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广场卡希尔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青山绿水,格宁雅城附近却是漫天黄沙,犹如万壑深渊。怒浪般的沙尘遮盖格宁雅城内的景象。尽管如此,城外的石墙仿佛巨蟒的躯干,绵延数千里,一望无尽。
石墙外,无数矮小残破的木门直通城内。
维斯在袖间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尽管它沾上了暗红的血迹,注释部分却清晰可见,“看来这是一个巨大的迷宫。”
女妖们各自拥有广袤的领地范围,根据兴趣的不同,又会有所区别。孤独女妖并不热衷于拓展领土的边界,欧斯帕克城堡独坐一处边远之地。显然,欺骗女妖的城堡要恢宏许多。受到迷雾的阻碍,维斯无法观测到城内的景象。但是,这已经不是一座城堡而是一座城邦。
维斯来到一处矮门前,抚摸着石壁上的鳞纹雕刻,看上去浑然天成。先前,维斯看到的石像蛇设计与石壁如出一辙,这也昭示着欺骗女妖在这片地域的影响力。
“欺骗。”她沉思道:“原来如此……只是这样的小手段吗?”
只有站在女妖的角度,才能够明白欺骗女妖正在做什么。这位女妖的所作所为符合她的名号,招数老套却令人不得不赞叹。
欺骗女妖的恢宏城池只是为了震慑众人,不可知的存在往往使人畏惧。
「那么,衔尾蛇的存在也可能是假的?如果雪露在这儿就好了,她应该知道更多的信息……」
至今为止,由欲望女妖蒂亚创立的“第三眼教”与欺骗女妖的“衔尾蛇传说”形成了鲜明对比,后者没有刻意开宗建教,她用不可捉摸的东西愚弄他人,并不需要刻意展现神迹,通过敬畏心就足以使人放弃思考。
假如维斯并非站在女妖的立场思考,恐怕也会遭到蒙骗。由此,她又有一个观点:衔尾蛇也许是真实存在的传说,而欺骗女妖却利用它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过……”维斯轻轻推开木门,只听吱呀一声,残破的门扉倒在荒地上,“我不是那些追求浪漫传说的蠢货,而是来到这里终结传说的复仇者。”
衔尾蛇究竟是什么?以后再去了解就好了;是否存在?以后再去判断好了;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复仇。
维斯决心挑战格宁雅城的迷宫,坚信着自己能够独力破关斩将,找到躲藏在迷宫里的欺骗女妖。
“我不再是爱听传说的女孩……”她喃喃道。
因为女妖是伊文大陆上最强的存在,她们毕生所看到的是山巅的风景。所以,无论山脚处的人们说得多么动听,也只有真正处在山巅的少数者清楚他们的可笑。
梦幻般的美景只是暂时的。属于永恒的是历经沧桑变幻后,残留于心中的悲戚。
维斯走在坑坑洼洼的沙石道上,如她所预见的那般,这是一个巨大的迷宫,无数蜿蜒曲折的巷子,无数死路与夺人性命的陷阱。
维斯爬上石壁,眺望远方,仍是蜿蜒曲折的巷道,无论哪儿都是一片死气沉沉的迷宫。由于碍眼的迷雾,她怎么也猜不到哪儿才是迷宫的中心。
沙沙沙——
忽然,一个戴着黑色斗笠的持刀男子喊道:“找到了!”
紧接着,几个头顶斗笠的男人冒了出来,他们都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锋利的刀剑直指维斯。不过,尽管还未交手,他们的瞳孔里已经显露了些许恐惧。
维斯无奈地问道:“你们是谁?”
“你不必知道我们是谁!只、只要知道你得死在这里!”
维斯见对方没打算自报家门,随即唤出心湖回响。顿时,一柄寒光四溅的长刀杵着沙地上,像是等待着杀戮的时机。
“兄弟们!上!只要杀了她我们就自由了!”
话音刚落,男子紧握在手中的长刀出锋,第一斩力度惊人。可是,男子并没有趁胜追击,而是犹如一条狡猾的毒蛇,在同伴们都冲上前的时候,悄悄向后退了几步。
维斯看见了这名男子的恐惧,他是那种为了求得自保,连同伴都能够出卖的人——这是正确的判断,因为冲在最前面的人已经看不见明日的朝阳了。
“我……果然很强吗?”维斯自叹道。
她从未意识到自己的刀术能够有如此惊人的进步。这一次,她不是依靠魔力取得压倒式的胜利,而是通过刀术本身的力度与准度,将袭击者纷纷击败。
失败者的下场只有一个人,死。
倒在血泊中的男人们都是脖子以上的部位遭到重创而亡。其中一人运气比较好,他多少还没失去性命,半跪着不停地喘息。在他灰白的眉角下,有着一双美丽的淡蓝色眼珠,犹如纯洁无瑕的蓝水晶。但是,刀下无情,尖锋一挑,夺去了那双美丽的眸子。
分明处在生死的边缘,他却含血大笑道:“我还没死!哈哈哈!我还——”
维斯没有留给他废话的时机,长刀一劈,男人的胸膛绽放血花,随后跪倒在地而亡。
“接下来呢?轮到你了。”维斯冷漠道。
现如今,无法通过魔法战斗的人几乎无法伤及她的性命,这些愚蠢的袭击者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你的刀术在我之上,但是你却为求自保,出卖同伴”维斯抹着心湖回响刀身的血迹,对眼前最后一名活着的男人道:“当你轻视他人的生命时,你已经没有苟活的资格了。”
正当维斯准备动手,拐角处忽然传来一声:“爸爸——!!”
此时,短发女孩捧着一束枯萎的花束突然冲了出来,紧紧抱住男人,哭着叫道:“爸爸——!!”
“女儿,你为什么要跟过来!快离开这儿!”
“不要!我不要离开爸爸!”
“你蠢吗!”男人嘶喊道。啪的一声,他一巴掌打在自己女儿的脸上,将长刀举起,疯狂地叫道:“我不会死在这里的,不会,绝对不会!将要死在这里的人是你——!”
呲——
倏然间,男人劈下的长刀断成两截,而维斯的刀锋一如既往,犹如寒冽的山风。
可是,因为痛苦而揪住胸口的人是维斯,她猛烈地咳嗽起来,魔力反噬的效果仍然在残留在她的体内,就算只是使用刀术,心湖回响却是一柄普通的长刀,它必须吸食使用者的魔力。
因此,反噬的效果会随着心湖回响的现形变得越来越严重。
男人趁机抓起一柄长剑,朝着维斯刺去,并且叫嚣道:“给我去死!”
心湖回响发觉主人处在生死攸关的境地,却迟迟不肯出手。因而,它不得不为保护主人的性命而战。
维斯清楚心湖回响正要做什么,却闭眼挣扎道:“不……不要……”
然而,她无法阻止心湖回响,它猛地飞向持剑男人,将其双腿削断,双掌砍去,接着狠毒地直插肋骨。
即便这样,仍不罢休。
心湖回响犹如一条疯狗,撕咬着猎物的身体,将对方摧残到面目全非的地步,即使对方早因失血过多而死。
“……我没有打算这样杀死你。”维斯看向死去男子的女儿说道。沉重的愧疚感萦绕在她的心头,但是找麻烦的并不是自己。这一刻,维斯开始思索心湖回响这柄长刀为何而出?如果是真的只是为了自保,自己完全不用夺去他的性命……至少不必他的女儿面前夺去他的性命。
「果然,我的杀伐是无意义的吗……」
迷雾里混杂着浓厚的血腥味。维斯不知不觉发现自己的杀戮欲,亦或是对人命的轻视。又并非如此……无论怎样,当自己第一次看见严重负伤的薇茵,还是无法弃之不顾。
但是。
「但是,自己只是将薇茵送回欧斯帕克城而已?」
任何人都不愿自我否定,维斯也不例外。
漂亮的借口,能够肯定自身的理由被尽数翻了出来。可是,那份过分的执着的心却无法轻易接受,维斯无法接受将企图将残忍行径崇高化的行为。
“为什么……”她捂着胸口,气息凌乱而深沉。
忽然,失去父亲的女孩以成人的腔调,严肃地说道:“愚蠢是他们无法存活下去的原因,而你即将要死去的原因是焦虑、偏执和天真。”
不知不觉间,这名女孩身后出现一把黑白相间的遮阳伞,伞架由黑铁制成。紧随其后是一阵魔力聚拢的反应,女孩笼罩在光芒中,渐渐褪去了身形,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散发贵族气息的女子。
“我就是格宁雅城之主,弗劳德。”她微笑道,语气非常虔诚,听起来根本不像是打算战斗的样子。
“原来如此,你就是欺骗女妖……”维斯咬牙道。
“我建议你最好不要硬撑。”弗劳德的腔调犹如一位温柔的大姐姐,她转着手中的伞,露出担忧的神色,“看起来你正处在魔力反噬的状态,不尽快收回心湖回响的话,接下来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创伤。”
“……这难道不是你故意布置的吗?”
“怎么可能?”弗劳德一脸无辜地说道:“死在你刀下的男人是一群偷宝贼,他们呆在我的迷宫里恐怕有好几年了,脑子都不太好使了吧?”
忽然,她指向惨死于心湖回响刀下的男尸,叹息道:“他竟然真以为自己有女儿,很可笑不是吗?”
以欺骗他人为乐,这就是欺骗女妖的行事风格。
“我想问你……”维斯压抑着心中的怒气,故作平静地问道:“奥塔丽是不是你……”
弗劳德完全能够猜测到她想问什么,于是抢断道:“没错。不仅如此,她的致命伤就是我一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