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都很平稳。
现在不用装甲车全速前进，我和安娜轮换着供给魔力，还能打开顶盖透透气。
天好蓝啊，更凸显了一个黑点。
然后黑点慢慢放大，真的有个从天而降的金发美女撞倒我的脑袋，撞进车舱内。
我已经不感到奇怪了哦。
天降系看来也没有听起来那么好。概率学知识告诉我们，两个球面（脑袋）上的点（嘴唇），在互相碰撞的时候接触在一起的概率极低。
而且物理知识告诉我们，至少头撞头的时候，并不会因为对方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冲击力就会减小，或者对方的颅骨会软一点。
该疼的地方还是会疼，该裂的地方还是会裂。
如果不是刚才斯蒂尼给我施加的“钢铁加护”时间没到我就死定了混账！！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从天而降的少女跪在地上双手合十。
看着我们还在因为突发性的事实一直没能反应过来，她越来越惊慌。
最后逃跑了，飞出顶盖逃走了。
“这怎么回事啊？”斯蒂尼惊诧地张大了嘴。
“谁知道，既然是天上掉下来的，应该是星灵吧。”我揉着疼痛不已的头，喝下今天的第二瓶圣水。
虽然发生了点突发性事情，但既然影响不大，我们没道理改变计划，继续朝着战争中心开车。
大家闲得无聊，就开始闲聊起来。
“走哪炸哪。”妮维法尔说。
“唔……无法反驳。”
“笨蛋。”安娜说。
“我的学习能力确实不高……”
“破坏的，化身。”歌莉娅说。
“喂！这就太过啦！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魔王炸掉的！”
“这次隔壁的魔导工坊也是魔王炸掉的？”
“唔唔，都是马基的错，让车头在一个很奇怪的位置！”
说到底，最后还是要我来陪钱，然后慢慢在勇者小队斯蒂尼的分红中收回来。
“不过我真是没想到，马基竟然那么容易就击败了。”
萘切——安娜叹了口气，又开始碎碎念起来。
从装甲车发动到现在已经说过三次了。
“都说了！我们是新武器偷袭，而他也没出全力。”
我只能这样回答。
含糊的说法却无法打消她的想法
安娜已经开始质疑自己的经验了，这对我来说不是个好发展。
在她印象中，英雄都是伟大的，正义的，强大的。每一个上前挑战的人都能够被写成传记，而战斗的过程更可以被传颂为一部史诗。这已经是一种套路式的思考方式，或者说，仪式性的战斗方式？
她习惯了英雄以慷慨悲壮的方式战死，从没想过接受浅薄拙劣的胜利。
换句话说，她开始见证到了英雄的另一面，那些“并不伟大，并不潇洒的败北”。
只要是个智商正常的人，都会思考一件事情的发生会对自身有什么样的启发——更何况安娜算是智商颇高的家伙，看她认真思考苦恼的样子，多多少少会在这件事中学到些什么。
她应该以后也会试着用这些劣等的方式击败英雄吧，也试着思考如何防御这些劣等——却因出其不意而非常有效的攻击。
——以后想要暗算她，或者杀了她，估计不会很轻松了。
装甲车在时不时撞碎路旁的障碍物中继续前进，我继续和车里的几个人闲聊，然后悄悄给妮维法尔敲摩尔斯电码……不，是阴影波动。
话说勇者之血真是好东西，继承勇者血脉的人都不负天才之名。
虽然妮维法尔把自己和斯蒂尼相比，让自己非常自卑，经常自嘲“废物”“没什么天赋”“什么都做不到”，但能够转化为上级眷属的家伙有哪个是无能之辈？
反正我是没见过能用半小时的时间学完理论，然后在十分钟后应用自如的“废物”。
妮维法尔认为这是转化为上级眷属之后带来的能力，我也解释过她的天赋是她本就拥有，眷属转化并不会提高智商。
但她坚持自己的看法，觉得是我给了她和斯蒂尼竞争的能力，并为此非常感激，尤其是在床上，我也就随她去了。
【等一会突破到本阵，我和斯蒂尼进去，你、歌莉娅、安娜留下，以“防止救援工作受阻碍”的理由防止异端审问官冲进去。】
【如您所愿，不过安娜殿下我没有把握拦住……】
姑且不论对阴影的操控还不是很好，她在脑中转译波动的速度已经比我快了，这是该高兴还是该懊恼呢，不太好说……
【她不会突然暴走，不然花费精力时间和混进勇者小队就没有意义了。】
与此同时还要和车里的其他女孩子聊天，妮维法尔维持酷酷的形象，自己研究武器系统就行，但负责供给魔力的我不说话就不正常了。
我对邻座的萘切——知道她是诡术师之后也拉来当动力源，说：
“萘切为什么要和我们一起来呢？这次可能会让你背上恶名啊，别怪我没说过。”
“嗯……主要还是想多看看吧，多看看这个世界，多看看我所不了解的东西。”
这话说得没错。这里安娜没有撒谎。
之前提到过，以世界巅峰的战士水平来看，安娜的武技很糟糕。那是因为她一直是在“无限”的境界，使用着“权柄”战斗，超越了一招一式的物理具现。
而当败给了勇者小队之后，她开始学习。
反派本就是痴愚而强大的存在，如果仅仅如此还可以找到弱点击败。但如果反派学会了学习本身，懂得弥补自己的弱点，那就太可怕了。
——如果反派通过学习全无弱点，那个时候就会破坏平衡，“正义与邪恶”的平衡。
——所以在这之前就该安排反派退场了。
这是旁观者角度的戏剧性，同时也是书写历史的伟大者所思考的合理性。
正如反派永远会在毁灭世界的前夕被勇者击败；反派永远会差一步统治人世的时候被干掉；反派一直都会成功，但一旦失败就是完败等等。
嗯，是时候该送我亲爱的妹妹回老家了。
我暗下决心。
【于是乎，在觉得自己学有所成之前，安娜都不会暴走的，主要看着点歌莉娅，她直接受科隆纳皇家控制，可能前一句说“一定要救出瑞雯”下一刻就拧下她的脑袋。】
【听上去很可怕……不过我会拼死的！切成碎片也会拦住想要突破防线的人。】
她冲我笑笑
【主人不是说能够复活吗？】
你是笨蛋吗？切成碎片无法用神术复活啊，会暴露的！
另外，也别轻易相信我啊，不对，相信我是好事但别我说什么都信啊！
当初我承诺的条件算是广告，广告一般不会说谎，但那是招揽人心用的，和实际的效果还是有差别……虽然说是能复活，但别轻易试啊！
【哈哈。】
她在武器系统座位上突然笑出声来。
“怎么了，小妮维？有什么好事吗？”斯蒂尼好奇的问道。
“不，只是想到了……很甜蜜，很让人开心的事情。”
【不，并没有，我不是那种“我的女人受不得半点委屈”的大男子主义，只是你这边有个合理的身份，如果死的太惨一般的神术复活不了……】
【我知道，但我还是很开心。】
【……是吗？】
【是啊。】
不知为何，感觉有些烦躁。操纵阴影的波动也频频出错。
【我可是骗了你啊，骗了你的身心，我不是你所憧憬的那种人，为什么还是这样信我？你就不担心复活之后人格完全改变，变得不再是你了吗？】
我确实有能力做到这样的事情。
魔王给予眷属的复活，是收集眷属在黑暗之海中残留的“灵魂”与曾经在黑暗之海留下的“余响”来重塑眷属，如果灵魂缺损的太多，不得不依靠“余响”补齐，复活之后眷属可能丢失近期的记忆并陷入虚弱。
这一切都是由魔王来完成的，换句话说，如果她死了，复活的过程我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随意捏造，虽然改造太多可能让位格下降。不过仅仅是修改某些特定的小细节让整体的记忆改变，这是魔族非常擅长的事情。
在展示给妮维法尔“我的所有”的时候，已经告诉她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然后慢慢的，向初学者一样斟酌着发来阴影的波动回应。
【这些事情都是存在的，但在我完全绝望的时候，给予我一条绳索——哪怕上面涂满毒药。这种“被救赎”的感动始终是强烈的存在的。】
【我只是想要眷属，抱着同意就收了，不同意就杀了你这样的心态，递出的橄榄枝哦。】
【这就，足够了。当世界一片漆黑，孤独的时候，有人愿意听你说话，有人想要你的回应，主人你不知道，这是多么让人开心的事情。】
【重燃起希望？魔王给予的希望？世事无常，真有趣啊。】
【主人说过，“这是个没有救赎的世界”，所以主人的救济才显得珍贵。】
【哪怕只是随手？】
【安道尔你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打定主意使用死神的赠礼了吧，这可算不上随手。况且……就算是随手也足够了。】
旁边的安娜打了个寒颤，好像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一样突然精神起来四处张望。不过没什么发现。
……有什么碰到她敏感点了吗？
啊，是因为妮维法尔提到了我的名字？昨天刚刚教她我原本名字的写法，结果被安娜关注到了？
语言概念的载体之一，而提到名字的人，可能会被关注这个名字的神魔感应。
明明叫安娜的名字都没反应，为什么提到我就突然精神起来了？除了打架，我不记得和安娜有什么特别的交情啊。
还好安娜东张西望了几圈之后又坐下，安静下来。还好，看来是没什么发现。
对此妮维法尔并不知情，她假装熟悉武器系统，继续发送阴影波动。
【主人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来这个话题，就好像希望我反对你一样。】
【只是希望你能贯彻自己的意志。】
【我并不理解，魔王为什么如此在乎他人的想法？】
【严格来讲，我并不在乎，只是不愿意去改变他人。就像不想杀虫子，也不想搭理虫子，仅仅保持尊敬。】
【不太像魔王呢……】
【是，这是海顿，和费瑞尔用了很多很多年才证明给我看，并让我不得不认同的观点……现在别闲聊了，专心干活吧，我们已经步入战场了。】
感慨着无用的东西，偶然看到了第一对正在战斗的人。
一个全身黑袍，戴着钢铁的手套。
一个身边魔力激荡，周身漂浮着魔导组件。
魔导技师与异端审问官之间的战斗啊。
“斯蒂尼，加速！”
“会伤到人的。”
“撞不开人我们不可能挤到战场中心！加速啊！”
斯蒂尼咬咬牙，用力，发狠，踩下油门。
魔力从身上迅速流失，汇聚到装甲车的核心，然后化作雷鸣般的轰响和奔驰的动力向前。
斯蒂尼从最初大喊“都给我闪开”，但所有人都会在装甲车开来的半途试图阻拦。
到后来，只能听得见她嘶哑的呐喊“别死啊”，不知道她是否也像安娜一样，学到了什么。
逐渐的，看得见遍地的血迹、魔法与神术遮蔽的天空，以及在众多大威力神术轰击之下毫发无伤的城堡——
——真理探求会本部，真理殿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