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你的核心交给我吗？”我第一时间这样问道，一般来讲很没礼貌的问法。
“阁下没有权限。”而她的反应正如预料中一般。
“那么我长话短说，你有人魂组件吧，能够将那个交给我吗？”
“阁下没有权限。”
“所以我才试着用‘合理性’说服你，我时间不太多，所以请听我讲——”
没错，构装体都是合理的，正确的，无错的。
后世的终结者、天网系统、奥创都是出于作者的一家之言，要知道，构装体只是创造者思想的延伸，做不到创造者思想之外的事情。
阴影魔王安道尔如此断言，机械不会出错，永远合乎逻辑。
“——为了拯救瑞雯，歌莉娅做出违抗她的创造者意图的事情，她的人格非常可能被废弃，所以我需要人魂组件，让她成为真正的人。”
如果是人就不同了，人与机械最大的区别还是自由意志，机械做不到真正的随机，一切都是算法的不同，有理有据。而人会去主动思考那些偏颇的东西，并得到一些新的启发，也就是常说的“灵光一闪”。
而人魂组件，就是赋予构装体这个“人”的创造性思想。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瑞雯是现在真理探求会的继承者。”
“对。”
“如果歌莉娅改变了，或者人格被抹杀了，瑞雯会非常伤心，可能伤心到自暴自弃。”
莉琪贝拉外形的构装体思考了一会，回答：
“……对。”
我接着诱导：
“如果她自暴自弃，真理探求会的努力就白费了——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对。”
“所以请给我人魂组件。”
“不行。”
“为什么？”
“因为阁下没有权限。”
“所以我猜要说服你啊，我确实没有权限，但我是为了得到让双方都满意的结果才和你对话。我有能力杀了你，然后从你身上拿走人魂组件，但你在这里承担着重要的职责。”
我指着周围的魔导机械群。
“这里是异形之剑‘神非圣’保存的异空间，如果这些魔导机械坏了，构装体会自行修理，那么构装体坏了呢？修理构装体的构装体不是随便一些钢铁就能做出来的，要投入大量的时间，海量的设定和魔力构造，是你吧？最像人的构装体。”
“对。”
“我和你一样，站在瑞雯的一边，莉琪贝拉肯定告诉瑞雯召唤‘神非圣’的方法，异形之剑因为维护不当而坏掉，我也不想看到，所以请给我组件吧。就算强行夺走，我也必须要得到组件。”
“可是，阁下没有权限拿走组件。”
“所以说啊——”
前世和我关系不错的“价值”魔王之子，我亲爱的妹妹卡杜拉，她有着“看透所有事物价值的眼”，曾经出于兴趣对异端审问会会战利品进行过彻底的“估价”。
她指着莉琪贝拉外形构装体的残骸说，真理探求会得到了很有趣的东西，但完全用错了地方。
这个构装体估计只是个实验之作，研究了几年什么成果都没有，被异端审问会进攻的时候，因为之前投入巨大，构造确实精良，临时改造成维护用的构装体。
魔导技师们对魔导魔法的技术开发一流，但对灵魂、人格、精神等领域没有过多涉及。仅仅有思考逻辑和思维回路不够让构装体成为真正的人，加上人魂组件也没用。
没有时间的积累，没有对错的加叠，构装体还是构装体。
顶多是个一岁孩子，还是被洗脑的那种。她这样调笑道。
我在想，似人而非人，有人的理性，却没有人的感性这点，也许可以加以利用。
“你能不能通融一下，你有人魂组件，所以你应该也有部分人的思想，能不能绕过权限的部分，将人魂组件让给我？”
“为什么？”
“为了更好的未来，为了让瑞雯更开心，为了让真理探求会的牺牲共有价值。”
这是最优的选择。
这句话成为让她妥协的关键。
她低下头，沉默了一会。
“好吧。”听起来很像人无可奈何的声音。
她解开衣服，衣襟下面纯白无垢的肌肤分开一个空洞，从心脏的部位，摘出一个圆柱状的魔导组件。没错，那是曾经见到过的，人魂组件。
“我叫玛丽。”
“其实这对你也是好事，如果你长久的在这里积累收集的经验，也许你有一天会变成真正的人。但你会受不了那份令人发疯的寂寞。”
就像埋藏在勇者学园下方，和憎恶魔王封印在一起的光玉小姐，既是看守，也是囚徒。人总是渴望着飞向远方的，去看看山的对面有什么。
我收下人魂组件，松了口气。真要强攻挖出组件也可以做到，但是要想避免破坏周围魔导机械就只有五成把握，能减少点麻烦还是好的。
“阁下能解释给我听吗？我的系统好像出现了杂讯，对合理的选择出现一种抗拒的杂波，现在好像消失了，这就是阁下追求的东西吗？不是只有冗余的价值吗？我不明白，逻辑错误。”
不想死，不想消失，很正常的人心啊。
但是现在的玛丽失去了“人魂”，失去了“人心”，已经无法理解了。
“那些脆弱的，柔软的东西，才是‘人’所拥有的。人能够在这些杂波谬误中学到些新的东西，这就是构装体做不到的。”
玛丽摇摇头，表示听不懂。
嗯，以后有时间回来看看她吧。
时间不多了，我挥手告别，加快脚步离开。
回到莉琪贝拉和那加什的位置，透过灵魂视界发现莉琪贝拉已经不见了。
“告别结束了？”
阴影并没有反馈给我新眷属的提醒。
“结束了。”
“不去看看其他的学生吗？”
“你这次叫我出来已经让我很困扰了，我在临行之前早已告别，多此一举。”
“是吗。”我无所谓的耸耸肩。
“为已经决意赴死之人，重新赋予其生的理由。这未尝不是一种残忍啊。我的主人啊，请让他们安息吧。”
唉，我不会做那么煞风景的事情啦，我也会考虑下属的心情。与其收过来一个没干劲的眷属，还不如节省下那点魔力。
“怀抱着理想，自诩高洁的死去吗……无所谓啦，我对这些英雄保有敬意，不打算出于兴趣做些让自己人和敌人都讨厌的事情。”
我摆摆手，准备离开。
走到半途折返回来，叹了口气，摆弄莉琪贝拉无头的尸体。
用手蘸着血，在尸体的手臂上、腿上书写赋予力量的“文字”。
“你想干什么！”
“趁热……当然是开玩笑的。不过那加什，你不会以为你用的保存灵魂的魔法，我看不出来吧。”
将生魂保存下来的方法很多，比如保持尸体的活性、拘束生魂的逸散等等。通常在现场没有神官的情况下保存尸体和灵魂，回到城镇复活尸体。
不过通常都很麻烦就是了。
那加什没有显化于世的肉身，用魔法很不方便。就算他的魔法手法再高超，在这种状况下也很难做到尽善尽美。我作为老板，能帮忙就帮他一把吧。
阴影缠绕上无头的尸骸，然后挤压、灼烧，最后重塑成一方灰白色的骨灰盒。
魔族魔法，“安眠之柩”。
让其中的灵魂能够保持生魂的状态，安详的沉睡，不会被死亡神带走。
我将骨灰盒扔给那加什。
“现在给你权限操纵阴影，自己拿着骨灰盒回去吧。”
“你这是……”
“告别的话说了两句，你问莉琪贝拉要不要成为眷属，她先是拒绝，然后说要考虑的时间，而你怕我直接将她转化，就留了一手虽然被我看出来了。我猜大概是这样的吧？”
“你偷看我们？”
“没兴趣，我猜的。”与其偷看，还不如找我家的妹子聊天呢。只不过恋爱喜剧看多了，大概都是这个套路：“我说你就不能多信任我一点吗，你一直在影子里看着我吧，我是那种残暴的魔王吗。”
“……这次，谢谢了。”
“不要一味地道谢啊，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啊，为了你们工作的效率，我也会顾忌你们的想法的。真是的，真麻烦！”
不论我说什么，那加什只是抱着骨灰盒向我鞠躬。
魔王这个喜怒无常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吗？
我挠挠头，想着应该开一个救世魔王军干部会议，讨论一下有关我的定位的问题，踏出这个埋藏着异形之剑“神非圣”的空间。
加快脚步，小跑追赶瑞雯和斯蒂尼。
“让开，我们赢了！”
对着迎上来，摆出战斗架势的异端审问官们大声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