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阿比盖尔，那个传奇魔法别用了。”
打算离开小酒馆的阿比盖尔顿了一下，不解的回头看我。
“你知道吗，在凡人的领域，‘知道’和‘作为’只能取其一。如果你想看到更多，能做到的就更少。”
“什么意思？”
“你的眼睛，看到了什么？”
“……”
“如果是你自己的魔法也就算了，但是那柄剑，名为‘警醒’的长剑，我曾见过。在西方开拓园偶然发现过一块留影壁，我见过有人用过那柄剑。”
“除我之外应该也有人用过很正常吧，毕竟又不是我自己铸造的剑。”
“那是这柄剑最初的主人，他……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上个时代？创世者未死的时代？”
“对，那人是世上最伟大大英雄，命定之主，天选之王，世上没有能接下他一剑的对手，山川河流也要俯首称臣。他的手中握着最强的力量，他的眼中有着最锐利的光，所踏足之地皆化王道乐土，所说之言皆为至圣真理。”
“那又如何。”
“传奇魔法是燃烧灵魂与执念的魔法，他的传奇魔法不是谁都可以用的吗？”
“就连我也不行？”阿比盖尔明显不快。
没错。
虽然你也是被时代，被海顿选中的人，但和世上最伟大的英雄相比，你还不够格。
应该说差太多。
我亲爱的老爸萨斯特可是安德烈斯开启灭世的最后守门人，与全盛时期也就是完全暴走的安德烈斯对阵，不眠不休厮杀数十年才落败的。
而且他是战死的。
就算直面至黑的大暗，他的精神始终没有被腐化污染。
“你是被‘警醒’选中的人……但还是不行，你未曾见过那位王者的眼神中的意志。他的存在几乎超脱了凡人的界限，你的灵魂承受不起那份伟大。”
我拿起勺子，冲阿比盖尔摆摆手。
“强行使用超过灵魂与精神限度的力量，阿比盖尔，你会死的，在痛苦和绝望中死去，这点你应该也看到了。”
“是啊。所以我弃了圣纹饰甲，弃了无尽智典，弃了荆棘铁冠，只留下这柄剑，我也一定要‘看到’。所以我的传奇魔法是‘愚王之灼见’。”
“你想看到什么？”
“未来、对错、正义之类的，很多。”
“现在看到了？”
“还不够。”
“看到却毫无意义，当你看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了。”
“就算如此，我还是要看到，我无法忍受就这样痴愚的，迷惘的走下去。”
“所有英雄、勇者都是这样做的，士兵从来不去占卜自己的死期，因为得到了结果就不会奋战了。”
“……那么我不做英雄了，我就做一个配角可以了吧。我不会再去改变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
“那么意义何在？”
“在你们……不，是在瑞雯绝望的时候，我还能给她指一条生路，最后再救她一次。”
阿比盖尔深吸一口气，语气无比郑重。
“……你改不了未来，看到了就无法改变，这是预言家的宿命。等等，你是说……”
“预言家真正能改变命运的机会，一生只有一次。那么我就用这一次机会救瑞雯。”
“……你会死的。”
我不是安娜那样情感缺陷的反派，正好相反，我能够理解他人的爱恨，理解何为忠诚，理解何为信念，理解意志的力量。
所以我对阿比盖尔只有感叹，却不惊讶，也不怜悯。
“舍命换命，很好啊。”
他叹了口气，轻声对我说道。
“安道尔，我是真的喜欢瑞雯。”
“她笑我就开心，她哭我就伤心，我是，真的喜欢她。”
“我做不到为了她舍弃我的国家，但舍了这条命还是可以的。”
“所以，安道尔，一定要好好待瑞雯，不许再让她哭泣了。以后的事情，也都交给你了。”
说完，他撑起伞，推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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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又是坏小子的胜利吗？”
那个无名的音乐家，堂堂正正的在阿比盖尔的位置上坐下来，堂堂正正的端起马提尼喝一口。
那动作太过流畅，太过自然，直到他向我搭话才反应过来他坐在那里。
带着一如往常，颜色浅薄的笑容；
装模作样，却端正优雅的动作；
让周围时间缓慢的氛围；
像是彩色动画中的一片灰影，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存在感——说不清到底存在感到底是低还是高。
“我们总需要某些特性来定义他人，比如长发还是短发，比如风衣还是夹克，比如脸型圆还是尖，总之，对于不同的‘人’这个概念的定义需要种种特性才能分辨。就我来说，一身白大褂，灰色的长发，眼镜，这就是特性，局限在外表的特性。”
“所以……你想说什么？”
“有关特性的问题。因为特性，所以拯救世界；因为特性，所以得到美人；因为特性，所以会爱上谁，这种说法很有趣啊。”
“你是说，所有的事情发展都与人的特性有关？”
“嗯，是啊，至少在这个世界的这个时代是这样的，由‘人’的‘特性’来决定事情的发展。”
“说什么……明明世界的走向是抹杀掉‘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世界’的方向诶，人们总是想要更加稳定的，不需要变数的，能够成为必然的成功。”
“如你所说，未来的世界会自己拯救自己，所以不需要英雄，于是也不需要激烈的‘特性’。人们浑浑噩噩，变成齿轮而非‘人’，可以想象到哦，那样的世界。”
“说的太过分太极端啦。”
“只是可能，而我只要可能。”
“你这种个性也是够极端的。”
“极端也是种特性。我在想啊，如果做到同样的特性，是否能够完全代替另一个人的位置呢？”
他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何物？我不知道，但能感觉到他在这个问题中倾注了意志，并非随口一问。
我开始慢慢思考。
如果阿比盖尔选择拯救瑞雯；
如果阿比盖尔也有着恶的灵魂；
如果阿比盖尔站在和我相同的位置；
如果不是阿比盖尔，如果是某个空白的人，被命名为安道尔，赋予从黑暗中来力量和灵魂，他是不是能代替我？
也许很困难，但似乎……真的有能做到这种事的人，不，是神。
更让人头疼的事，那位神和我关系很糟糕。
“这个问题……挺危险的，也许过段时间我能在异端审问会的牢房里看见你。”
“哈哈哈，那就当我是说笑的。”
“最好是。”
“那么今天的结论就是，特性并非天生，乃是由人决定、思考得出，不可靠却可控。于是今天，有着‘坏人’、‘叛逆’等特性的你，赢过了有着‘坚守’、‘爱国’等特性的王子。”
“……你怎么知道他是王子？”
我并没有直接回答感想，先提出自己的疑惑。
“哦……我猜的，猜对了吗？”
不动声色，毫无动摇，他还是对我浅笑着。
“……猜对了，怎么猜出来的？”
“这也是，有关特性的问题。从衣着、动作、习惯、语言，来判断一个人的身份、想法、决定、底线。说到底，也是猜测，将各种可能性汇聚到一起，推出可能性最大的那一个。”
“是吗……挺厉害的本事。”
“只是凡人也能靠训练得到的本领，没什么可骄傲的。”
他摇摇头，表示不重要。
我继续吃我的冰激凌，偶然想到一个问题，随口发问。
“对了，那么你看我呢？我的特性又标明了那一种可能性呢？”
他却不回答，只是静静看着我，把玩着已经空了的酒杯。
同时不动声色的，颜色浅淡的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