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萌不是斯蒂尼的卖点，一般来说我会毫不留情的表示拒绝。
不过她现在能听进人话我就很满意了。
我知道她现在想要一个拥抱。那便给她一个热烈的拥抱。
我知道她现在想要一个亲吻。那便给她一个甜腻的舌吻。
都给你。
许久之后，我们才分开嘴唇。
斯蒂尼舔舔余留的唾液，红着脸说：
“好啦，我现在会听你念叨的。”
“嗯，那么说教要开始喽。”
“抱歉啦，可是……”
“无论如何，你承诺过，会去试着理解他人。不是对我发誓，是对你自己。”
“我有时也会想发脾气的……”少女嘟着嘴，脸颊气鼓鼓的。
“那是另一回事。”我放开斯蒂尼，离开稍远的距离，适合说教的距离：“你抛弃誓言，远远逃开，或者坚持到底，都没问题，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真正关键的是，你不许蒙住自己的眼睛，用偏颇的见识当成是真理！”我用最严肃的语气说道。
如何判断一个人是“人”？对于后世复杂的判定标准，我的判定方法很简单。
健全的灵魂，完整的思想，理解的觉悟。
缺一不可。反过来讲，只要有这三方面的特质，我都会当他是“人”。
感觉海顿也是类似的判断方法。
背叛？没问题。仇恨？没问题。弃誓？没问题。
用自己的意志做出自己的决定，这才是人，无论善恶美丑，我一概予以承认。
但是不许蒙住眼睛！不许自欺欺人！
“去理解贾斯丁，你就要去理解他的善恶，他的执迷不悟，不认同也可以，但你最少要做到尝试着去感同身受。不去理解贾斯丁也行，但是你要知道，这是你自己背叛了自己的决意，践踏了自己的尊严，应当牢记这份痛楚，别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就找借口。”
我喜欢骗人，但从来不骗自己。
我看到的是什么，我又做过什么，一一记住，不找借口，尽数吞入腹中。
如果连这种程度都做不到，别说英雄的身份，就连身为人都是人类失格。
凡人力量的强弱，对于神魔来说永远都称不上对等。唯一能入眼的，也只有灵魂、意志与觉悟。
白银时代没有内心脆弱的英雄，在这个蛮勇而文明的时代，做不到，还会有其他人做到，其他英雄会代替脆弱的家伙拼搏，代替他们的英名、伟业。
而弱者们，见识到自己的贫弱之后，就乖乖回家，过他们平安幸福的小日子去吧。如果还因为自尊心不肯退下——
——那就只有死了。
斯蒂尼已经有她的哲学，她的思想，知道如何划分善恶。但这次她却因怒火中烧，抛弃了自己的思想——假装不知道自己违背了自己的思想，假装自己仍走在正道上。
这很危险，有不少英雄就是承受不了心理压力，才会自我欺骗，变成反英雄的。
所以我会将一切和斯蒂尼说清楚。
“懂了吗？”
“懂了。”
我已经阐明了每一句话，也确认斯蒂尼认真在听我所说。嗯，就到此为止了，假装遗忘而被拖延到现在的决定，她定义的善恶，终于要盖棺定论。
下面就是斯蒂尼的独角戏了。
我让开挡在贾斯丁前方的路，让少女直面这个为了正义而背叛异端审问会的黑英雄。
“现在你来选择吧。我的队长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要这样，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就会跟随你的。”
摊开手，对斯蒂尼示意“请”的手势。
她冲我笑笑，然后转向贾斯丁，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首先，抱歉。”
“我会去理解他人，正如安道尔所说，我曾经如此向自己许诺过，但是我还是被复仇蒙蔽了眼睛，我必须为此道歉。”
“然后，我要理解，我想去理解——贾斯丁，请说出你的执念，你的正义，我想听。”
等我们这边许久的贾斯丁，尽管外形很凄惨，身上多处血迹，右手缺两根手指，不过当斯蒂尼一提到他所谓的正义的时候，贾斯丁的眼睛开始放光。
很明亮的光。
对我这样的家伙来说，太过耀眼的光芒。英雄总是很麻烦的存在，战斗力强悍，传奇魔法诡异，就连精神和思想都很让人头疼。
我退后几步，不再管斯蒂尼和贾斯丁两人之间的交流。
反正最后决定的人还是斯蒂尼，我只要提着剑，上前帮忙就够了。
——————
“我会为你的牺牲见证，会为神明的正义担保。”
斯蒂尼拿着圣剑紧贴自己的胸口，用力捶打的声音慷锵有力。
……也许是没有脂肪堆积的缘故？
我也把阿比盖尔的弑神剑“警醒”捡回来，准备战斗。
“如果神明并非我们共通的‘正义’，那时……”
贾斯丁看起来相当担忧。
“哈啊，你又在担忧什么？你不是相信神明，才背叛了异端审问会吗，为什么不将信念贯彻到底？”
“……只是因为必须有人这样做。必须有人去成为这个恶人，必须有人背叛人世，背叛诸神，背叛一切的善。如果不是我，那么就会轮到另一个无辜的人，所以终结这份恶人角色的方法，只能是我来背负这一切。”
“恶人？角色？”
“别在意，只是有个女仆说了很多令人讨厌的话。”贾斯丁苦笑，从怀中掏出水晶球和水晶碎片。
“大概我会失败吧。”
“在尝试之前就这么说，未免太晦气了。”
“和正义神交流的时候，感觉比在神殿祈祷差很多，也许是神明没能恢复完全的原因，但是……其实我也有些预感。”
“那为什么还要继续前行、恶行？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之后，放弃也是种选择，这并不可耻。”
斯蒂尼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希望我能支持她说的话。
我只是摇了摇头，不发一语，决定由队长来做，副队长只负责大方向确定后的调度和统筹。
“因为这毕竟是希望啊，哪怕再怎么渺茫，我还是希望——”
“——人世不会再有，因为不同的正义而产生分歧，让大家痛苦的事情发生。”
“我，勇者，斯蒂尼·萨亚，尊重你的选择，并给予你——英雄的葬仪。”
“哈哈，英雄吗……”
老审问官最后做了一次祈祷的手势，亲吻一块便宜的，老旧掉漆，看起来已经有很久岁月的圣徽。异端审问会独有圣徽样式，可同时向诸神祈祷。
他说：
“无论是否忏悔，死亡终将宽恕所有罪孽。”
“异端审问开始，”
“异端，贾斯丁·贝流，服罪。”
贾斯丁将手中的水晶球和水晶碎片贴合在一起，凡人之目不可直视的辉光骤然亮起，瞬间刺瞎了他的双眼。
“神啊，我服罪。”
他的声音，很平静。
将人世无存的耀眼光芒，用力塞进自己的胸膛，贾斯丁身上的每一处都在绽放炽烈的光芒，烧灼人世一切有形有质的存在。
可是这个小世界中只有一片纯白。
斯蒂尼撕下一条裙摆，当成布条围住眼睛。勇者的特技“豁免权”，现在还不足以直接屏蔽真神的力量，勉勉强强抗住了上一轮辉光的爆发。这让她意识到，如果直视对方就会被神明所代表的思想同化，连“豁免权”都无法保护她。
然后提起手中的武器，对神明刀剑相向。
“神啊，如果没有我的限制，你初生的刹那，辉光就会吞噬整个巡天都市。能否告诉我，你是善是恶。”
“对于你们来说，也许这是严苛而邪恶；但对于掌握着正义本质的我而言，这只是必须的净化，为了让这个肮脏的世界重归正义，回归创世者所造的黄金。”
我也撕下黑大衣的衣角，学斯蒂尼缠在眼上，不直视神明。
虽然看不见，但眼球还是能感受到因过强的辉光产生的刺痛，以及对面至伟至圣的存在带来的压倒性无力感。
“那么判定了，你是恶，即便是神明，也是恶神。”
“斯蒂尼，你为什么能对一位神明大放厥词？”
没有任何人自我介绍，神明就已经行使“全知”的权能，获知了斯蒂尼的名字。他的语言听不出怒意，只是很平静的发问。
也是，对于魔王来说，人类的愤怒和诋毁，就像蚂蚁对狮子的怒吼，确实没什么可在意的。我眼前的这位神明，从精神上来讲，更像是魔王的劣化版本。
“因为人所谓的正义，不由得其他人定义！”
斯蒂尼向神明走去。
“我曾担保过您的正义，与人类共同，但很可惜，我猜错了。那么现在我会为此付出代价——”
“——弑神。这是我对一个您判定为恶人的人，做出的承诺。”
举剑，下挥。
毫不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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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光爆闪，一般巡天都市各种庆祝活动也会放礼花，很正常。但这次不同，其中神明的力量吸引了诸位魔王的注意力。
“安道尔……”
安娜忽然站起身，打断了安道尔的致辞，她捏紧着巨镰，表情阴晴不定。
其他魔王也是面色不善地冲他逼近。
现在“安道尔”能猜到安娜心中，应该脑补了一系列“救世魔王勾结神明杀同类”的阴谋论。
还好，神明出场造成的大动静也在计划之中。
“请诸位安心，这是与我们，与和平会议无关的小插曲，没有任何恶意，也不在和平会议的讨论范畴中。”
“那么回答我！那又是什么！”
“哦，那是一个可悲的，残缺的神而已。世上唯一的恶神，很快就会被杀掉的，不用担心。”
坐在一旁的契约神阿佩因特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依旧静静端起对于他的手掌来说过小的酒杯，细细品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