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卡住自己的嗓子，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因为已经消化掉了，克斯玛的血肉化为她的力量，融入四肢百骸之内。
这就是恶食魔的血统，越吃越强。
“恶心吗？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你体内有着鬼之种，魔之血，黄金的传承，是它们让你活下来。”
“……什……什么……”
“克斯玛，异端审问会元老，精英的战士，你以为他就这样简单的就被你干掉？他在临死前反扑，出拳轰碎了你大多数内脏，脊椎、肋骨。但现在你看看自己，除了身上的血，还有什么异常吗？”
一边吃，一边吸收进食的血肉，修补自己的身体。她恐怕都没意识到自己受伤了吧。
连牙都长回来了，恶食魔的血统在魔界也是相当强的那种，他们变强的方式就是吃，越吃越强，并且能够得到吃下的生物的部分能力。
……简单来说，升级速度很快，如果稍加指导，能作为一个速成“反派”加入此次人与魔签订和平契约的话剧。
也就是我的目的——增强观赏性。
这就是我激怒克斯玛的原因——我需要他在这里被杀这件事。
“于是，复仇的序曲拉开。你有资格去这么做，当然，你也可以放弃，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
聆听吧，这魔族的耳语。
我降低自己的位格。
放低到“就算看到也不会造成让人发疯的精神污染”的水平，刚才为了出场效果，恐吓克斯玛，我将自己的位格升的太高了。
类似于海顿眼中的光辉，常人看到就会被过于伟大的信息冲散灵魂，嗯，那个女子刚才没看我吧？
既然刚才她说话了，应该是没看我，精神还没崩溃。
“……你想要，做什么……”
“至少不想对你怎样，信任我一点啦。”
“我不想……杀人……”
说着，她又捂住自己的脸，哭起来。
“随你。那你就准备被杀掉吧。”
“为什么！我明明没做错什么！我只是想好好生活！为什么要给我这么悲惨的命运！”
她突然露出尖牙，向我扑过来。
“可是你的悲惨，与我无关，别冲我发泄啊。”
我掐住她的脸，举起，停在半空中。
她挥动着双手向我扑打，抓挠，但物质又怎么可能打中影子呢？
我说：
“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没有杀你的丈夫，没有杀你的儿子，没有折磨你，甚至我单方面的施恩，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你甚至应该感谢我才对——虽然我不需要。至少，你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力憎恨我。”
“唔……”呻吟的声音听起来快窒息了。
“好吧，”我放她下来，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好……我冷静……冷静。”
“嗯，这就好，既然冷静下来我们就可以谈谈了，有关你的选择。先说，你不想死吧？”
“……不想……”
“那么就好说了。”
为了让没文化的村姑也能理解计划，从阴影中拉出一块黑板，配合图进行细致讲解。
我简直就是细致入微的优秀教师啊。
“你的血统是恶食魔的血统，在魔界中也很优秀的一类，只要你进食就会变强。准确来说是生食，离死亡时间越短的血肉吃下去效果越好，如果你有本事从活着的生物身上撕下肉来再好不过。而肉的来源呢，最好是人。”
位于黑暗之海对面的原初九族，只要杀掉就能得到黑暗之海的认可。对于魔王之子的程度来说都有效果，很多没办法践行自己权限领域的魔王之子，最后都是靠大量屠杀人的方式晋升魔王。
而对恶食魔来说，吃同属黑暗之海的魔族就已经非常有效了，人更是大补的食材。
“我不吃！我不想再吃了！”
女子拼命摇头，瘫倒在地上并向后退。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怎么活下去？”
“……如果，向人们说明……”
“可是你吃人了。”
“可是……是他……”
“对人们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你吃人了’这件事。”
“难道……难道我……我死定了……”
“如果不给予他人希望，他人就没有勇气继续前行。对吧？我会给予你前行的理由的，听我说完。”
我拍拍黑板，指着上面画的火柴人和文字标注。
我的美术功底还是很不错的，女子大概看懂了，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干呕一声，似乎又想吐了。
第一幅图，火柴人拿着心脏，一脸喜悦的吃着，旁边标明“x100”。
“首先，你吃掉一百颗心脏，活人的。因为心脏带有某些……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仪式性’的行为，代表着你在践行着自己的血脉，秉承黑暗的灵魂。”
第二幅图，火柴人嘴角流出血，做出“强壮”的姿势，双手中各拿着一颗心脏。
“然后呢，你会变得足够强壮。你的身体将成为人世最坚韧的物质，以至于，足以让你——”
第三幅图，火柴人做出跳水的动作，而上方是小小的巡天都市。
“——足以让你从巡天都市跳下去也不会摔死。这是魔导船之外唯一离开巡天都市的方法，但和平会议期间魔导船可是查的很严，你逃不过。”
虽然对于渗透巡天都市很深的我来说，帮她安排一个座位很容易。
但是我为什么要帮她呢？
现在需要一个“反派”出演我写好的话剧，而不是大发善心帮助好不容易找到的适合的演员逃走。
我可是反派啊。
“我做不到！我不能吃人！”
她还在坚持着自己的初衷，死死咬定自己作为“人”的身份。
但是那种东西——
“——人心，人情，人理，还是忘了吧。如果你还想活下去，至少现在，放弃人的身份，用魔的方式，丑陋的挣扎，丑陋的活下去吧。”
“一定还有其他方法！一定！”
“没有哦。”
“不可能！”
“留在巡天都市这个有限的地方你一定会被找到，你完全可以试试，不过你只有一次机会。不够强就会死，选错了就会死——你会把生命的决定权交给那些杀掉你丈夫和孩子的‘人’吗？”
“别说了！闭嘴！”她捂住耳朵，用力摇头。
“你可以谩骂，但是，不许闭眼，给我思考，无论是生还是死，给我思考！”
我抓住她的双手，强行让她看着我，看着这张面具，看着我所谓的阴影。
“现在，选择，肮脏的活着，还是卑微的去死。告诉我你的选择。”
她盯着我的眼睛，似乎被吓坏了，一动不动。
我放开她的手，站起身，重新回到黑板旁。
“怎么了，看入迷了？”
“……不。”
“嗯，然后呢？”
“……然后……如果我吃了，不，从这里离开之后呢，我能去哪里……”
很好。
我差点笑出声来。
思考未来，就证明她在期待未来。而如果她思考了，没有沉溺于绝望，她就会沿着我选定的方向前行。
因为我给出的，必然是最优解。
“之后想去哪里都随你，可以去极北冰原的剑门关进入魔界，那里的守卫不会阻拦想要进入禁魔都市的人；或者就留在人世，猎杀你希望复仇的对象；或者去找其他魔王投靠，反正吃掉一百颗心脏的你已经够强了。”
“……我可以投靠你吗？”
“如果你能活过和平会议，安道尔（魔界语）魔王军欢迎你的加入。”
我故作滑稽的向她欠身，将黑板翻到背面。
和火柴人的漫画不同，这一面黑板上的画线条硬朗严谨，这是维嘉手绘的巡天都市亚特兰德地图。
“还有二十分钟，会有两个异端审问官来到这栋别墅，我会教你怎么埋伏、暗杀、隐藏。”
我合上怀表——为了耍帅，当擢升位格的时候，能够很清晰的看透“时间”这一概念的变动。
“现在，安道尔老师会教你，什么人在什么地方，嗯，我想你想要杀的应该是异端审问官吧。要记好哦，这关系你在未来的几天中能不能活下来。”
——————
“你想要我干什么？”
当她咽下最后一口血肉，声音也没有最开始的胆怯，她这样问我。
是经历过杀掉三人之后，她的心态开始稳定了吗？
我更倾向于是她的血脉开始苏醒了，黑暗之海刻印在她心底隐藏的狡诈阴狠的一面展露出来，知道她的存在对我很重要。
尽管还是会忍不住的干呕。
“嗯，其实只要你活着对我来说就很好。”
“只有这点吗？”
她完全是不相信的口气。
“唉，你不理解超脱于人世的存在所能看到的视界，我也没办法和你解释……我确实有点小忙想要你帮忙。”
她总觉得我提供帮助就一定会有所要求。
其实给她安排的复仇计划，就已经是契合我的剧本的……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随便找点什么事情让她安心一下吧。
“计划去袭击的异端审问会恶渊囚牢的时候，有一个被抓住的家伙，叫安道尔（人类语）的家伙，把他带出来。”
“哼。”女子冷笑一声。
不不，我并没有什么要求哦。
其实你去大闹一番就足够了，只是让你去做锦上添花的事情。
“我会把他带出来，然后呢？怎么交给你？”
“不需要交给我，随便扔到某个人多的地方就够了，比如说广场啊，闹市区啊都可以。”
“他不是和你关系很近吗？”
“关系很近？别乱猜啊，我们之间只是……有点因缘罢了。至于理由，与你无关，你可以不去做，而我也可以不回答。”
“随便吧。啊，还有一件事。”
“什么？补给可不会给你哦，为了平衡，我给你只会给你‘知识’。”
“凯丽。”
“什么？”
“凯丽，我的名字。我不叫‘喂’，也不叫‘你’。”
“哈哈，”我忍不住笑出来：“如果你能活下来，在人世的地面上自由行走，我会亲自前往，用这个名字叫你，并邀请你加入魔王军的。”
“到时候我会严肃拒绝，我最讨厌你这种自认为掌控一切的家伙！”
“前提是，多吃，并活下来。”
“我记得，多吃，并活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