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么？”
接过圣剑，凭空挥舞两下……这玩意比巨剑还重啊喂！
回头看了一眼斯蒂尼偏着小脑袋，疑惑的表情，看来她没有隐瞒圣剑的重量来恶整我。
那就是我作为“魔王”的部分被圣剑针对，体感变重，我的强度也变弱了。
嘛……这件事本身很麻烦，不过无所谓啦，反正已经不需要战斗了。
帕罗蒂走上前去，与前方的那人交流：
“他们是……”
“嗯，对，他们是。瑞雯说的没错。”
“可信吗？”
“只能选择相信了。”
“……好吧。”
与压倒性的强大存在感不同，那人用惫懒的动作耸了耸肩。随手扶开遮住眼睛的乱发。
然后他对我和斯蒂尼正色道：
“首先，欢迎你们到来。我是菲，菲·米勒，那加什的弟子之一。”
“菲·米勒，十二岁获得高级技师资格证书，对魔力流动有独到的见解，在真理探求会开发的‘魔力交叉并行’的设计主力成员，三分之一的功劳归属者，但性子懒散，只对魔力研究感兴趣，甚至连发表论文和出席颁奖仪式都懒得去做，在业界知名度不高。个人实力方面，魔力感知能力堪称奇才，对魔力支配力、魔力导向、魔力减损研究领域的领衔人物。可以说，在真理殿堂这个主场中，能够使用的魔力几乎是无穷无尽。”
“很不错，只是说漏了一点，瞬间使用量也是无上限的——竟然有人对我研究的这么透彻，真难得，你也是魔导技师？”
“不，抱歉，”我举起阿比盖尔送给我的小本子：“有王家的情报来源。”
“是吗，真可惜。”
菲口头这样说着，脸上却没什么失望的情绪，依旧是懒散的，半睁着如同渴睡的眼神。
“……好啦，闲聊到此为止吧。不管怎么说，我是这里的守门者，如果想从这里通过，必须先打败我。”
魔力以菲的身体为中心开始环绕、共鸣，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声。
如同元素神艾勒门特亲身降临人世，菲引动的魔力甚至形成了潮汐，与我们作对的仿佛不是一人，而是魔王、神明化身的天威。
暴风挂的人睁不开眼睛，极速流动的魔力烧灼着皮肤。斯蒂尼冲我叫嚷：
“安道尔，把剑还给我，没有圣剑我没办法战斗！”
“不需要，你看着就好！只要看着就好！”
我向在侧的帕罗蒂投以询问的眼神，他哀戚地笑着，点头向我示意。
得到确认后，我顶着令人窒息的高浓度魔力走上前去，右手拖着圣剑，左手护住眼睛，上前。
那人说：
“你必须打倒我。”
我直视着那懒散的，却闪耀着强大意志力的双眸，答道：
“我知道。”
被马基震碎的右手手骨恢复的不算太好，用力抓紧剑柄的时候还是会由内向外隐隐作痛，提醒我骨裂的位置遍布整只手掌。
我却觉得这点刺痛刚刚好。
配上悲壮的英雄之死，溅上半身的英勇之血，下酒正合好。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问他。
用圣剑斩开了菲的半身，能看见心脏在胸膛中一跳一跳，每一次鼓动对伴随着海量的血液喷出。
人会有这么多血吗？我一时看得失了神。
他倒下，魔力的风暴很快停息，潮汐退去的呼啸声有如悼亡歌般凄凉。
“……没什么……实验记录已经……都拿给莉莉了……”
菲始终半闭的眼睛突然瞪大，像是想起些什么，对胸口的饰品操作几下，取下一个有着繁杂纹路的微型小方块。
“……啊……对了……把这个拿走……”
他的动作对于将死之人来说过于剧烈，涌出的鲜血阻塞了肺部，引发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把这个……交给……瑞雯……”
“还有别的事吗？”
“……这就……多谢了……”
回应我的只是长舒一口气，然后他渴睡的眼睛终于永久闭上。
“这是魔导核心，每个优秀的魔导技师都会制造自己专属的魔导核心，记录着自己的习惯、创想和种种技巧，让自己更方便的操纵魔导组件。”
帕罗蒂走上前来，从菲的手中拿起小方块，塞进我的手中。叹了口气，对菲做了一个祈福的手势。
“这些魔导组件都是好东西啊，阁下不打算拿走吗？”
“高级的通用组件，有钱就能买到，不如让他喜欢的东西就留在这里陪着他吧。”
帕罗蒂重重点头。
“也对，也好，也罢……时间不多了，斯蒂尼小姐请跟上来，我来……不，就交由安道尔阁下说明吧。”
他又叹了口气，推开菲身后的大门，像刚才一样，帕罗蒂抢先一步走在前面。
后面斯蒂尼揪住我的衣角追问，我想方设法解答。
“你为什么要杀了菲！”
“是不是我杀的他并不重要，是谁杀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选择死亡，死在那里。”
“为什么！给我说清楚为什么！”
“理由和那加什一样啊。斯蒂尼，你还没发现吗，这座城堡（真理殿堂）就是一座巨大的祭坛，而所有在这里的人，除了你、我还有瑞雯，其他人都是祭品。”
“……不，这是……”
“你明明知道的，他们都是决心赴死之人，只不过现在生机暂存的死人。”
“等等，不对……”
“没什么不对，现在是第二个了，你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站在旁边，见证他们的死亡，然后记住这段历史，仅此而已。”
我拖着圣剑走上前去。斯蒂尼愣在当场。
那人没有超常的存在感，倒不如说没有存在感，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但真正等你注视到他的时候，却发现他的气势是如此的深不可测。他就像一块岩石，当你注视到他的时候，又看到下方的山丘；当你正视山丘的时候，却发现下面连着无边无垠的大地。
磅礴而厚重的存在感。
他没有露出半点皮肤在外，头发也没有，如果不是那带有意志力的视线，他看起来就和身后的构装体没有区别。
他什么话都没问，帕罗蒂也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点点头，那人便收回视线，拄着巨剑，近三米高的巨大铠甲战士的眼部骤然放射出猩红的光，扫过我和斯蒂尼的身上。
那目光，冷的让人心颤。
“我是布朗，布朗·丹，那加什的弟子之一。”
语气生硬沉重。
“布朗·丹，因为魔力支配力不足的原因被拒绝授予技师资格证书。但这不代表天赋不足，恰恰相反，他对魔导下的机巧派系有浓厚兴趣，尤其对外置魔力装甲的天赋更是无与伦比。完全由自己制造了人世第一架完全魔力源外置的魔力装甲，开创了普通人也能架势魔力装甲的先河。现在贵族都以能收藏一具有布朗·丹署名的魔力装甲为骄傲。”
“纠正一点，”他的声音被钢铁所阻挡，显得闷闷的：“第一具魔力装甲是在那加什老师的指导下完成的。”
“嗯，我会记下的……好了。所以这时候你该说……”
“哈哈，”他就算笑声也是干涩而生硬的：“我是这里的守门者，如果想要通过，必须先打倒我。”
魔力装甲进入战斗状态，全身钢铁护甲的缝隙中发出赤红的耀光，那是释放冗余魔力的口径，在狭窄的走廊中显得格外恐怖。
他高高举起巨剑，那气势仿佛擎天之柱，又好像撕裂天空大地的魔王之爪。
而他的身后，一架又一架穿着同类型魔力装甲的构装体也开始充能，无机质的扫描视线中发出骇人的敌意。
这是一个为杀戮而生的军队。
现在他们全副武装，准备出征。
“那么……如你所愿。”
我说。
上前，迎着即将巨剑将自己两断的杀意，双手握紧圣剑“英风”，将其刺进那威武的将军甲胄缝隙之中。
烧灼的奔流顺着剑身传达到手掌，瞬间传来烧焦皮肉的糊味。
用尽全力，拼命将剑向上顶，圣剑的剑身缓缓插进布朗的身体，他却一动不动，向雕像一样挺立在那里。
巨剑悬于我的头顶，锐利的风切断了几根头发，在头皮之前止住。
直到有刺穿皮肉的手感，血液奔涌而出的沙沙震动，我才停下向上刺的力气，让血液流淌下来，流过烧红的剑身发出呲呲的美妙声音。
剩余的血液濡湿我烧伤的手。
用血冲洗会缓解烧伤吗？也许吧，我不知道。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对这具渐渐失去生命活力的巨人说道。
“……核心……”他用手扯下项链，将其中的小方块递给我。
“我知道了，还有吗？”
“……还有……”
“什么？”
“……能把我……葬在……莉莉的旁边吗？”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说：
“抱歉，不能，因为我们需要……”
“……啊……知道了……不必介怀……”
“还有吗？”
“……没有……谢谢……”
三米高的甲胄失去了最后的热度，最后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就和他身后的四十四具魔力构装体一样僵硬。
帕罗蒂拍拍甲胄的胸口，向他做了一个祈福的手势。
“接着走吧，前面的路，还很长呢。”
他推开门，回过头，面上的笑容依旧谦和有礼，却无论如何那一抹哀戚都挥之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