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广场卡希尔
当船身在平静的海面行驶时,浓雾渐渐降临,它硬生生斩断了驶回码头的水路,也遮住了前方的视野。
人族引以为傲的军船“伊之海神”带着一百多名猎魔者撞进了无风带。
在这里无论是经验多么丰富的船长,也难以将船帆打开,朝着列坦卡海域的中心深入。更何况,任何一块暗礁都可以潜伏在船身周围。因为浓雾而失去方向的同时,还面临着沉船的危机。
“所有人听好了!”
突然,沙哑的男声在甲板上回荡起来,那是结晶石打造的传声器,它的范围刚好能够笼罩船内的所有空间,也包括甲板上的人。
“作为船长,我将负责带领各位驶向列坦卡海域中心岛屿,最终会停靠在离我们最近的东南方向沿岸。登陆后,立马做好遇敌的准备。其他军船会随后抵达,你们的唯一目标就是将地形摸清楚,活着将消息带给下一批登岛的伙伴们。最后提醒一下,分头行动!尽可能干扰蜥蜴族的视线!”
这位船长的话语没有一丝停顿,逻辑清晰,而且根据他的执事,仿佛荣耀之都已经做好了后续工作,这一批登岛者远远不止探险求财这么简单。
海伦扶在甲板的栏杆旁,仰头叹道:“……抵达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站在一旁的维斯也觉得抵速实在太快了,即使伊之海神是一艘先进的军船,也不可能刚刚进入无风带就对船员发出即将抵达的信号。
浓密的海雾降临不久,这也就意味着她们刚进入无风带没有多长时间。
“海伦。”维斯向她问道:“我们是不是跨过无风带更长时间了,然后才……”
“不可能!我现在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这么早发出登陆提醒,难道真的马上就要登上列坦卡中心岛屿了?”
“……我们也猜不到,只能看情况行事了。”维斯听海伦斩钉截铁的断定她们不可能快速抵达,心中泛起了嘀咕。毕竟,她和薇茵是作为通缉者的身份登船的,如今也并不能确定自己的身份没有暴露,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落进圈套。
呜——!
伊之海神的号角鸣了起来,震耳欲聋的号声仿佛想要告知四方。
“看来是这样没错了。”海伦听到号声,便打消了疑心,“这么傲慢的事情的确就只有荣耀之都的官僚蠢货做得出来了。不过,她们肯定不是在中心岛屿登陆,而是稍微偏远的地方。”
在离岸比较近的地方,伊之海神的船长突然决定抛锚,哗啦一声,铁链绑住的沉重铁钩沉入海中。
“趁现在下船。”维斯拉起薇茵的手,不容置疑地说道。
海伦见自己被丢在一旁,喊道:“喂!你们等等我!!”
“我觉得你应该留在这儿。”维斯看都没有看海伦一眼,指责她不应该跟上来,“虽然我很感激你的出手相助,但是随后就不是闹着玩了,你还是个孩子吧?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非常危险,跟着我们也没有好处。”
“呸!你以为你多了不起似的,我年纪小,却也是见多识广好吗?到时候谁知道要依靠谁?”海伦总是抑制不住火气,不经意就将烦躁的情绪爆炸般涌了出来。
“我是好心提醒你。”
“不用你好心提醒了!总之……总之我肯定得跟着你们去!你们要是把我丢下,就是杀人犯!”
“……”
维斯不知道回应些什么才好。相反的,她最不乐意带着海伦的原因,是因为她不确定接下来会遇到些什么。或者说,正因为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所以不愿意让不熟悉的人冒险。
之前,当她面对蒂亚的时候,急于求胜而允许一位驿站的老板娘诺姆跟随自己,最终也没有能够保护好对方。
即使说不上愧疚感,也谈不上一点儿心思也没动。
海伦年纪还小,自己根本不确定有没有保护她的能力。更何况,身边还带着一个薇茵,这两个家伙的思路都差不多,容易冲动。真到了需要互相帮助的时候,恐怕就得互相碍对方的事。
“我就跟着你们了!”海伦一脸怒气道。
即使维斯已经表明了态度,显然她还是甩不掉这位脾气火爆的假小子。
于是,她只能带着薇茵,海伦继续前往她认为的线索所在地——月泉。本来,她并没有觉得那会是多么重要的地方。但是,最近太多突发事情都指向这个未知的地方,就连欺骗女妖弗劳德也不惜现身。
「月泉……究竟藏着什么?」
在维斯疑惑之际,夜幕悄悄降临,溶溶月光洒落银辉。她们已经离岸边很远了,其他猎魔者也没有与她们同行,隐遁在密林的她们来到一处崖边。即使维斯俯视着整片岛屿的全貌,也看不出月泉的位置在哪儿。
然而,月泉的主人早已现身,她正静静等待着一位少女的光临。
在阴暗潮湿的洞穴里,几滴凝固的水珠粘在石椎上,一位老人杵着拐杖,岁月侵蚀了她美貌的容颜,皱纹布满她的脸颊,摇摇欲坠的身体仿佛随时都会崩塌。尽管如此,她身后那双巨大的白色羽翼,却光辉依旧。
“洛兹,她来了。”老人对身旁的男子说道。
“终于到了吗……”洛兹坐在一把圆椅上,他敲着腿,掐着指头,平静若水的神色犹如一位静修的修行者,“看来我们的计划也该落到尾声了。”
“唉。”老人深邃的黑瞳凝视着洞穴的黑暗,她早已习惯了无常的世道,在千年的漫长等待中,这位饱经沧桑的老人也已疲惫不堪,“我也是时候离去了。”
“还没有到那个时候呢。”
“呵呵。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几十年前就选择销声匿迹了。唉,我只是守护着这片土地就非常疲劳了……”
“你没问题的,都活了这么长了,再活个千八百年也没问题。况且,这片弹丸之地算不上什么,我不是为了这块地才奋斗至此的。”
洛兹的话语轻挑戏谑,可他是唯一能够随时接触月泉守护者的人,这位老人选中他,也将守护列坦卡海域的重任托付给了他。
洛兹,外号预言者,年仅十六岁,却成为了列坦卡海域的蜥蜴族七大部落之一的“海牙”部落长老。当然,这一切都跟他的父母有关,因为他们都是受人尊敬的长老,所以洛兹才会有机会掌权。
预言者的称号也不是肆意扣在他头上的。洛兹曾几次挫败人族的进攻企图,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为蜥蜴族守住了列坦卡海域岛屿最后一道防线。
这次也一样。
荣耀之都作为先锋部队派出的“伊之海神”军船上的船长,也是他在最后一刻费心策反的间谍。
因此,无论人类想出了什么办法,这位年轻却富有才华的洛兹长老都有能力化险为夷。为了表彰这位年轻有为的长老,蜥蜴族为洛兹量身定制了一款长袍,布袖上用少量的黑金装饰,一眼看过去就是名贵的服饰。
然而,洛兹并不领情。他生来随性,半点儿严肃也装不出来,即使在蜥蜴族的守护神“莱雅”面前,他也照样东倒西歪地坐在圆椅上,一点儿也不客气,还不停地掐弄着自己的指头。
“莱雅,我有时候在想,硬逼着你帮助我,我是不是也算一个罪孽深重的人?”洛兹忽然感慨道。
“你又不是第一个了。”
莱雅,月泉的守护者,寿命已有千年。她并非一直都呆在名为“月泉”的小山洞里,要不是因为蜥蜴族的驻地遭到人族的猛烈进攻,莱雅绝不会愿意背井离乡,呆在山洞里度过几年不见天明的日子。
在静谧的洞穴中,洛兹哀号道:“啊——我说实话,你第一次说什么潘多拉魔盒的时候,我完全是当作故事听的。心想这老女人真是疯了,竟然会胡编乱造这种鬼话,她的信众们一定也傻得不行!”
“呵呵。”莱雅喘着气笑道:“现在真正相信这些话的,也就只有你了。”
“是啊。谁叫你活那么长?跟我一起成长的那些人,不是病死的,就是战死……一安逸了没有几年,我们就把那些事情都给遗忘了。”
“……我想我也是时候随他们而去了。”
“等着吧!马上就轮到你了,至少在遇到她之前要好好活着。”洛兹嘴上这样说,心里十分疑惑,他还是没办法相信一个外来者能够拯救自己的族群。怀揣着对族群不舍的情感,他叹气道:“她真能办得到吗?”
“这就要听命运的安排了。”
“我记得你说过,她就是那个唯一能够拯救蜥蜴族的人吧?”
“那是命运对我的安排。”莱雅补充道:“我的责任就是把这些话传递给你们,然后等待着她的来到。”
“整天命运命运的挂在嘴边,也不嫌烦。”洛兹一挺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向莱雅挥了挥手。
“下次再见了。希望,你再来的时候,她也在你身边。”莱雅说道。
“那也要看她能不能来到这里了。如果真是神的旨意,就算我想阻止她也没办法。”
洛兹挠挠了头,作为一名实战家,他依赖的是计谋而不是神迹。不过,倘若真有那么一位传说中的人出现,他也不会嫉妒或者不满。
因为蜥蜴族已在生死存亡的边缘。
洛兹知道自己挡不了人族的进步,却强打信心,希望在死里求生,为蜥蜴族开辟一条光明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