，红剑的声音忽然在她心底响起：“你是怎么认识它的？”
德洛莉丝愣了一下，刚想开口说话，红剑就马上说道：“不要说话，你心里想什么也可以让我知道。”
“呃……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紧张，亚希是在拍卖会上把我买下来的。”
“……它太危险了，我建议你不要跟它太过亲密”
德洛莉丝眉毛一挑，有些不悦：“我自己心里有数。而且，它是什么意思？”
“它……那个亚希，像一个无比冷漠的死物。我在第一眼看见它的时候还以为它是新时代的仪式产物，但是我错了，它活着，但它又没有生命，这样的存在……太恐怖了。”
德洛莉丝沉默了一下，望着镜子里头发有些凌乱的自己：“那又怎么样呢？每一个人总有自己的秘密，我相信她不会害我，这样就够了。”
红剑沉默。
………………
亚希带着德洛莉丝来到一个空旷的场馆内，这里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正当德洛莉丝四处张望的时候，亚希丢了一把剑过来，德洛莉丝有些手忙脚乱的接住，一边有点恼怒的看着一声招呼都不打的亚希。
亚希毫无自觉，只是从旁边的展示台上拿下一把普通的单手剑，打了个响指，周围的景色忽然开始变化，冰冷无人的场馆变成了风和日丽的草地。
德洛莉丝有些惊讶的四处张望，对头的亚希就接着说道：“打败我，其他什么都不要想。”
德洛莉丝抿了抿嘴：“其实我也挺厉害的哦，被我打败了可不要哭鼻子。”
亚希挑了挑眉毛。
这个时候的德洛莉丝还未意识到，她噩梦般的三个月，就这样平平无奇的拉开了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