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欲望的终点(下)

作者:第一话 更新时间:2016/9/23 19:09:35 字数:3418

作者:广场卡希尔

多拉尔的激斗还在继续,然而一束刺眼的阳光驱散了战斗扬起的尘埃。

诺姆眼前一阵黑,恍然间失去意识。当她再度夺回意识时,发现一切都变了。眼前不再是多拉尔,没有维斯,也没有其他人。

——此时,诺姆的灵魂仿佛置身于一位不知名的少女体内。

在无垠的荒原上,闪耀的雪花缓缓飘落,冬日清脆的鸟鸣声划过天际。

“多亏了‘那位大人’,我终于拥有了追逐自由的力量。”一位年轻的少女情不自禁地感叹道。此时,她穿着一身精致的狐毛厚袄,身后是一座毫无生气的城堡,那是一个显贵家族留下的遗产,如今唯一能够继承它的人。

早年的伊文大陆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则,由男人们组成的权力体系,迫使女孩子们得不到体会天真烂漫的童年的机会。生在平民家庭的女孩子,意味着终身都是一笔不值当的买卖。

年轻的少女也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母是谁。自她记事起,所遇到的人都是仆人与贵族,所以她接受着纯正的贵族教育。也是自她记事起,身旁从未有过朋友的存在。或许是身上野蛮的血液作祟,少女的言行举止与身份格格不入,她既不接受繁文缛节,也不尽贵族女性的义务。

尽管如此,还是会装装样子,假装融入了他人的生活。

在家族的推销下,她仅凭着窈窕的身材还是获得了无数贵族少年们的青睐。然而,令少女瞧得上眼的家伙至始至终从未存在。

「这是谁的记忆吗……」诺姆心想道。

虽然不知道少女是谁,自己却完全可以体会少女的内心是有多么难过。

无论谁的青春年华,都渴望着被人所重视,被人所爱,即使自己也不例外——所以自己才会跟雪露在驿站争吵,所以自己才没法放着维斯不管,所以今天拼命也要跟来——没法放着维斯不管,甚至已经把她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

「唉……」诺姆叹息道。相比维斯,诺姆心中还有另一个介怀的对象,那就是她的未婚夫——蓝鲸,那是一名看起来很霸道,为钱不择手段,其实十分怯弱而自卑的男人,「看起来很成熟,其实男人都一个模样,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诺姆想到这里,不由得微微一笑,旋即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蓝鲸……诺姆也放不下你……」

这是她的真心话,因为她非常清楚这些士兵出身的男士好面子,所以没办法将真正的想法好好传达给对方。

诺姆出身于衣食无忧的农民家庭,那是一个靠近河边的小山村,居民世世代代耕种为生,从未有过远大的憧憬。当时,在伊文大陆正陷入旷日持久的战争,汉子们渴望戎马一生,他们的理由各有不同,有为了荣耀的,也有为了富贵或者改变家境的。就连女孩们也不例外,渴望着一位骑着白马的骑士,得到他们全心全意的爱。

但是,诺姆的父母们都是安守本分的老实人,不求富贵,只求自保。在这样一个世代为耕的家庭里,女孩是机会展现自己价值的,不仅要忍受歧视,还得忍耐被规划好的命运。诺姆没有读书的机会,只能在家里做着针线活,并且在年幼时就被订了亲,即使她从未见过那个男孩。

因为羡慕着其他女孩有机会接受教育,识字念书。诺姆每天都会忙里偷闲地跑去学校——只有一名老师,学校还是经过的改造的废弃茅屋。在那里,诺姆听了许多关于伊文大陆各地的故事与传说。

有一天,一支军队来到诺姆的居住地,他们是为了征兵而来的。那年,诺姆刚好成年了,也是结婚的日子。为了改变命运,她偷偷收拾好行装,将留了多年的长发狠心剪去,从床垫里摸出省吃俭用存下来的两枚银币,女扮男装,趁着夜色跟进征兵的队伍里,希望能够远离闭塞的山村,离开那个不待见自己的家。

“你是男的吗?看起来不太像啊,我都没见过你!”在诺姆身旁的一个男孩叫唤起来,跟旁人炫耀他抓住了一个偷军粮的骗子。

正当诺姆不知所措时,出现了一名戴着鸭舌帽的男孩,他身材比较胖,脸蛋很白净。

“这是我朋友,他爸爸是扎根在深山里的猎户,你当然没见过!”他驳斥道。

就这样,诺姆在得到男孩的保护后,非常幸运的离开了山村。连绵不断的战争拆散了无数家庭,也葬送了许多青年的性命。在那之后,诺姆再也没有见过那天夜里帮助自己的男孩。

「他逞能的样子倒是和蓝鲸挺像的……呵呵,我都在想什么呢?」诺姆微微一笑,心想:「怎么可能会是蓝鲸呢……毕竟我出身在南方,蓝鲸是在北边长大的男人。」

受到荆棘歼灭残留着的“欲望”之力的影响,诺姆回忆起不少往事,甚至还看到了蒂亚的故事。

蒂亚居住在多拉尔城堡,她百无聊赖地盯着远方的苍穹,日复一日,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她有时来到大厅中央的大壁炉旁,投下几块柴,便燃起熊熊烈火。可是,蒂亚的心却像寒冬一样冷。

“蒂亚大人,接下来还有什么吩咐?”

面无血色的少女是服侍蒂亚的仆人——维达,她纯白的眼瞳看起来很吓人。

“蒂亚玩够了……真没意思!之后,由你随意处理吧。”

“那位大人吩咐的事情还要继续办吗?”

“这点小事别让我教你,该做的都要做好。”

“恕属下直言,除了那位大人的要求外,您总是浪费时间在无辜者身上取乐……”

“在时间面前没有谁是无辜的。”蒂亚嗅了嗅风中的玫瑰花香,那是她最为钟情的气息,“荣誉、智慧、信仰甚至爱情都是虚伪的装饰品,粉饰他们对权力与财富肮脏的贪婪欲望而已。毁灭他们的人并非是我,而是他们自身的欲望。”

蒂亚从不轻易终结旧日仇家的性命,她总是通过欲望之力致使这些愚蠢的人们操戈同室,手足相残。不可思议的是,无论少男少女们曾经幻想着怎样美丽的未来,怎样崇高的理性,当他们手握来自蒂亚的“欲望”之力时,最终都会化为背叛信仰,夺人性命的刽子手。

“其实蒂亚对一件事非常感兴趣!”蒂亚见维达不说话,便打趣道:“你说,这世上有没有比蒂亚更强大,却依然有着天真无邪的秉性的存在呢?如果有的话,蒂亚倒想考验考验她!”

“您说的那种人也太过幼稚了。”维达一脸无趣地回应道。

“哈哈哈——!倒是希望她不会有你这副冷漠的面孔,也不要变成蒂亚这样——放不下过去的仇恨,好不容易获得强大的力量,却仍然被人奴役着。”蒂亚爽朗地笑道,明丽的目光却黯淡下来,“追求自身的自由就足够了……”

这是蒂亚唯一一次谈及自己的欲望。

——因为荆棘歼灭的力量不断地弱化,诺姆脑海中呈现的幻象中断了,饱含杀意的欲望之力能够轻易夺去任何一个人的生命,更何况是被剑身贯穿身体的诺姆。

「小维斯,诺姆真心希望你不会重蹈覆辙……」

在绚烂的生命之花凋零的最后一刻,倒在血泊中的诺姆仍凝视着维斯的面庞。

有那么一刻,诺姆与蓝鲸一同观赏着繁星占据的夜空与青郁的草原,斑驳的月光洒落在两人足下,点点星辰照耀着前方的石子路。诺姆始终信任着维斯淳朴善良的天性,相信她的未来是不可估量的。

“心湖回响——!!!”

维斯的吼声好似惊雷,传遍了多拉尔城内外。随之而来的是不停砸落的石块,历经沧桑的城堡即将与它的主人迎接命运的转折点。

蒂亚通过准确无误的计算,设计杀害了诺姆。由雪露、薇茵和诺姆三人组成的魔法阵随之破灭,荆棘歼灭再度回到了蒂亚的手中。

“没能杀死雪露真是可惜……”蒂亚拔出插进胸膛的心湖回响,将它丢到一边,虚弱的她笑道:“维斯,我们两人真正的决斗现在才开始!”

“……决斗?”

“像你这种为了他人不顾一切战斗的人,根本就没有资格挑战身为欲望女妖的我。”蒂亚嘲笑道:“你现在为何而战?女妖的荣耀吗?呵呵,我看得一清二楚,都是身外之物而已!蠢货!”

“……你不用‘蒂亚’称呼自己了吗?”维斯冷言道:“这是你最后一次有机会说出自己的名字。”

“呵呵,嘴硬的家伙。”

蒂亚拍打着双翅,纵身飞到半空,多拉尔城的地面就像一块被切开的嫩肉,巨大的缝隙中喷涌而出的是数不尽的荆棘枝条,它们迅猛地冲向蒂亚的身躯,将她团团裹住,只露出一对明媚的深红之瞳。

荆棘歼灭的剑身上闪烁着青绿色的光芒,那些恐怖的魔力啄食着蒂亚的心脏。

「你还有一个获得救赎的机会,只是需要你做一点准备……」她回想着那句话,却不屑地想道:「我不需要他人施舍的救赎!」

蒂亚决意凭借自己的意志获得活下去的机会,她低头打量着维斯,双方的眼神犹如鹰眼般锐利,充满杀意。

烈风裹挟着尘埃与飘落的玫瑰花瓣,风暴中伴随一阵阵厮杀声。刀剑撞击下,仿佛置身于火山口的热浪,划破气流的火花恰如井喷的岩浆。

可是,面对生死的残酷抉择,残酷的命运永远只会眷顾真正的王。胜者生,败者亡,凯旋之歌只为一人奏响!

砰——!!!

维斯突如其来的挥砍,犹如刺骨的寒风,直指蒂亚心脏的长刀黏着暗色的血迹,刀尖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蒂亚的破绽,撕裂了厚实的荆棘枝条形成的铁幕。

维斯的侧脸流淌着鲜血,长刀映着她冷俊的面庞,还有她无尽的恨意。

顷刻间,摇摇欲坠的多拉尔城终于崩塌,与它的主人蒂亚一齐走向末日。砸落的石块发出一阵阵巨响,将系在走廊的铃铛发出的声音一并湮没。

「奥塔丽……我做到了……」

维斯抹去脸颊的黑灰,收起心湖回响,夺走了紧握在欲望女妖手中的短剑——荆棘歼灭。维斯以势不可挡的战力征服了欲望女妖的城池。

此后,世间再无欲望女妖“蒂亚”之名——倾听此刻,复仇者的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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