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应该是拥有“苦痛”权限领域的魔王之子,晴。他很快就会前往位于人类七大人类国家之一,巡天都市亚特兰德,请求与那里的贤人议会达成和平协议。
先说明,这一次来到人世的二十四个魔王之子并不是统一战线,从那帮该死的家伙偷袭我就知道了。
我们各有各的谋划,比如拥有“杀戮”的安娜想要杀掉人世的所有人,比如拥有“争执”的戴维亚想要将人世变成以语言为决定地位方式的世界。
虽然我们都是属于恶面的家伙,但就如同英雄有各自的正义,恶也根据人的不同,有不同的定义。
安娜那种想要颠覆人世,甚至想要将神明拉下御座的家伙是魔王之子当中的鹰派,诸如此类,思想比较激进的家伙占据我们当中大多数席位。
而我是数量相对较少的鸽派,还有我的妹妹,拥有“价值”权限领域的卡杜拉小姐想要将人世变成金钱至上的世界,都是属于不希望人世这样浩荡的毁灭的那一类。
不过呢,说到底,我们只是不同种类的邪恶罢了,都是正义的敌人。
在这点上,晴算是我们这些异类魔王之子中的异类了,因为嘛——
——他不想毁灭人世,甚至连邪恶都不是。
他是个善良的,仁慈的魔王之子,是个本应该活在光明之下的笨蛋才对。
半吊子的恶人活不久,反抗自己“倾向”的魔王也难以维生,明明拥有“苦痛”这种强大的权限领域,但他讨厌自己的“倾向”,厌恶自己的能力。所以明明拥有与安娜比肩的资质,却只是最弱的魔王之子。
记得前世安娜邀请我一起去破坏和平协议,大概就是李比希盗取勇者学园光玉被发现,引来安娜和奥古斯都大战一场之后的几个月。
与前世相比,这次我做了不少事情,但这种大事件不会轻易改变的吧,毕竟我没有做会干涉到晴的事情。
所以最近的大事件就是和评议会保卫战了,除了偶尔有个魔王手痒屠个村庄、某个巨型怪物袭击城镇之外都很和平。
也就是说,现在我很闲。
所以我又来酒馆喝酒了,顺便和那个装模作样的音乐家闲聊。
“哦,对了,你说反派与主角的根本区别在哪里啊?根本性质的原因。”
“不知道,因为我的思想和酒杯一起干涸了。”他将长发撩到脑后,用诵读诗篇的语调缓缓说道,脸上带着颜色淡薄的微笑。
这家伙……
忍住想要给这家伙一拳的想法,又叫酒保调一杯马提尼给他。
现在你可以回答了吧。
我举起拳头,示意如果没有满意的回答就会用武力讨回这杯酒的债。
“问题是存在的,但你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他周围的时间仿佛都放缓了,似乎再焦急的人从旁走过都会放慢脚步。
他很平凡,就如同融入背景的灰色剪影,但就是这个平凡无奇的剪影却有着压倒主角的存在感,让人感觉异常不协调。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对我来说无所谓,反派和主角都是平等的,一样的,都会有善面恶面,只是倾向性不同,自我认知不同。总体来讲有所不同,但基本相似。仅此而已。”
“很像是你说的话。”我并不感到奇怪,认识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就是这种调调。
“但没有什么建设性意见,没有撼动人心的激情,没有天方夜谭的哲学,只有预想的结果和中立者提出的中规中矩的意见。所以有些失望,这杯酒只买到了它应有的价值,而没有‘在你面前的哲人’附加的价值对吗?”
他拿起只喝了一口的马提尼,向我示意,然后倾倒在地上。
“你什么意思……”
“所以我才问,你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含糊的问题只能给出更加含糊的答案,一语点破天机的凡人是不存在的,只有歪打正着的巧合与更加歪打正着的误解,造成看似玄妙的对白,实际上只是两个自说自话的笨蛋导演一出似是而非的话剧罢了。”
我并不超凡,我只是走到了凡人的极致而已,你对我的期待太高了。他依旧轻浅的笑着,这样说道,又要了一杯马提尼,并且对酒保说记在我账上。
很莫名其妙的家伙。
不过在酒保困扰的眼神中,我还是爽快地替他付了钱。
一杯酒的钱不算什么,比不上哲人的一言。
他想要表达些什么,我不懂,那一言一行有什么意义,我也不懂。
他说,他只是想要证明,自己这样的人是存在的才会活在世上,不为了什么。这个家伙很有趣啊,这场精彩的人生演出,让我买票也想看啊。
想要知道,他会演绎怎样扭曲的未来。
“好吧,”我拍拍手,将已经空掉的杯子递还给酒保:“我想知道正派与反派的区别在哪里?我不想听你的意见了,给我说点……更有意思的回答吧。”
“还是含糊的问题,不过你想听,我就会说。嗯,首先,两者的区别是‘有没有民众支持’吧。”
“听起来好平凡的评价方式。”
“别小看平凡的人啊,如果没有底层的人,又怎么会有上层的人呢?如果没有人赞颂英雄的伟大,那么英雄就会回归最初的定义——即‘强大的人’。不,以为没有比较的对象,也许连‘强大’都算不上了。如果没有人恐惧魔王的残暴,那么魔王也就不再是魔王也是同理。”
“你是说正是因为有弱者的衬托才能凸显强者的力量这类的道理?”
“差不多,你知道吗,如果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人,那么这个人什么都不是,只有‘人’这样最基本的概念。所以,能够给予他人恩惠,获得他人赞美的就是主角;反过来讲,剥夺他人的拥有,被他人谩骂的就是反派。”
“有道理……”
“也有人认为,主角和反派的根本区别在于向善与向恶。不,应该说恶向与善向,偏激是恶,而执着是善;仇恨是恶,而尊重是善;说谎是恶,而善意的谎言是善。”
“只是语言上,形容词的不同就能决定正反?”
“事物分为正反两面,就像神有怒目之相,魔亦有慈悲之面。到底是神是魔,还要看自己怎么评价。”
“与你刚才说的不同点,在于到底是别人的评价还是自己的评价?”
“很凑巧,我对语言也有所研究。看起来一样,但自己的评价和他人的评价的意义相差甚远。自己所做的事与自己行为的意义决定反派与主角,你觉得这个答案怎样。”
“你好像轻易推翻了自己最初的论点。”
“我的论点在一开始就说过了,主角与反派没有区别。但我想,你想要知道的答案就在我的回答之中。”
有关我想问的问题吗……
“……总有一个对的。是这个意思?”
“是我希望你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正确。但善恶没有绝对,正邪没有绝对,你的满意也不绝对,只是希望你能觉得自己的酒值回票价。”
“也许吧……”
虽然我想知道主角与反派的区别,但这样直白的讲出区分点来,还是感觉不太对。
不是行恶或行善的问题,更不是评价与否的关系。
我总觉得,分开双方的,应该是某些更加伟大,更加神圣的东西,而不是这样单纯的将善恶一切为二……
“看来我所说的不是你想要的答案,”他摊摊手,又将马提尼倒在地上,重新要了一杯酒:“那么接着来吧。还有一说,主角与反派的区别在于美丽与丑陋。”
“更扯了,我想听点令人意外的答案,但不是想听你扯淡。”
我将银币递给酒保,但死死抓着,不松手。
“酒保先生要哭了哦,还是松手吧。所有事物都有‘价值’的概念,而‘美丽’则是‘价值’中最上等的一种。而‘丑陋’呢,则是‘无价值’甚至是‘负价值’,当两者同时出现,就会有对比的效果。”
“所以呢?”
“唉,你跟说话很累啊……让我们换个更简单的例子吧。你看,小说中常出现的人物,只要是美丽的角色,不论男女,都应该属于主角的一方。”
想想看,雅克法罗是帅哥——被杀了,
安娜是美女——很快就要杀掉,
李比希和南律挺漂亮——也是死不足惜的类型,
戴维亚行事潇洒——活不过几卷,
贝伦兹长得很可爱——后面需要杀掉祭旗。
“骗人,根本没有这样的好事情!”
酒吧里拍桌子是非常不礼貌的事情,所以我不会去做。
“人生又不是小说,小说可以给作者寄刀片,但抱怨现实有什么用。”
“那你说的话全无意义喽?”
“不是,你看啊,小说代表的是一种凡人理想的象征,所以更具有代表性。正因为小说可以天马行空肆无忌惮,凡人才会以小说的行使抒发自己的幻想,我们能够从幻想中侧面看到凡人对于正邪的判断。”
听起来很有道理……
“就像是大多数观众的第一反应,出场的帅哥一定是主角的朋友,就算是现在的敌人也一定会成为未来的朋友。出场的美女一定是主角的女朋友,就算最开始是反派的地位,后来也一定会加入后宫。所谓美丽就是力量,美丽就是正义。”
他用陈述性的语调说着,与慷慨激昂毫不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