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宁静的夜(下)

作者:第一话 更新时间:2016/9/16 12:57:31 字数:3076

作者:广场卡希尔

“这里是……”

维斯真有一种做贼的感觉,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头,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却显然有着人气。什么人刚住过这里,又因为什么原因出去了一趟。

「诺姆一点都不可靠……」

不知道是谁的房间,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不该离去。倘若出了门,刚好撞见了什么人可就麻烦了。

维斯暂且坐在软绵绵的床角上,听着身后的时钟滴滴嗒嗒走过,沉思着未来的自己应该走向什么样的道路。正如诺姆说的那样,一个人应该选择自己最想要前进的道路,那么自己为之努力的愿望是什么呢?

——复仇。

这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童年时,自己独自漫步在欧斯帕克的藏书房,总会去翻出那些被刻意藏起来的书籍,在战斗、厨艺和言辞等等各项能力不达标的情况下,自己却练就了寻找奇怪书籍的敏锐直觉。

被刻意隐藏的书目无非是一些英雄故事,它们描绘着伊文大陆上各式各样的人物,讲述着他们如何挑战充满危险的黑暗山脉,波涛怒吼的险峻海峡,甚至有不少是讲小人物如何锻造自己,最终成为伟大角色的传奇史。

奥塔丽一直扮演着维斯心目中的伟大角色,而维斯一直相信着自己是那个能够通过努力攀登高峰的小人物。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而已。

「我从未真正为此而努力过,想得动心,说得动人,却从没有真正尝试过去做那样一个人。」

欧斯帕克的主人是奥塔丽,而管理城内一切事务的女仆长是雪露,只负责守护在奥塔丽身旁的是薇茵。

每个人都着自己必要的位置,唯独自己完全是一个旁观者,是一个多余的人。

「可是,如今的我是欧斯帕克的主人。」

毫无疑问,每当确认自己是“欧斯帕克主人”的时候,那柄名为“心湖回响”的长刀都会现身于面前,仿佛证明着这是一个事实——维斯,你是新任的孤独女妖,是继承了奥塔丽意志之人。

——真是这样吗?

维斯紧紧攥住被单的一角,它在手中被一顿蹂躏,恰似一团皱巴巴的纸团。不过,用不了多久,因为塞进被单的棉花天生就有着优良的舒展性,所以立马将布料也撑回了原态。

“无论我再怎么样,也不能改变吗?”维斯的眼眶微红,那是受了美好回忆的余热烫红了眼的结果,“既然已经是欧斯帕克的主人 ,也就没必要害怕什么了吧?”

维斯握住眼前的心湖回响,此时此刻她的心像是瞬间被冰袋降了温。

只有当继承这份力量的时候,维斯才明白为什么奥塔丽一直保持着冷漠的态度。

强大的力量足以扭曲心灵身处的情绪,就像有人踩住自己的腰,逼迫着弯曲躯干。这种压迫感似乎在强迫着她为之斗争。

“奥塔丽……你也是在这样的状况下一直保持着自我吗?”

猛然间,维斯发觉置身于曾经的欧斯帕克。

朦胧的花景在她面前盛开,一席贵装的奥塔丽正朝着她走来。她还记得奥塔丽的样子,在此时却看不清她的脸——或许是,看不清她神情底下的真相。

然而,这一次她能看见奥塔丽的左胸前,那颗悦动的心脏似乎被什么胁迫着,那是一股强大到令人心生不安的魔力,仅仅是隔在远处都使人难以接近。

——这就是心湖回响的力量。

孤独女妖奥塔丽一直她的阴影下活着。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掌抚摸在她的头上,维斯抬头向上看到的是奥塔丽的微笑……

“奥塔丽……”维斯轻声呼着那位伟大逝者的名字,匆忙紧抱住她,双手牢牢地抓在对方的腰间上,就像勒住一般不肯撒手。

“维斯……”

“嗯。”维斯回应着。

“维斯。好疼——”

“……”

少女冷寂的声音回荡将维斯的耳边,瞬间将维斯拉回了现实。

此时,薇茵才刚沐浴好,身上只裹着一条乳白色的浴巾。

回到房间时,她惊讶地发现维斯就站在她的床旁,低着头,好像在沉思什么。没想到自己一走近,就被突然袭击般地抱住,准确点说是被抓住了。维斯的双手紧紧环在她的腰间,脸贴在她的胸前,而且越来越用力的抱着。

可是,维斯的呓语,那个正嘟囔着的名字并不是自己,而是孤独女妖大人——奥塔丽。

“……好疼。”

“啊!对不起,薇茵,你怎么来了……所以说这其实是——你的房间?”

“嗯。”薇茵点头道。

“……是这样啊。”

维斯赶紧松开手,并且立马清楚了诺姆的目的。当然,这个时候也可能是薇茵把她的事情告诉了其他人,这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雪露就在队伍里,薇茵会透露也很正常……

“没说。”薇茵冷不丁地来了一句,随后又补充道:“什么也没说。”

“……”维斯顿了一下,她还是能够理解薇茵想要对自己表达的内容。那是两人多年来培养出来的默契,“我知道了,谢谢你。”

“完成了?”薇茵歪头道,像是征求对方的认可一般。

“你比雪露还聪明,居然能猜到我做了什么?”

但是,这句话并没有引发薇茵的共鸣,气氛突然变得十分清静,薇茵像是木偶一样站在她的身旁,一动不动。这时,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一些什么才好,与薇茵的那一次战斗使她一直很难过。

“那个,薇茵……”维斯轻声道,她希望能够认真道歉,将两人的关系拉回原来的状态。然而,她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薇茵的身后,双目不由地睁大。

——心湖回响就在维斯的面前。

那把长刀尖利的刀锋正对着自己。

相比先前,她的心脏也没有了回忆奥塔丽时的那种肆意宣泄情绪的快感,犹如沉浸深海般的压抑。巨大的孤独感正像是水底膨胀的泡沫那般,将她的心灵啃蚀殆尽。

不止如此。痛苦、哀伤伴随着一种无以言喻的挫败感而来。

第一次。

维斯第一次发觉要表达情感是如此的困难,如此的不可能。她的心灵仿佛受着拷问,仿佛来自遥远天空的神喻一般,不断在耳边回荡着——你忘记了使命吗?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吗?你忘记了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吗?

「我忘记了吗……」

心湖回响是奥塔丽力量的象征,是奥塔丽意志的代表。倘若在这个时候放弃了,那自己也没有资格做心湖回响的主人,更没有理由回到欧斯帕克。

仅仅是几个问题,就将她彻底击溃了。

维斯垂着头,双手突然从薇茵的腰间坠了下来,一副被什么东西挫败的样子。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薇茵,尽管她还不能理解自己的朋友正在经历着怎样的问题。但是,她将自己的脸轻轻靠上了维斯的耳旁。

刚出浴的她,鼻尖上还粘在一粒水珠。当她的肌肤与维斯碰触在一起时,圆滚滚的冰珠因挤压而炸裂,一阵酥麻麻的感觉传递在这两人之间。

“这是什么意思?”

“嗯……”薇茵只是轻声哼道。

「只有在安慰维斯时,我才会去这样做。只有在维斯需要安慰时,我才会主动去干这件事。无论面前是谁,只有维斯能使我这样做。」

薇茵没办法去思考更加复杂的事情,只是单纯的想要传递自己对这份情谊的珍视,只是想要维斯始终把自己当作最好的朋友去看待。

“怎么这样……”维斯不可思议地叹道,因为她很熟悉这个动作,然记忆却像是被什么人偷走了一样。

「好熟悉……可是想不起来……」

她挣扎着,拼命想要自己回想起薇茵动作的含义。

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削骨扒皮一般的痛苦肢解着她的情绪和意识。心湖回响的力量忽冷忽热,时而灼烧着体内的每一个器官,时而寒如掷入汪洋大海一般。

——啊。

在心湖回响的浊流中,一股微弱却如同清泉般的神秘力量卷入了她的脑海中,将危难之际解救了出来,就像是刻意帮助她取回这份记忆。

“薇茵,我知道了。”维斯突然正色道。在这场交锋中,她多少保持住了自我。其中,也有薇茵的一份功劳,“我想好了,薇茵。我还不能跟雪露她们说,但是我会跟你说——因为,我想要成为下一位伟大的孤独女妖。”

令薇茵真正感动的是放在她头顶的手掌与信任的话语,温柔的手心所传递给自己的力量,维系着至始至终不会更变的情谊的证明。

“嗯!”薇茵使劲地点头,还是那般毫无表情的作态。

事实上,维斯知道自己与薇茵平日的回应方式。然而,如今的她已经是孤独女妖了,两人之间必然是主仆关系,无法再回到从前了。

更何况,此时的她已经将复仇的愤怒,失去奥塔丽的绝望都抛之脑后了。

「谢谢你,心湖回响。」

平日总是不能够冷静看待事物的维斯,此刻却发现自己的心境如此的清澄。

她意识到真正的复仇不是手刃仇敌,而是秉持着超脱一切却龇牙必报,生死度外与仇敌同归于尽的夙愿。

如果自己的敌人自称恶鬼,那么自己就将化作可怕一万倍的恶鬼。

「奥塔丽,我会为你复仇的,绝对会的……总有一天,那些虚伪的女妖们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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