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离开以后!我还能……还能,再继续做你的小弟吗?”
声音由盛转衰,他鼓起了生活中最大的勇气,说出来的却是这种微不足道的期许。
“你不是我的小弟。”穆篱珊柳眉微拧,表情肃穆,语气平静。
她似乎是有些生气,那双如寒泉般澄澈的眼睛望着男生,含着一种罕有的怒意。
王晟羽的脸色僵住了,几次张嘴合嘴,都没能发出声音,丧失了与面前的女孩对视的勇气。
“是……是啊,我不是。”尽管如此,他还是努力地勾出一个笑容。
这藏着苦涩的笑,在拙劣的掩饰下,显得牵强而扭曲,在他面前的女孩眼里,全是破绽。
穆篱珊摇了摇头,想起霍桐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王晟羽,你先坐下。”她在心中轻叹一声,认真地道。
“啊……啊?嗯……”王晟羽的心情还是谷底,但还是配合地坐到了凉亭的长椅上。
颓坐着的他,头部只接近穆篱珊胸口的位置。
“嗯,这样就好多了,果然抬头才能看见别人,感觉并不好。”穆篱珊浅浅一笑,阳光此刻已消失踪迹,小区里的路灯亮起。
白色的光线隔绝着无边的黑夜,背后的别墅华灯初上,暖色的光闪烁。
“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小弟,是我从小到大的兄弟,我的朋友,一辈子都是,明白吗?”
穆篱珊的声音轻而真挚,纤细的小手轻放在他垂下的肩头,认真地继续:
“所以,抬起你的头,王晟羽。”
凝视着对方那双的茫然抬起的,逐渐睁大的眼睛,穆篱珊一字一顿,郑重低语:
“男人可以受挫,但一定不能妄自微薄。”
在王晟羽呆滞的眼睛中,那张自醒来后大多数时间都如冰山般淡薄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温和微笑。
不像从前刁蛮霸道,娇羞刻意,也不像前两天,冰冷刺骨,难以接近。
如同春天那融化的雪,温柔而赋予生机,在白炽灯、万家灯火的照亮下,融入了他的整个青春。
他还在傻傻地看着,而穆篱珊已经退后一步,平淡望着他,接着问:
“发什么呆,懂了吗?”
“啊!噢噢……”王晟羽回过神来,使劲地点头,恨不得把自己吃奶的劲都用上。
他起身就像站军姿一样直挺挺地站着,红晕在老脸上蔓延,在灯光的照射下,甚至能看见已经到了脖颈处。
“既然听懂了,那你重复一遍,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穆篱珊见他这样,叹气一声,默默地询问。
王晟羽一呆,支吾了两声,才小声道:“是……是兄弟,是朋友。”
“这样胆怯,可不是面对朋友时该有的表现。”
穆篱珊平静说着,“在我面前别太拘束,和平常一样就行了。”
“啊……啊,好。”王晟羽呆了会,忙不迭地点头。
只是兄弟吗?他听出了穆篱珊口中的言外之意,但即使是这样,他也已经很满足了。
“以后,就别叫我珊姐了。”穆篱珊摸着下巴,稍作思考,朝王晟羽道:“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她并不喜欢珊姐这个称呼,无论是从性别上还是从她和王晟羽的关系而言。
王晟羽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傻站在原地。
要知道名字这个称呼他从小学开始就没喊过了,从那时就被迫喊珊姐。
他逐渐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脸有些变红,眼睛飘忽不定不敢与其对视,过了好一会,直到穆篱珊轻“嗯?”一声表示出疑惑。
“篱……篱珊?”王晟羽的喉结蠕动,微不可闻地发出这个声音。
“嗯,听上去好多了。”穆篱珊朝他笑笑。
虽然前世王晟羽都是直接叫她的全名,但只叫后面,也比带姐字舒坦地多。
“记住以后这样叫我,可别再叫我珊姐了。”穆篱珊对王晟羽说。
“啊,好……”王晟羽呆瓜似的颔首。
心中的喜悦越发难以克制,他忍不住地又偷偷唤了好几遍。
穆篱珊的表情也从最开始的理解变为了看精神病患那般。
王晟羽反应过来,忙打了两声哈哈,“对不起珊……啊不,篱珊,我有点过头了。”
“没事,以后别这样发病就好。”穆篱珊摇头。
看时间已经很晚了,她的手机震动,白梓丹已经发来了回家的消息。
“我得先回去了。”穆篱珊道。
王晟羽呆了一下,忙点点头,他也知道自己耽搁了穆篱珊很多的时间。
“谢谢你的东西。”穆篱珊收拾起桌上的书本,表示了自己的感激,刚想离去,又想起什么地转过身,
“你现在还能回去吗?如果不好回家,我让我父亲的司机去送你。”
“不不不,不了!”王晟羽摆手,他还是挺怕穆叔叔的,赶忙表示,“我先回了趟自己家那边,骑脚踏车来的,直接踩回去就是了,也算锻炼身体。”
“这样啊,那路上小心。”穆篱珊点头,挥手道别后,便走下凉亭,向着前面那栋别墅建筑走去。
王晟羽看着在白色的路灯下逐渐远去,又在他的心里越发清晰的身影,不由地。
在她走到别墅的面前时,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双手撑着凉亭的红色木栏,大声地道:
“篱珊!!谢谢你!”
穆篱珊回首,俏颜含着无奈,却没有训斥,只是指了指四周的房子,再竖起食指做了个手势。
在王晟羽发觉自己的问题,止住了声音后,她无声笑着,抬起素白的手挥了挥。
看着那个人影逐渐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王晟羽还是在木栏前支撑了好一会,这才轻微吸了口气,心中满是惊喜。
他的心如死灰复燃,多年的死寂与自卑消散了许多,如同点亮了一丝明灯。
从前的他,想也不敢想象穆篱珊把自己看得更重要一些,奢求太过遥远。
可今天他却听到了那个自己在乎的女孩,认真地告诉他,他们是朋友,是无可替代的,能维持一生的兄弟。
虽然仍然难以接近,虽说这是在与他隐晦的表示距离。
但至少,他还能继续地留在她身边,看着她,守护她。
而16岁的腼腆少年,仅是能做到这样,就格外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