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都敢发誓，没有人见过元首这么愤怒的样子。
按照所有人的印象，元首永远都是冷静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是现在，维萨里的行为已经远远超出他的底线了。
一个将军，本来可以按照指令快速行动，去击败敌军的。无论是兵力还是精锐程度，东南方面都要远远大于那所谓的自由军团。
可是，维萨里没有服从苏拉的命令。
在这么多可以去执行的方法中，他偏偏选择了最糟的那个。
苏拉没有任何的犹豫，他在确认维萨里没有执行任务后，第一时间就下令将他所有的职位全部剥夺，并且以罪犯的身份带回首都，他原先的工作由罗勒进行接替。
整个人类联邦都为艾尔斯顿元帅的叛变而感到愤怒和耻辱，现在维萨里的事情又遍了整个领导层，基本上大多数人都希望从重处理，有这种可耻的行为是不能够忍受的。
当苏拉又一次见到维萨里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面充满了血丝。
金发的青年似乎颓唐了许多，下巴处还有没有剃干净的胡茬子，头发也因为长期没有打理而变得凌乱不堪，这就是曾经的军事天才，苏拉那所谓的“朋友”，也是一个敢于抗拒命令的废物。
他是由两名士兵押送过来的，坐下来之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自顾自的拿起了一根烟，然后点燃。
烟雾如同魔鬼的身躯，在审讯室中不断飘荡着。
“说吧。”维萨里的声音依旧是这么随意，可是在这其中，还有一种复杂的，名叫做悲凉的情绪弥漫着：
“你叫我来是做什么呢？”
苏拉面无表情的坐下来，他的心中有一股怒火正在蔓延，他敢保证，自己几乎从来没有这么气愤过。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是想直接下令，要求处死维萨里——处死这个背叛自己的人。
“你觉得呢？”
苏拉冷冷的说道。
维萨里轻轻的碎了一口，然后嗤笑道：
“我相信你能猜出来我的理由，这就不用我来解释了吧？”
苏拉深呼吸着，他的眼里很明显闪过了一丝可怕的色泽。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维萨里与艾尔斯顿的关系很微妙，这几乎是领导层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可以说，他们两个人只差临门一脚。维萨里甚至连求婚戒指都买好了，前几天还相当乐呵的跟其他人讨论求婚事项呢。
然后，艾尔斯顿反叛了。
他当然知道维萨里的情绪可能会因此而不稳定，他也知道维萨里这家伙肯定会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动摇内心。
但是，苏拉还是相信维萨里的。
他一直认为，维萨里这家伙啊，虽然平常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他一定还是会以自己的职责为先的。
他这几年都在为自己效力，无数的战争计划都是由这个将军制定的。苏拉承认自己是个多疑的人，但是无论怎么样，他都不愿意相信维萨里真的会因为一个女人而背叛自己。
苏拉的脸阴翳着，他张开口，可是下一句话却被维萨里给打断了：
“苏拉。”
“我承认，我这种行为已经与叛徒没有什么两样了。”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之前会效忠于你？”
维萨里的声音沙哑着，他的嘴边还挂着一抹苦涩的微笑。
苏拉缄口不言。
“哈…我已经明白了。”
烟灰落在了维萨里的手背上，可是他似乎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垂下眸子，仿佛是在自说自话：
“我一直都觉得，你的心里仍然存在着『善良』”
“可能是因为自信，也有可能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我一直觉得你虽然不择手段，但至少，是一个值得让人追随的家伙。”
“如果你想说的只有这些，那我现在就可以把你送到刑场上。”苏拉蔑视地说道。
维萨里砸了砸嘴，他那有些阴沉的脸上没有改变表情，而是絮絮叨叨的继续说道：
“所以，我才会一直相信你。”
“我相信你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我相信你可以让大家的生活更美满。”
“我还相信你是个有底线的人，相信你有最起码的理智。”
“我甚至相信过你很多很多的谎言，你那些虚伪的外交辞令，与很多很多自欺欺人的话。”
“你对我是这么说的。”
……
“你对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
维萨里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的光泽，他只是嘴里喃喃着，仿佛在说梦话。
他们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
那时候，苏拉不是什么元首，他只是一个在军事学院里很受女孩子欢迎的家伙。维萨里也只是一个贪玩，爱开玩笑，还老是吃鲱鱼罐头的学生。
希尔兰人类联邦那时候还叫做希尔兰公国，他们的国王是一个很温和的老头子。
阿尔洛林那时候还在北军里面当一名下层军官，艾尔斯顿依旧在为了菟丝子骑士团远大的理想而努力。
那个叫做小约翰的叛乱者似乎还在当一名马夫，他可以看到美丽的风景与善良和蔼的人民。
这个世界上除了仇恨以外还有其他东西，难道不是吗？
“苏拉。”
维萨里轻轻叫着面前男子的名字。
“你，是一个天生的『恶种』，这就是我悟出来的道理。”
“你所做的事情根本不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你只是在增长仇恨，仅此而已。”
苏拉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现在纵然有1000个理由，有10000个不得已，也总算说不出口了。
“你想要杀光所有的异族，对吗？”
“那又有什么用呢？”
“就算异族全部死了，我也敢打赌，在千百万年后，人类会举起武器，互相残杀。”
“我们做的事情，你做的事情，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维萨里忽然扬起了头，他的话当中微微多了一丝嘲弄：
“你觉得呢？”
“在千百万年后，被人类所疯狂歌颂的，那所谓最伟大的征服者，『苏拉.安布罗斯』”
“你会怎么想？”
苏拉并没有说话。
他现在头疼欲裂，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只能化成可怕的沉默。
维萨里漫散的看向了窗外，那里有一只黑乌鸦，如同死神，与人们如影随形。
“如果我是她，我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维萨里语气中总有一种无形的悲哀，他重重的，一字一顿的说道：
【因为比起你，她更加值得信赖。】
还有啊，她跟我说过。
回来以后，我们要一起吃撒上青椒的披萨。然后再去草原上面骑马，最后就这样随意的躺在草地上面，仰望星空——说不定还有流星雨可以看呢。
维萨里淡淡的笑了，他没有在乎眼前男子复杂的神情。
这名希尔兰的上将，将手伸进军衣口袋，那个最严密的角落。
他拿出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是一个精致的钻戒，一个本应该戴在少女手指上的钻戒。
维萨里看都没有看，他轻轻的一扔。
钻戒从铁栅栏的这一端一直扔到那一端，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骨碌碌的转动了一小段距离。
最终，那个珍贵的钻戒落入了一个阴影处。
它再也没有办法焕发出原先的光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