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冬的前脚刚踏上那个楼层,后脑勺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那种力道仿佛是要将他的颅骨打碎,他倒在地上,意识逐渐模糊,想要反抗却无法做到,他竭力抬起头,看向自己眼前那个如同墙壁一般的怪物。
好消息时,自己确实赶到了,而坏消息?
自己到的太恰好了。
他被扛在肩上,而在那摇晃的视野中,那些从实验室中的怪物爬在那男人的后背上,用如同好奇小狗一般的神情注视着他,他的双眼看向那双黑豆一般的眼睛,但在意识到什么之前,他就昏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他已经被绑在了一个地下室里面。
真是经典的场所,他苦笑一声,脸上干掉的血块因此脱落下来,周围十分昏暗,想必没有灯光,但他至少能够看见一些东西。
比如地下室的出口,想必是铁制成的活板门稍稍向内部凹陷,想必外面有什么重物结结实实的压住了它。
比如自己被用铁链捆起来的手腕和脚踝,除此之外,那家伙似乎还用细铁丝勒住了自己的四肢,带刺的铁丝,自然而然,单是想到他用他那怪物一般的手臂做这种细活就足以让人发笑。
有比如,从自己方才醒来开始就一直缩在墙角的那只怪物。
怪物的身上遍布着如同枯死藤蔓一般的东西,在那丑陋肮脏的肉体上似乎开出了花和叶片。
植物类型的深渊体吗?真是适合当作看守的类型。
他注意到自己的身上同样有藤蔓类似的东西缠绕,不由得发自内心的佩服那个家伙的手腕。
哪怕是怪物,也能够当作军队使用吗…真是够了,不过,把被绑住的自己和这玩意放在这么一间狭窄的地下室,也真不愧是那家伙能做出来的。
那么…
他环绕着周围,寻找着能够脱身的办法。
不过,那家伙似乎把能想到的路都封死了,他苦笑一声,将目光转移到他眼前的那个怪物上来,而这个举动随即让他眉头一皱。
那玩意在盯着自己。
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深渊体对人类露出捕食者的眼神,这其实并不少见,不如说,不被这种眼神震慑住乃是成为探索者的第一步。
所以,他对那种眼神十分熟悉,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出眼前这家伙眼神的不同。
是啊,他想起来什么,那个眼神自己刚刚也看见过,那是…
铁链发出轻响,他身上的藤蔓一瞬间缩紧,勒入他的皮肉,那种感觉几乎要让他窒息,他咳嗽了几声,而自己身上的藤蔓也一瞬间松开。
真是有趣的家伙,要是自己大喊大叫,不知道它会不会放自己走,尤冬苦笑着,活动着自己的手腕,能够很容易的拆下。
这是屡试不爽的办法,但这铁丝要怎么办?手指…够不到,手臂移动让铁丝上的刺在自己皮肉中蠕动,鲜血流出,可以当作润滑使用,不失为一种策略。
但,还不够,他叹口气,铁丝实在是很麻烦的限制手段,不过,应该可以用嘴咬开。
前提是那个怪物不要来妨碍,而这也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陷入绝境了吗?他发自内心的叹一口气,命运这东西还真是爱和人开玩笑,要是自己…
地动山摇。
他的手臂因为这震动而血流不止,怎么回事?地震?不,把那数十年或是数百年都未发生过的异常现象加入判断的话未免过于牵强…
他,行动了吗?
意识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的他肌肉开始颤抖,那个怪物站起来对着他发出咆哮,藤蔓又一次缠上…
“别TM挡路!”
这是单纯出于感性的嘶吼,但那藤蔓却明显停滞了下来,他眨了眨眼睛,看向自己面前那一动不动的怪物。
一动不动,那副模样,仿佛听命于人的奴仆,但这里唯一能够下命令的人…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可能性,如同试探一般,他如此开口。
“扯掉我的镣铐。”
藤蔓刺入他手腕上的铁链,坚硬的铁链发出尖锐的声音被崩断,尤冬有些慌忙的将自己的手放下,用嘴扯开嵌入他皮肤中的铁丝。
看到尤冬的行为,那个怪物似乎犹豫了一下,藤蔓颤抖着靠近自己。
“不准动!”
他又一次大喝一声命令怪物,对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瞳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想起自己脊柱上的那只深渊体,那东西果然是母体一类的东西,而且,应该和那家伙是同一类型的。
是和我相同类型的变异体吗?(
挣脱了束缚后,尤冬走向上方的那扇活板门,拜刚刚的那震动所赐,那扇活板门越发向内部凹陷了,没办法推开。
那就换个方向思考,没办法向外推开的门该怎么办?
很简单,向里面拉就好了。
他用锁链拴住门的拉手,用力向下拖拽,但没有了深渊加持的他,终究只不过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单凭这样…!
“轰!”
烟尘溅起,那掩盖于暗门上的沉重家具重重砸下,露出那破损的入口,尤冬愣了一下,看向正在收回自己藤蔓的那只怪物。
我做的不对吗?仿佛是在像尤冬提问一般,那个怪物稍稍偏了偏头,如果那个动作是由某个女孩来做的话,他可能会当场沦陷了,但放在这如同丧尸一般的怪物身上…
“饶了我吧。”他在内心深处发出哀嚎,一边向上爬一边摇头,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他回过头去骂了一句。
“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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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
秘书站在他的面前,手中什么都没有,他意识到对方想要告诉他的事情是无法用书面表达——亦或是没时间整理成报告的东西,将手中的工作推到一旁。
他看着对方那苍白凹陷的脸颊和颤抖着的嘴唇,做好决心,而后点头。
“最后的防线被突破了。”
肌肉猛地颤抖了一下,这并不是因为疲劳的原因。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慢慢的,以十分缓慢的速度摘下自己的眼镜,然后深深的吐了口气。
该死,太快了。
“带着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两个人,到‘塔顶’去。”
“恕我直言,那您…”
“我有别的安排,现在,快去。”
他将面无人色的秘书赶了出去,顾不得锁上门就打开了保险箱,他将那些东西仔细的折好,然后快步跑向楼梯间。
长期没有锻炼过的身体只是爬了几层楼梯就开始酸痛,他扶住栏杆开始喘息,身旁的那些家伙匆匆忙忙,看见他也权当作没看见一样。
是已经知道了这里要迎来毁灭的事情吗?还是他们原先都是如此?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时间来到外面闲逛过,明明生活在最好的条件中,见识却也如同笼中之鸟一般。
自己没见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但这也正好。
至少不会留下什么悲痛的回忆,这就正好,他咬咬牙,已经能够听见身后的破坏声了。
这对于他那长期被报告摧残的耳朵而言,意味着“敌人”已经近在眼前了,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继续向前跑去。
还没有到达那里,他就感受到了风。
没错,在这个楼层,再也没有任何一架可以通往上方的楼梯或是其他通道,这里便是整个塔楼的顶端,空空如也的地方,唯独这里,干净得如同一片尚未建成得空地,但,周围的涂饰却又显得格外珍贵。
他连滚带爬的跑过去,路上被蹭破的手和墙面相触,他的血留在了那上面。
有人——曾经的某些艺术家似乎来这里钻研了许久,但最后却又什么都没有提出,但他们将这里设为禁域的原因自然不是如此。
风迎面袭来,大到不得不眯起眼睛的地步,他抬起头,看向他们前方那巨大的空洞。
这里正是空降计划的实行地点,在这里,原先储存了数百台胶囊,每天来往不断的工作人员将这里填塞得水泄不通,但现在…
前方只有三个身影,一个是他的秘书,一个是他信得过的将军,最后一个…
是他那没有见过多少面的妹妹。
是的,男人有个妹妹,只不过平常忙于工作,而作为管理者的他,自然也不愿给妹妹扯上多少麻烦,若是因此被别人欺骗的话,那么后悔也就来不及了。
虽然他平常努力为她营造出了一个适宜的生存环境,但说实话,若不是脑海中还有一点印象,他甚至没办法认出眼前的她。
而知道这件事的,也就只有在这里的几人而已,他快步走过去,站到自己的妹妹面前。
现在该说些什么?对不起现在才通知你?不,不对。我回来了?不,不对。
而为了打破他的疑惑一般,那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怯生生的开口。
“哥哥…你不来吗?”
“…我来。”
他吐一口气,拉下一旁的拉杆,某个地方的墙壁落下,露出藏在其中的胶囊,那是他作为管理者,能够行使的权力之一。
几人努力的将那个沉重的东西架在货车上,他的秘书坐上叉车,缓慢而笨拙的将那玩意向这里运输,他叹了口气,示意秘书停下。
“你们先进去,你,设置好自动行驶。”
秘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慌忙的点了点头,没错,这个胶囊,毕竟还是得有人操作机器将它推下去,而现在的他们自然没有那份闲工夫。
不可能让别人做这件事。
这就如同货轮沉没前的最后一艘救生艇,就是这样的道理,他没有其他任何能够信得过的人。他叹了口气,钻入那个胶囊之中。
但胶囊的门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关上,他愣了一下,转过头看向负责保护几人的那个将军,他的脸色僵硬,手摸向腰间。
这是在干什么?他如此疑惑,但当他回过头看见那深深嵌于开合门上的东西时,他只想发出惨叫。
而他没有发出的惨叫,另有二人为他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