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广场卡希尔
维斯坐在床头，烛火静悄悄地点亮了房间的每一处。在软绵绵的床单下，放着一枚经过香草调制的去味包。那团小小的包囊上，有针线绣制的可爱兔耳图形。
“薇茵，你想对我说什么？”维斯坐在床边，抚摸着包囊凸起的兔耳，那样东西令她有些熟悉，所以特别关注。
“尤金娜。有诅咒。”
“诅咒？”
维斯不是特别抗拒诅咒的存在，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是，薇茵在面前冷不丁地一说，还是使她顿时毛骨悚然。她陷入沉思，鞋跟磨着木制地板，怎么也搞不清薇茵是怎么看出“诅咒”的，也不知道这样“诅咒”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是指，她身上有特别的魔法吗？”维斯问道。
“嗯。”
“是这样……”维斯深吸了一口气，庆幸不是什么超出认知的力量。先前，有关于“衔尾蛇”力量的谜团已经弄得她晕头转向了，假如又多出几个未知的谜团等待自己去了解，实在是过于沉重的负担，“那种魔法就是所谓的‘诅咒’吗？”
“嗯。”
“……解释一下吧？”维斯对薇茵那种总是不明所以的状态稍微厌烦了起来，因为处理更多繁琐的信息实在非常麻烦。
可是，自己非常明白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那就是除了薇茵之外的人，她们也在话里包藏着深意。因此，只有不断的观察，揣摩，才能够稍微得知其中的真意。相比之下，薇茵的话语要更加质朴和真诚。
……
真是这样吗？
令维斯不解的在于自己身边的人。
尤其是作为奥塔丽身边最亲近的女仆，对自己有教养之恩的雪露。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提醒自己必须信任薇茵，必须把薇茵当作不能分割的对象。可是，雪露的话有值得信任的地方吗？
当然，自己从未怀疑过雪露的忠心，也不会怀疑薇茵，可是雪露的确在许多事情上，选择隐瞒到底。
「隐瞒……不就等于欺骗吗？」维斯心想。
在维斯不自觉地陷入沉思时，身旁的薇茵凝视着她愁云密布的面孔。
薇茵觉得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就像高悬于空的太阳，一日复一日，看似一样，却又了很大的不同。毕竟，谁也无法保证昨日的它就是今日的它。同理，谁也无法保证站在自己面前的维斯，就是薇茵印象中的维斯。
“诅咒是……”薇茵放弃了思考，决定把眼前的问题先行解决，“愿。”
“愿？”
“愿是……力量。”
“力量？”
“力量是……根源。”
“好了。”维斯叹息道。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没办法跟随薇茵的思路了，“你只要说明尤金娜为什么被诅咒。怎样被诅咒。如果诅咒无法解除，会变成什么。只要告诉我这些就好了。”
“嗯。”薇茵低下头，双手在胸前比划着，每当她要解释一项更加复杂的事情时，就会情不自禁地这样做，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诅咒因为他人……愿要通过物质的……向导……借由自然的……愿……”
维斯突然发觉，要在薇茵这边理解任何一项知识，都会受制于表达的阻碍。
于是，她开始自行整理这些玻璃渣一般的情报，将它们重组。
尽管这是没必要的，因为曾经一位世上最为强大的女妖，早已将这些东西尽数传授于她。只是，维斯将它们彻底遗忘了。
昔日，在欧斯帕克的书房外。
“维斯，你知道魔力的根源是什么吗？”孤独女妖奥塔丽站在走廊上，抚摸着幼年维斯一头深紫色的秀发，“我想考考你。”
“嗯！书上说，那是一个人的情绪具象化的力量。雪露说书本上的东西不对，因为没有人能够单单依靠情绪产生魔力！”
“她是如何解释的？”
“她说……说……”维斯从未认真的接受魔法理论，每次都忘得一干二净，不过总还是有零零散散的记忆能够拼凑起来，糊弄过去就好了，“雪露说魔法这样东西不值得学习，因为它们是未知的。”
“……”奥塔丽略微有些无语，她没想到雪露是这样教学的，不过自己通过维斯吱吱唔唔的反应来看，估计是随口胡诌的东西，所以自己只能解释道：“魔力，如果让她来解释的话，一定会说它们是漂游在大陆上的古老力量，犹如潮起潮落，驱动它们的是虚无而缥缈的力量，又是实实在在的力量。”
魔力，它的存在至今都是一个谜。
它有着巨大的破坏力，又有着巨大的创生力。既可以用来毁灭一个人的肉体，也可以用作治愈它人的伤痛。
“魔力不仅仅是生灵拥有。”奥塔丽说道，这只是她的猜想，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可是，对于她来说，并不需要确切的证明，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万物皆具备的魔力。”
她猜对了，并且亲眼见证了人族对外传播的“结晶”，那是一块带着魔力的石头。由此推敲，石头都存在魔力，那么草木叶，水云风，天地万物也应存在魔力。
问题在于，为什么只有某些石块称为“结晶”，另一部分则并不能呢？
这是奥塔丽未能在有生之年揭开的谜团。
“接下来是最重要的部分，你要记住。”当时的奥塔丽，将她领悟到的东西倾力传授给维斯，“力量分为很多种，肌肉的强度、武器的技巧、文字语言乃至艺术，本身都是力量。它们是中性的，本身不具有任何目的性。然而，生灵掌握它们，赋予其意义。力量只是一个词汇，它是一个零。”
“零？”
“没错。”奥塔丽的语气渐渐严肃起来，每个字都寒如冰泉，使人难以忘怀，“力量是根源，魔法是它的一部分，魔力是对魔法根源的解释，本质也就是对力量的诠释。”
“……知道了。”维斯左顾右盼，心思怎么也沉不下来，因为一直接触不到实实在在的魔法，她对魔法理论一直提不起兴趣。
“对魔法最好的诠释，不是魔力，而是‘愿’。”奥塔丽提到这个字，欲言又止，思量着如何更好的解释她。事实上，她的确对培养维斯有着极大的兴趣，却又不想过多干预。
「这也是我第一次对她说这么多……」
索性，奥塔丽就趁热打铁，将一些尚未弄明的东西解释到底。
“魔力被当作情绪的具象化。”奥塔丽放缓语速，尽可能让维斯听得更清楚一些，“愿则是尚未被污染的概念，顾名思义，它是指魔法来源于生灵的目的。”
在自己的眼中，万物皆有魔力，最终能够驱使它们，构成“魔法”的只有生灵。也就是说，最重要的是生灵对魔力的一系列行动。
哪怕是他们无意识的。
“愿，就是生灵的意志。”奥塔丽说道。
尽管是如此详细的解释，却对年纪尚小的维斯来说产生了巨大的困难。她明白什么是意志，想要做什么，不想要做什么，都是一个人意志的体现。然而，什么又叫做生灵的意志？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又怎么可能产生同样的意志？
在那一霎那间，维斯很想仔细问问奥塔丽，却又不知道怎样表达才好。
……
如今，在荣耀之都城外的小屋子里，维斯与薇茵紧紧坐在一起。她听着薇茵对“愿”的解释，想起了奥塔丽过往对自己的教育。
明明早就提起的事情，可是自己却忘记了。不是记忆力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在安逸的环境中，遗漏了情报对自身的重要性。
“薇茵。”维斯打断了不停比划，做着复杂解释的薇茵，她轻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为什么有人要特地对尤金娜下‘诅咒’呢？”
“不知道。”薇茵歪着头，表示自己真的一无所知。
忽然，房间的烛光黯淡下来。显然，那不会是自然现象，而是某种不明缘由的魔力在引动时产生的效果。
顿时，薇茵也精神不了少，她打量着四周，希望能够追踪源头。可惜，魔力宣泄得到处都是，根本无法查明源头，却也意味着有一位熟练的魔法使用者正在他们附近。
“小心。”薇茵提醒道。
“我知道……”维斯不想要在这种地方与对手开战，一旦陷入战斗，势必会招来附近的守卫。幸好，对方也没有要开战的举动，只是在房门前留下了尚未干去的墨迹。
星星点点的黑墨慢慢融入木门，显示着它强大的腐蚀力。然而，这只是用魔法塑造出来的小把戏罢了。
更重要的是墨迹组成的歪歪斜斜的文字。
“列坦卡海域……”维斯心头一惊，怎么会有人特地在自己面前提到这五个字？为了弄明真相，她顺着往下读，“列坦卡海域月泉处，相见之时。弗劳德留。”
再一次，维斯露出了愁容。再一次，薇茵看见了她的好友那副愁容满面的样子。薇茵仍旧不解，她只觉得这位昔日的朋友，变得越来越琢磨不透。并且，拒绝着她人接触自己。
这样或者那样的烦恼摆在眼前，却还是不能够将薇茵的心冰封。因为她发自真心的高兴。她掏出藏在口袋里的纸包方糖，那是她最钟情吃的零食，因为它会带来一种非常恬静的感觉，仿佛用作镇静的特效药。
然而，糖果本身并不代表什么，它仅是被食用者赋予了意义。
对薇茵来说，真正能够让她的心境平复的，使她开心的，还是陪伴在维斯的左右。正因为如此，糖果才会带给她恬静的感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