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圣宫殿,他们倾注最高的建筑技术和材料,打造的最完美的建筑。萨斯特与他的黄金战歌骑士团为了建造这座宫殿,生生截断了一座山脉。
有着玉石的墙壁,穹顶上镶嵌着与日争辉的珠宝,壁画上全都是圣人、贤人、英雄的故事,没有一处不是大师手笔。
每一块砖石都用永续的时光魔法加护,也许没有人族千机殿堂的精巧与奇异,没有矮人族地脉堡垒的宏伟浩大,但其他再宏伟的建筑也会腐坏,世上只有这座能经历时光考验的宫殿将会永存。
这是他们因为为傲的宫殿。他们曾以为这座宫殿会万世不朽,万世荣光。
创世者降临在殿堂之上,自微风中、土地中、细雨中而来,化为人的样子。
祂的面上生着光,柔和的辉光,让人看不清祂的面容。
祂走上前,没人说祂应该遵守什么礼仪,因为祂就是规则。
萨斯特肩头披着圣纹饰甲,一手拿书,无尽智典,一手持旗,黄金战旗。
他从主座上缓缓起身,向创世者行礼。
“我父……”声音有些哽咽。
“我的孩子,恭喜你,今日是你加冕的时刻,你应当开怀。”
创世者的声音很温柔。祂用手轻轻拂过萨斯特的头顶,为他戴上荆棘铁冠。
众人热烈的掌声中,萨斯特小声说:
“我父……”
“这是责任,是期待,是信任,你会肩负起xx族的命运,你要决定,是带着大家一起生,还是一起死。”
“……”萨斯特沉默低下头,看不清他的脸。
“你已经是皇帝了,我的孩子,xx族的魔法皇帝,抬起头来吧,你应当坦然看着这一切。”
“我父啊……”萨斯特缓缓抬头,眼中写满坚毅——一如他曾经面对无数挑战与抉择的时候。
创世者将一柄无鞘的剑递给萨斯特,萨斯特郑重的双手接过,然后创世者抱住他,温柔的抱住他。
“我的孩子,你是皇帝,所以我不得不强求你,不可哭泣。我时日已到,应当将世界交给你们了。”
“是,我知道。可是,我父啊……”
“怎样?”
“我求您……求您诅咒我身,永坠恶渊!”萨斯特靠在创世者的肩膀上耳语,听起来快要哭出来了。
利剑从创世者的心口穿过,从背部穿出,带起一串美丽的血液。
不。萨斯特迷茫的抽出剑,趔趄后退了几步,他最后听到创世者这样回答,声音如往常一般温柔。
黑暗从阴影中攀上了他的身体,缠绕上他手中的剑,让剑的棱角更加狰狞,气息更加不详,这份黑暗却始终无法侵入他的灵魂。
周围前来参加观礼的诸族代表暴怒起来,无论是否有实力击败他,都同时疯狂的向他发起冲锋。
当然,他们没能穿过黄金战歌骑士团的封锁,本来就是人世最优秀的骑士们,得到了黑暗的加护,变得更加丑陋,也更加强大。
萨斯特就瘫坐在他的王座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周遭的一切。
下方创世者倒下的位置,璀璨的光芒流转、闪烁,如果没有黑暗的加护就直视这片光,眼睛会在一瞬间被刺瞎吧,整个人都蒸发干净也说不定。
他静静的看着人形从那片光芒中升起,化为人类可以理解的形体。
“我是海顿,智慧神海顿。”
海顿的微笑在萨斯特眼中,并不像创世者一样温和友善。似乎填满了算计、谋划等等,萨斯特作为一个英雄不齿的东西。
祂生而能言,生而善战,这点《创世纪》里记载的没有错。
不同之处在于,海顿根本就没有出手战斗过。
在保护各族的代表撤退之后,海顿和萨斯特开始交谈。
这一谈就是七天七夜,两位都停留在众圣宫殿之中,一步也没有离开。
可以看见的光景突然加快,只能看到日月的颠倒,在这座宫殿中,一位又一位根源神诞生。我却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就连读唇都失败了。
嗯,感觉像是人为干扰呢……
“没什么好听的,无非就是哲学问题,有关正义,有关英雄,有关未来,你不会感兴趣的。当然还有一点点过去的事情,不过我想你已经猜到了。”
身穿无袖病号服的少年不知从何处走出,祂双眼依旧是灰蒙蒙的颜色,没有对焦,只是大概朝着萨斯特和自己的方向。
“当时我就站在这里,萨斯特坐在他的黄金王座上,我们一步都没有动,就这样交谈了七天。”
“这就是真相?你瞒了我这么久,现在爽快的就会告诉我?”
一想到这是一场针对我的骗局,刚刚和安娜上床的愉快心情全都蒸发干净。
神明,魔王,都是一路货色,全都在说谎。
“不不,你误解了,我们所做的事情和你一样,只是没说,没辩解,是你自己自以为是罢了。”
海顿冲我微笑,这个笑容和千万年之前,对萨斯特说“请去死吧”时候的笑容一模一样。
说到底,神明并不会改变,他们遵守的只有自己写定的逻辑和规则,人类的喜恶,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浅薄了。
“让我看这个并没有什么意义,大部分事情我都猜到了,嗯,弑神剑上有‘将两面性对立的概念赋予’的魔法,能给予‘完美’的创世者生造出一个弱点,老爸就是这样杀了创世者,只是我没想过,这柄剑上竟然也有创世者的加护。难怪阿比盖尔把这个被黑暗之海浸染的玩意插在心脏里,自身还没有腐化堕落。”
我随便找一张座位坐下。
当时在巡天都市,阿比盖尔把弑神剑借给我的时候,我看过部分记录的历史残片。大概猜到了主要的过程。
首先,我老爸,萨斯特,和创世者是一伙的,他们早就策划好了这一次刺杀,为此专门打造了这柄能够弑杀创世者的剑,“警醒”。
为了让黑暗之海的反扑顺利过去,创世者自己选择身死,然后在其尸骸中诞生了十二根源神,并且老爸杀掉了最后尚未出世的正义神,而正义的残片被十二根源神吞下。
因为光明之海的削弱,黑暗之海的反扑显得有气无力,只要渡过这一波劫难,之后人世又能在新时代苟延残喘许久。
黑暗加护了魔族全员,在这场战斗中与原初九族彻底决裂,得到黑暗之海的认可。不过黑暗之海毕竟没有思维和意识,并不知道魔族是主动让自己变成黑暗之海反扑的抑制阀。
魔族是创世者最后最完美的杰作,他们的灵魂甚至能抵御来自黑暗的精神污染。
所以在最古的魔王和星空上的诸神共同的制约下,魔王之子入侵人世,取得晋升变成一种仪式性的行为,不会由于黑暗面新生的魔王无节制入侵,造成人世毁灭的情况。
“前世我不知道有这个问题,还当老爸是自己人诶,结果被你们合伙坑了一把。”
老爸这条暗线埋的也是相当深啊。
“他们是旧时的英雄啊,当然现在也是。”
“你想说的只有这些?擅自闯入我的梦里,就为了感慨两声我老爸的事迹?”
“梦境也是‘智慧’的一部分,自然也是我的一部分,不仅仅是属于你的。”
“以后别来!我的智慧是属于我的,我的梦也是我的,除非你想要安德烈斯出来。”
“好吧,好吧,”智慧神无奈的摇摇头:“我会尊重你的权力,不过仅此一次,请至少看完吧。”
我撇撇嘴,刚刚开始同盟关系,不该直白回驳盟友的请求,于是耐下心来,坚持把七天的快进看完。
一个又一个魔族被黑暗缠绕上身体,异化之后长出了畸形的肌肉和器官,变得更加强大。他们的灵魂却没有被污染,还是知道自己不得不和曾经的同胞厮杀,知道自己敬爱的父已死。
他们也会哭泣,但是他们扮演的恶人却不应该哭泣。
恶人就该有恶人的样子,丑陋,坏事做尽,这是他们应当演出的形象。
所以,忍不住哭泣的那些魔族会挖掉自己的眼睛,假装这也是异化的结果,以血代泪。
魔法皇帝们带兵集结,走进时空裂缝,再由神明将其封印,直到安德烈斯归来的那天。
七日战争,最后的一夜,魔族的领袖们和诸神一同集合在众圣宫殿。
……其实都是一伙的,有什么可讨论?反正只要能够向新生的魔王解释清楚,其实我们也是争取了很久这样说,就没人能够反驳。
于此时,凡人、创世者、诸神,对世界的黑暗面最大的欺骗行动自此开始。
即将结束的时候,海顿找到萨斯特悄悄说:
“还记得我们之前说过……”
“记得。”
老爸点头,将剑捅进海顿腹中,虽然是弑神剑,但没插到定义的要害,和普通人受重伤没什么区别。
“记住这份伤痛,自此之后,我们就是敌人了。”
“正是,正是,萨斯特啊,旧日的英雄啊,再见。”
海顿忍痛拔出弑神剑,插在地上。
“如果我们再次见到,那说明,人世必然发生了最可怕的事情啊。海顿,再也不见。”
老爸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众圣宫殿,最后呼吸一口人世的空气,决绝带领群魔前往世界“最低”的地方,魔界。
“我们不带走众圣宫殿吗?这是我们的奇迹。”在临行前,艾丝朵露法这样发问。
“那已经是旧日的遗物,忘了吧,我们现在是恶人,那便忘了旧日的辉煌吧。”
萨斯特摸摸她的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时间定格在萨斯特义无反顾的背影上,和我印象中的形象重合。
“自此之后,旧的族群名称被萨斯特亲自抹杀在历史中,改称为魔族,无论是谁都无法再记起那个荣耀的名字,神明也是一样。”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希望你不要记恨你的父亲。”
“也没有吧,只是被你们联手坑了一把,感觉不爽,不过现在我知道了这一切,就没有你们接下来的进一步欺诈了。”
“他终究是你的父亲,即便知道你是黑暗之海的肖像,他依旧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
我是真觉得这种事情无所谓啊。
“你找到了部分真相,好吧,大部分都猜出来了,那么我会让你看到完整真实,为了不让我们的同盟关系产生裂痕。”
“从你和萨斯特算计我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有了好吗,而且很明显不是完整的,你跳过了一大段和老爸的密谋……不过算了,我不追究。”
“很感谢你能理解,即使盟友之间也有自己的秘密。”
穿无袖病号服的灰眼少年向我歉意的微笑。
“反正不是从我手里抢东西,就是又打算坑我吧。”
我鄙夷的看了海顿一眼,这家伙从来都是这种阴险的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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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梦中归来,我掀开被子,想要起身,却发现安娜牢牢缠在我身上。
我们在睡前已经缠绵了很久,这家伙就算筋疲力尽了也要抓紧我不放手。
还真是贪啊,安娜。
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把她从我身上拽下来,感知灵敏的安娜应该已经醒了,但她就是保持原本的姿势,假装还在睡着。
应该是不想告别吧。
我会心一笑,细致的帮她掩好被子防止着凉,毕竟已经快要冬天了——我才不管魔王会不会感冒的问题。
推门,离开,也许走的时候,安娜还在看我吧。
该走的时候就不要留恋,这是我的个人信条。我走出小旅馆,看着即将破晓的天际,思考下面应该去忙什么。
现在安娜和海顿这边处理完了,接下来就该是剑圣的事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