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在裸奔，而且是在市中心，光天化日之下裸奔——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有一种解放感油然而生诶。
开玩笑的，我没那么变态。要说变态是妮维法尔才对，她身上满是漆黑的魔纹，层层叠叠遮盖每一块皮肤，不过细细看，还是能看出来胸前有一点迷之凸起。
不，我绝对不承认刚才妮维法尔形态还是人样的时候，我偷看的入迷才被一通暴打。
我绝不承认！
“你又懂什么！安道尔，一直在成功的家伙怎么可能懂得失败者的劣等感！”妮维法尔愤怒地对我咆哮。
我想要张嘴反驳，不过肺都没修复完呢，更别提修复声带。
“我赢不了斯蒂尼，赢不了勇者，接受她的人比我的更多，赞美她的人比我的更多，喜欢她的人比我更多！”
“我已经做到尽可能好了，我明明做到了一切，应该做的，力所能及范围之外的，我都去做了！”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的眼中只有勇者？”
其实我觉得喜欢斯蒂尼的人，要比喜欢妮维法尔的人少，至于为什么……妮维法尔算不上火辣，也是凹凸有致，比罗伯特绝壁什么的好得多。
刚刚妮维法尔一盾牌拍在我脸上，眼球挤进脑袋内部看不见东西，还要有一会才能再生出来。
在这期间又挨了几下狠的，有大剑也有匕首。妮维法尔似乎不需要喘气，一边凶暴的下手，一边条理分明的和我说话。
她问：
“安道尔，你说啊，为什么一切都归于勇者了呢？”
“是因为她是头领吗？难道头领就有理由，理算当然的拿走一切吗？”
现在视线还没恢复，只能被动挨打。
在脑袋里自己喊“好痛，疼得要命，救命啊”来打发时间太无聊了，也一点都不帅。
于是我闲得无聊，开始思考妮维法尔的思路——反正一会没什么进展就直接杀了妮维法尔，给斯蒂尼讲个“我尽力了，但我的思想没能传达”的黑童话就好。
不过回想起来……不觉得“一切都归于一人之身”这句话很像谁吗？
如妮维法尔所说，善也好恶也好，成也好败也好，因为参与者众多，所以仰慕与仇恨只能也必须集中在一人身上。
诚然，立于云端的神明是这样被崇拜，带领群众的英雄也是这样被歌颂，试图灭世的魔王也是这样被诅咒。
就像是如果我们不能得到一个代表性的命名，人生就进行不下去一样。
魔族的说法认为只是人类懒，懒得将爱恨分门别类细致量化，姑且推到一人身上，得过且过。
毕竟要普通人去爱或者恨整个世界，那就太累了。
而这对于那些为普通人而奋斗的人来说就不太公平了，作为配角，他们付出了和主角同样甚至更多的努力，有天赋也有毅力，只是因为时运不济等等原因而没能成为主角，所以再多再大的光环也只能触及边缘。
如妮维法尔所说，荣耀属于站在比他们更高的那人身上，辉煌属于比他们更神圣的神明身上。
对哦，妮维法尔的理论就和那个男人所说如出一辙，我在心里砸下手心，那加什。
……现在想起来那加什，就觉得有海顿或魔鬼在干涉我的思路，也有可能是海顿和魔鬼串通好来安排的剧情。
算了，没坑到我就算了。
该说两句发自肺腑发人深省的话，来打动妮维法尔的内心，然后让她泪流满面改过自新……等下，先让肺、声带、舌头长齐了才能说话，可现在妮维法尔的连反击都不给我机会。
外观看起来风尘仆仆也有一番风味，不过我现在破破烂烂的布娃娃造型可不会招人喜欢，对于立志赢取好感度的我来说，不帅等于失败。
嗯……先要打出优势手再说大道理，才有说服力。
现在的剧情发展，应该快要迎来“杀戮”魔王讨伐战的巅峰——如果没有海顿搞事的情况下大约两本小说的剧情。影术士安道尔·梅菲的升级计划也在配合斯蒂尼逐步进行，下一阶段应该是传奇魔法“反意死亡”的二段升级版。
“海川炼虚”
原本设定版本：将负面情绪全部吞下，独自背负悲剧与残忍的黑英雄，依靠觉悟吞下所有负面的概念——全都是设定，别指望我有什么觉悟。
虽说是暂时性，也有极限，不过魔王之子都是概念构成的身体，如果吞噬概念，相当于直接吃掉他们的形体。
这招不够帅，而且安道尔·梅菲有些黑英雄的特色，我单杀安娜不符合剧情发展。我是准备用这招封锁安娜的行动，给斯蒂尼打出绝杀提供机会。
看来现在二段变身要不得不换个版本。
选择吧，先耍帅还是先嘴炮选哪个？
我决定选择前者。
“妮维法尔，听说过‘伪神命题’吗？”
我站稳脚跟，用剑身挡住面部。
把巨剑“勇武”也连接到世上“阴影”的根源，虽然这也是饮过魔王之血的传奇武具，也受不了位格等同于“世界”本身的轰击。
和我进行同等规格的加护才能保证我有武器可用。
“没听说过。”
妮维法尔不太感兴趣，她有些焦躁，却也静下来听我说。
她大概看出来，原本一击就能掀翻我，然后接着一通追击。但现在我却能防御住她的大部分打击。
“你觉得传奇魔法是怎么来的？”
妮维法尔没答话，六只手中的秽光共同闪耀，向我扑过来。
将巨剑举过头顶，旋转，向侧边卸开天空坠落般的伟力，让地壳翻转的巨力没能砸在我身上。我折身向左侧纵跳，带动巨剑的轨迹挡在身前，防御住妮维法尔的回身斩击。
“当我们的思念强烈到一定程度，或者执迷不悟到一定程度，我们思绪中的概念会化为现实。用思想凭空造物，模仿创世者造物，这是传奇魔法的本质。”
妮维法尔像炮弹一样向我撞来，我侧身，提剑挡在身侧，迎着妮维法尔跑动，和她擦身而过。
我毫发未伤。
妮维法尔面颊上多了一道擦伤。
“传奇魔法中大多数都是对旧人旧事的思念、或者对某些伟大的向往。不过也有一类，多出在贤者和哲人中，他们在质疑这世界的本质，正邪，是非，得到了与神明，与这个世界规则不同的答案。这就是‘伪神命题’。”
“那又如何？你还能真成了神？”
妮维法尔感觉手感和战果不对，她暂时停下猛攻，思考我变化的原因，和我对话。
“哈哈，成不了，不然为什么叫‘伪神命题’啊。你看我的‘伪神命题’就是对善与恶、对与错对位的思考，我认为并非绝对，而是混沌不堪的。”
我向妮维法尔示意，指指自身，看起来，也有一些不可名状的感觉。
实际来说，如果这时候有人观察我，那么他会看到在视线边缘是极为美丽的颜色，但改变视线焦点却又发现什么也没有，视线无法直视的部分才有那种异样的美丽。
“在神明、在世界许可范围之外私立权杖，定义新的规则，终究不过凡人的能力，终究只是虚伪的神明，成不了真神。”
说到这里，想起来小酒馆里的那个无名者是不是和海顿一伙的？我没从他身上感觉到有神明留下的印记。
最近被海顿算计，感觉自己都有点被害妄想症了。也许该去看看医生——开玩笑的，我信不过神官。
我接着说道：
“有个喜欢骗人却又不说谎的音乐家曾经说过，善恶全凭心意而定，因为绝对正义已死，讨论绝对的对错毫无意义，只有相对于自己所爱的人，坚定这份正确即可。”
“唯心主义的说法。”妮维法尔对此嗤之以鼻。
“但除了我们坚信的正确，我们又能相信什么呢？”好，现在开始插入黑英雄的剧情，我打了个响指：“当自己的正义与世界发生冲突，选择自己还是世界，猜猜看，我选的是什么？”
妮维法尔惊喜地说：
“你也是反抗了这个世界吗？安道尔，你也是个背叛者啊，那么和我一起……”
我则是摇摇头：
“我认同你的理，却不承认你的义。和你现在这样得过且过，沉浸在自身的黑暗中不愿走出不同，我不否认自身之恶，但这是为成就大善而行的恶。”
“……”
“我从来，无悔无愧。”
“……你不是我的同伴。”妮维法尔眼中的光芒一闪而逝。
“……对，和你不同，至今我依旧自诩高洁无垢。”我叹了口气，伪装成从心底感到遗憾的样子。
“难道我们两个中，必须死一个！”
妮维法尔崩溃的笑容看起来让人心痛，她最后一次请求，或者说低声下气的央求。
答应了，故事就不对了。
作为影术士安道尔·梅菲，或是阴影魔王安道尔都有不能答应的理由。
所以我只能拒绝。即使我有想要帮帮她的想法。
“如果你不愿回来，死的人只有妮维法尔你。”
七分作伪三份真心，我再次叹了口气，举起巨剑，摆好迎击架势。
她面容扭曲，发出尖啸，常人听见就会脑袋爆炸，向我扑过来。
架起巨剑横挡，然后在身体前冲的同时向上方到后方挥剑，将上方的重物挑开。
背对妮维法尔收剑，收起架势。
一道剑痕留在妮维法尔心口，漆黑的魔纹也被一剑两段，露出其下淋漓的血肉和惨白的骨骼，可以看到搏动的心脏。
我刻意留手，没有伤到她的心脏。
“妮维法尔，你还能回头。我用‘伪神命题’之下的‘神性填补’修复身体，你每打碎一点身体，我就修复一点，现在我已经是完成的伪神。”
我转身，向她伸出手：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回来吧。对于神的概念来说，‘世界’的重量还是不够。因为神的位格高于世界（凡物）本身，魔鬼给你的能力已经失效，你赢不了我。”
其实伪神之躯也没什么了不起，物理层面还是原来的强度。经过擢升，位格比较高，但对权限领域依旧没有抗性。
总而言之，听起来“伪神命题”很帅，其实没什么大用。
我现在用出来只是专门克制“阶级”这一概念。
妮维法尔毁天灭地般的攻击，其实是以“阶级”权柄，用极高的位格进行实质化打击，对位格较低的凡物一概格杀，在战斗开始阶段直接拿走我的心脏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也就是这样了，她达不到毕雅格的程度，无法直接抹杀我，一旦我的位格提高，当我站在等同于“世界”甚至高于“世界”的时候，她就无法使用“世界”来压倒我，能力就算废了一半。
“阶级”的特性就是对下绝对支配，对上绝对不敌。
至于物理战嘛……六种武器只是看起来厉害，对于英雄级别的人物来说，没有专精就算削弱。
“安道尔……”
“想问什么？”我耐心地听她说完最后的理论，手中慢慢积蓄力量，准备斩下她的头颅。
“……我忘了。”
她脸上带笑，看起来却像无泪的哭泣。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已经腻了，”
“说什么仇恨还是嫉妒，魔鬼又是魔王的，已经够了。”
“我才不想思考你说的哲学，已经够了，我累了。”
“我想要休息了。”
妮维法尔看起来并没有崩溃，只是一副想哭的的表情。像个小孩子一样，握紧拳头，呐喊着，向我跑来。
其形态重新化为凡物，以人的姿态，用自己的脚跑来。
这就是最后的决定吗？
像个受不了失败的反派一样，盲目地向我冲来。
我觉得妮维法尔会在“泪流满面幡然醒悟”和“崩溃后不顾一切地猛攻”之间选一个。
看来她选了后者。
很正常，也很普通，结局都不用猜了。
我摇摇头，为妮维法尔平凡的努力，平凡的成长，平凡的堕落，平凡的死去献上叹息。然后举起剑，不带任何感情，举到头顶，从妮维法尔头顶劈下。
劈斩，中正平和。
她用六柄武器架住了我的巨剑。
哦，看出来我用了全力，必须全力防御，否则就算能伤我，只用一两只手防御也会被一剑劈开脑袋。
妮维法尔的身体之前可没有我这样的恢复能力，在堕入黑暗之后，魔王和魔鬼都没有给她附加，也许是盼着她早死收割灵魂？
总之以伤换伤就是我的胜利。
但就算能挡住我的第一剑，之后的连招呢？她就算全力防御也会在第八招的时候被我砍掉脑袋……
嗯，收回前言，看来我高兴得太早了。
六只手架住我的剑后，她没有停下冲锋，一步猛地踏在地上，劲力传达到地下，让城镇周围隆起了一圈环形山。
然后，妮维法尔的侧腹位置的漆黑魔纹被撕开，两只素白的小手探出来，然后是如同玉琢的手臂，好像没有丝毫攻击力的，秀女的双手。
最后，妮维法尔出拳，正中我的腹部。
武技架势，“踏破千山”。
“安道尔，你给我闭嘴！”
啊，我好像明白魔鬼是怎么策划这次剧情发展了。被打飞出去的时候，我突然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