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没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我在无光的迷宫中奔跑拼命奔跑,却忽然被脚边的碎石绊倒,摔在地上,吸满了血的衣服裹上厚厚的尘土。咬着牙,用袖口擦一把眼泪,但血迹和灰尘却让脸更加脏。
为什么为什么?
我明明知道,那是无法对抗的存在,
明明知道我们无法胜利,
明明知道这世界没有救赎更没有奇迹。
我为什么还会期待,我们团结协作能够得到胜利?
斯蒂尼为了我们拼死缠住对方,而我们则辜负了她的决意——没有逃跑,而是相信着传奇的勇者。
就像是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愿意亲眼看见事实,直至眼皮被现实残忍撕下,才会惊恐的尖叫。
心跳仿佛永远也无法静下来,战斗的过程只有一瞬间,我只看见了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血流了多少,骨头断了多少,队友还剩了多少,铺天盖地的死亡如同倾塌的天穹般汹涌而来。
那是单纯的死亡,浩大的死亡,绝望的死亡,我们惊恐地四处逃窜,现在小队中还有几人活下来?像绝望的野兽,被追猎,被捕杀,在他人的笑意中悲惨死去。
我就算肺部疼的发紧,喉咙干涩到快要咳出血,还是在丑陋地逃跑。
背对敌人,以何种方式被杀都不出意料,背叛了信任我的朋友和同伴,连武器都不知道丢在那里,就这样奔跑奔跑。
跑的太快,似乎再摔倒的时候让我的膝盖受到重创,我扭曲着脸,有些泪水流进嘴角,那是名为后悔的苦涩味道。
抱起自己的腿在地上挪动,如同我最讨厌的丑陋驱虫一般,淋漓的伤口摩擦在地上,疼痛让我再次发出惨叫声,却因为脱力之后细不可闻。
当恐惧逐渐消退,更强烈的酸涩涌上心头,眼泪不住流下,刚刚已经擦花的脸更加不堪。
斯蒂尼会欢笑着问我,安道尔安道尔,为什么亚空间里会有藤蔓啊?
安道尔安道尔,这里好破败,但好宽敞,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建房子吧。
安道尔安道尔,我真的好喜欢……
现在都听不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用沙子和土洒在我的头上,就算把自己埋藏在地下也逃不脱内心的煎熬。
我没能救她,没能救任何人。
为什么我做不到?为什么我救不了?
我没有英雄的伟大觉悟,我只是个希望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的人啊。
我就这样发出不成形的惨叫,直到——
“停下吧,安道尔,太难看了。”
瑞雯环手抱胸,一副高姿态的样子说道。
“别出来打断啊,还没到你的戏份呢,而且我应该看见魔王拿着你的头颅走过来,一边吃一边冲我微笑,这样才能渲染出更加深沉的绝望!你毁了我的表演!”
“谁要和你一起演啦,我知道自己的个性不鲜明但也不能就因为这样给我一个尸体的角色!”
“就是就是,剧情连贯不起来,我还特意在铠甲上涂了血,就是为了作为‘拼命奋战的勇者让主人公鼓起勇气,却立刻被杀’这才是最有趣的地方,白费了!”
“斯蒂尼你也是,我们明明在探险中,为什么突然就玩起来了啊?”
艾莉娜用神术帮我清理干净好吗?斯蒂尼前一秒还气鼓鼓的双手叉腰,又忽然换上讨好的笑容这样和在一边翻着白眼的神官小姐交流去了。
瑞雯的连珠炮吐槽让她自己的心率也开始上升,她按住自己的胸口,开始深呼吸。
别按了,并不丰满,也说不上色情。
她如同直觉般给了我一记爆栗,我一直在防范构装体的偷袭,没想到她亲身扑上来攻击。
“我觉得你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非常不好。”
“猜对了,所以我认罚……等等等,自己撑住力气,扑到我身上不是更不好了吗?”
她冲力过大,虽然成功偷袭了我,但是自身没能控制好力度,整个人扑在我身上。
我本来坐在地上,这一下立刻变成她的肚子压住我的脸,一起摔倒在地上。虽然我能做出阻止她摔倒的动作,不过这种剧情是王道的肌肤相亲,除非我傻了才会拒绝。
“变态……变态啊快从我身上下去!”
“说什么呢,是你压住我了吧。而起是肚子,是肚子诶,不应该是胸部吗?”
虽然只有B,但我还是蛮期待的。
“变态!杀了你。”
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所以我坚决不道歉,也不接受殴打。
之后她开始操纵构装体大军,亲身带队追打。
在羞红着脸追打我一段时间,瑞雯也感觉到有些不好,我们终于能平静下来平和而有效率地交流了。
“所以说,为了讲解魔王的精神污染,你们就演出了这场戏?”
瑞雯又变回精英的有常识之人了,还是说精英的吐槽役。
“我们觉得这样比较容易讲解。”
“对啊对啊。”
我和斯蒂尼是主办者,分别饰演主人公和勇者,另外请了艾莉娜神官小姐客串魔王的角色,歌莉娅公主负责战斗和受身特效,弓手凯瑟琳凭借良好的大局观指挥表演。
嗯,瑞雯饰演被吃掉半个头的死尸,虽然戏份很多,但还是死尸。
瑞雯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有时候真的很佩服你们两个,斯蒂尼就算了,勇者都是喜欢搞出事的人,安道尔你也是,我知道你们的行动力很高,但不要用在这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好吗。”
“都已经准备休息了,有什么不好,只会战斗的人无法生存到最后哦。”
“你是队长,象征着小队的士气,怎么做都可以,但安道尔你是副队长,我们的保护魔法和警戒魔法都没有布置完成,你怎么能玩起来了呢?”
正是瑞雯太有常识了,除了不习武不会战斗用魔法之外都很正经,所以在这个以个性为卖点的剧情中,你才会变成没特色的吐槽役。
我只是布置了微缩版的迷宫场景,用现有的材料和自己带的杂物制作了些小道具,比如为了表现鲜血喷洒的场景,我用半透明的纱布染上血迹,一层一层悬吊在饰演魔王的艾莉娜身边。
制作了大量模仿死亡概念的“不散黑色烟雾”,炼金课上的一种比较简单的炼金产物。
刻意做旧的服饰,还有在大家烦躁之前给大家化妆,还有各个舞台上的小道具,基本上都是我做的。
斯蒂尼也有帮忙,但这个天然呆除了体力工作之外全都帮不上忙。
总共花费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
“反正估计今天打不完这座塔,所以预留下时间来娱乐不是很正常嘛。”
“你一个男孩子手竟然这么灵巧,我真是服了。不过在你行动之前,我们不是还在好好地谈论魔族的对策吗,我无法接受这样突兀的转折。”
“如果你无法习惯天才的思想,那么你一辈子都是吐槽役……当我什么都没说。我也是想要大家能够更充分理解魔王的精神污染嘛,至少艾莉娜和凯瑟琳没见过高等级的魔族将领吧。”
两人同时点头。
“妾身……初次出来游学嘛。”
“确实没见过,副队长阁下指教的是。”
所以她们才会轻易上当陪我玩……陪我表演。我喜欢这种求知又老实的孩子。
“至于瑞雯和斯蒂尼,我想你们应该也不要小看精神污染这个乍一看没什么的负面效果。之前讨伐的魔王雅克法罗只能算是一个不成熟的小头目,造成的精神污染还不如我和公主殿下讨伐的凶灵,总之以后遇见更强大的对手一定不要轻视精神污染。”
其实雅克法罗是魔王之子,和魔王差距很大;而且斯蒂尼的勇者特技“豁免权”能够让自己小队的人完全免疫权限领域的效果,还能够免疫概念攻击造成的精神污染,只是直视魔王,通过自己的双眼摄取黑暗本源信息的时候还是一样会吃一波污染。
不过这些都是我本不应该知道的情报,因为她们知道的情报也不是很详细,所以含糊过去也问题不大。
“……哦,懂了。”
瑞雯故作傲气地昂着头,把脑袋撇到一边,不敢和我对视。
很明显没有!认真听啊!一会大概可能也许但加上斯蒂尼的勇者光环就一定绝对会和安娜开战。以现在小队的战力没可能打赢,但如果仔细听好说不定还是能支撑一段时间的。
我在救你们的命诶,费心费力地将话题转移到精神污染上,再通过表演吸引注意力,全都是让你们能多懂一点啊。知识就是力量,实打实的力量提不上去就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你们活下来好吗?
我容易吗,真是的。
呼,真累。我现在明白那些虽然能够无限重生,但无法将未来的发展告诉他人的主人公内心的纠葛了。
“瑞雯,你觉得我刚才的表演如何?”
“只有一个片段,艾莉娜扮演的魔王被布从头缠到位,没看出来有多么厉害。其他人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吧。”
其他人猛点头。
还好,她们的理解还在我的计划之中。
“就是那个‘没有看见多恐怖,因为那种恐怖描述不出来’这样,这才是真正的魔王,嗯,至少次一级的凶灵给我这种感觉。”
雅克法罗就是个废柴,还不如卓拉尔沟通黑暗之海给人造成的影响大。铁木森林的卓拉尔讨伐战之后,存活学生中有三分之一的因为精神问题进了智慧神殿。而雅克法罗本来就对领域的应用很糟糕,再加上斯蒂尼的“豁免权”消弱,雅克法罗讨伐战之后,大部分被俘虏的学生睡一觉第二天接着上课去了。
“这些高阶魔族所说的话,示人的面目,身体的组成,基本都是概念在物质世界的投影。也就是说,看见他们的脸就会被精神污染,听到他们的声音就会被精神污染,触碰到他们的身体就会被精神污染。”
概念领域上可以理解为概念的根源向外散播概念,直接入侵到人体之内,被凭空赋予概念。而具体的概念由权限领域决定,比如正常人见到雅克法罗就会感到无端的**。
这些就涉及到比较高深的知识了,我不打算对她们解释道那种程度。
就算不知道飞机怎么造,知道怎么开就够了。
“也就是说不能听见他们的话,不能嗅到他们的气味,不能看见他们,不能接触到他们,这样就能免除精神污染?”
一点要看重这一点,别以为不是物理上的伤害就轻视掉,大多数英雄就是因为不注意精神污染才挂掉——像是未来的凯瑟琳,与安德烈斯战斗一段时间之后精神几乎崩溃,不然她还能够支撑更长的时间才对。
“从我两次见到凶灵的经验来看……确实是这样,甚至比物理上的攻防更重要。如果不去看他,感觉会好受很多,心理也不会过于压抑,不过作战时候免不了看到对方,如果完全屏蔽自己的感知,那么也无法确定对手的位置了。”
我倒是希望在场的人能够全部以游击战的方式和安娜战斗,不过斯蒂尼这种热血上头的家伙不可能听我的。
“嗯,明白了,现在应该已经很晚了吧,我们还不去睡觉?”
瑞雯指挥几只构装体改变形态,变成帐篷,不,是变成单人堡垒的样子。
我走进属于自己的一顶,伏笔已经全部埋下,下面是逐渐掀开的过程了。
“咦,安道尔你今天没有发布骚扰言论?”
“啊,忘了,要补上吗?”
“去你的!”
说完瑞雯就气鼓鼓地回到了自己的帐篷中,摔上了门。
难道这就是所谓了被骚扰惯了反而在安宁的时候感到空虚?
先不想了,活过这关再说。我在帐篷中用最舒服的姿势躺下——我可不希望自己醒来的时候发现落枕导致身体不够灵活,然后将精神沉入黑暗之海。
连接到在我们正下方的,我的女仆,癫狂的贝伦兹。
“喂喂,贝伦兹你在吗?”
“还没死。”虽然传回的信息有些模糊,但足够交流了。
“很好,下面还有需要交给你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