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我无所不知的主人？”
维嘉看着荒芜的、遍布黑色恶毒气息的棘刺平原，漆黑的毒水代替了清澈的河流，大地干枯皲裂，原本布满土地的植物要么枯死，要么异变成了另一种恐怖的生命形态。
原本这里应该是长满了美丽的棘刺花，碧绿的平原。
也只有在求我的时候，维嘉才会毫无尊敬之意地称赞我。
不过她本身并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恶质存在。大人大量的我不会介意。
“你觉得那里像什么？”
“像魔界。”
“对哦。”
那里就是魔界。
“就是被魔王之子死后释放的负面魔力污染而成的魔界。就像你看尚在人世的魔王城一般不都是十分阴郁的气氛嘛，魔界本来就是由魔王使用负面权限领域侵蚀人世转化而成。安芙兰被奥古斯都所杀后，魔力完全释放，就让战场变成了这个样子。”
换句话说，如果我想建造魔王城的话也很简单，找某个弟弟妹妹杀掉就可以了。反正那些家伙也都是死有余辜的恶党，况且我还想要向他们讨回被偷袭的债呢。
“嗯，这些先不考虑，先去找尸体，不过魔力瘴气太严重了，无法感知哪里是源头……”
“你们，也是魔族吗？”
那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感知。
什么——
明明上一秒还不存在，明明刚才那里还空无一物。
而那个银甲的骑士突兀的出现，他的周身仿佛出现了空洞，仅凭其存在就压倒并遏止了蔓延大地的负面魔力。
我知道他只是个人类，原初九族中最弱小的人类，却有着只手撑天的气魄。
伟大、伟岸、英雄，是他早已经超脱而过的概念。
人类最强，乃至人世最强。
他是——
“维嘉快看，那个欠债勇者出现了，欠了五万三千科隆纳金币的勇者啊。”
“……”
“……”
不好笑吗？我只想要个欢快的能搞好关系的开场白而已。毕竟我们不是来打架的。
“维嘉维嘉快看，那个欠债勇者，不对，现在欠债的是他女儿哦，啊哈哈哈哈。暴走完了就跑，甩下一身的债务给孤苦伶仃的女儿独自逃跑的勇者（笑），噗哈哈哈”
“……”
“……”
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笑呢？我记得互相嘲讽是表示关系好的一种体现才对啊。
“你真的想死吗？”
庞大到难以计数的魔力从银色的铠甲中迸发而出，大地被风压刨掉一层。负面魔力的瘴气被瞬间吹飞了，我的身体也收到了巨大的冲击，差一点摔倒。
“也好，那就用你的人头来来祭旗，不，送到价值神殿，还能换取更多的贷款，到时候就能救出斯蒂尼了！”
还贷款呢，真正的玩家是为了清理任务列表而完成任务，不是为了完成任务的奖励。勇者做到奥古斯都的份上也算是落魄到极点了。
不如投靠魔王军算了，我们这里五险一金，证件齐全，欢迎任何有志者加入。
话说五险一金是什么来着？我熬到了黑铁末期也没能弄明白。
又一次魔力释放。
不过我没有后退，也没有跌倒。
啊，无论对手多么强也不会有丢面子的行为，这是反派的特技。
“换言之就是耍帅，我一腔蛮勇的主人，您是不是应该撤退了，对方只是解放魔力就让您受伤了。”维嘉对我小声提醒。
我只是轻伤，几秒钟就能恢复，但奥古斯都的魔力释放甚至连攻击都算不上，只是战斗前的热身，喊喊口号的程度而已。
以我目前变换为人类的状态来说——
完全打不过，我可以骄傲的这么说。
值得骄傲的是我的判断力。
话说回来，为什么维嘉你要把战斗作为此次行动的前提呢？
虽然此次和奥古斯都的遭遇在意料之外，不过确实已经准备好了遭遇围剿的对策。难道所有人都认为反派和主角一样，遇见什么状况之外的事情就哇啦哇啦大叫？进行侵略活动的时候遇上奥古斯都这种有正义感还很强大最重要的是喜欢闲逛的家伙，你以为我没想过怎么办？
算好计划，算好成功也算好失败，还要算好突发事件，这才能算是算无遗策。
这才能算是主角。
我从影子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白旗。准备使用在白银时代被世人所轻视的力量，语言的力量：
“我是带着和平而来，不希望发生战斗，能否请勇者先生听我一言呢？”
展现善意的同时，也要展现力量。
另外，释放我为之倾倒、厌恶又恐惧的力量——属于无尽魔王安德列斯的力量的一部分。我称之为——
无尽的恶面。
我的身后显出那至深至恶的黑暗，就算是奥古斯都巨量的魔力释放也无法吹走分毫，不可言表的暗晦颜色，以我为中心向周边蔓延。
然后，一张悲苦的脸从沉沦的黑海中浮现出来，然后是烦闷的脸、憎恨的脸、诡笑的脸、麻木的脸——
每一张脸都不是面具那样有型有质的存在，没有轮廓，没有颜色，更说不清像谁不像谁，只能看到其上所带有的负面感情，或者说那些负面感情就是脸的全部。
这就是我作为魔王之子——或者说安德烈斯真正的力量，如果不是奥古斯都持有勇者世代相传的“豁免权”特技，仅仅是看见那些恶面就足够让他的精神被严重污染，无法战斗。
奥古斯都放低了长枪的攻击姿势，退后，谨慎地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他非常好奇，因为在此之前他和魔王之子的交流仅限于偷袭与被偷袭，讨伐与被讨伐。
从无例外，除了今日。
更是因为他能感觉到这些恶面上带有的，堪称伟大的力量。尽管因为诸神与群魔签订的“原初协定”让勇者不会受到精神干扰，他还是能够察觉我真实的力量至少不在他之下。
再加上还有一个维嘉的上级眷属，奥古斯都选择避免争斗。
“那是什么……估计你也不会回答，姑且听听你想说什么。”
呵呵，主角的思路总是这么好懂，好利用啊。
“我是魔王之子中少有的鸽派，希望和人类和平相处的那类魔族。你经历这么多魔族的猎杀，会说所有的魔族都是邪恶的吗？”
“会！”斩钉截铁。
……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你应该犹豫着说‘确实有些魔族是善良的’，然后我会进一步强调‘那些善良的魔族就是反战争的一份子，而我恰好是领导者’，你会质疑‘如果你是领导者为什么你不向其他魔族倡议和平’，而我则解释‘魔族中鹰派占大多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提出反对意见就会被合力击杀我们应从长计议’，然而你对我的态度还是将信将疑，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我是真的反对神魔战争的魔王之子巴拉巴拉。但是你怎么一开始就推翻了这一套程序呢？”
“因为你就是邪恶的！”再一次斩钉截铁。
啊，所以我才讨厌直觉强的家伙。
“我没有说一句谎话！”
“但用了很多逻辑陷阱，我找不到，但我知道你是邪恶的一方！”
区区一个肌肉派的勇者竟然还知道“逻辑陷阱”这个词。
“我承认，有些地方确实有曲解的意思，不过这样总可以了吧——”
我并拢右手手指，高举向天。
“我向契约神阿佩因特（appoint）起誓，我从未向人类主动发起恶意的攻击，从未希望掠夺人世的天空和大地，从未进行无意义的杀戮，深信光与暗之争只会同归于尽，甚至愿以这邪恶之身向正义妥协。话已至此，勇者奥古斯都·萨亚，你可否信我。”
“你……”
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你应该知道，契约神阿佩因特作为根源神，魔族对他的起誓也是绝对的。我承认我并非善人，但你也应该知道善人永远无法成为领袖。”
“对，你是对的，但是……”
“魔族厌恶诸神，反抗诸神，颠覆诸神。所以没有魔族会向神明起誓，我的行为可以算是对黑暗之海的反叛，我有这样的觉悟。”
“你，可否信我？”
“……”
他毕竟是个果决的男子，并没有慌乱很久，指着我的脸说道：
“你的面具。”
“什么？”
“你带着面具，我依旧认为你没有诚意。”
“这个嘛，”我抓抓手工制作的面具：“你知道魔族可以改变脸型，但我认为那是一种欺骗，更显不诚。而面具则是一种隐瞒，我认为有必要携带面具进行隐藏，出于某种需要。”
“就是说绝对不能让我看到的需要？”
“对。勇者先生您应该理解，我也并非是毫无底线的。”
我和他对峙了片刻，也许他认为没什么大事，所以放松了口吻，这次真正的收回了长枪。
“好吧，我暂时信你，你又想要和我谈什么？”
“这样啊，我们能谈的事情可就多了。比如先让我们回收魔王之子安芙兰的尸体如何？”
我在面具之后暗暗笑着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