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当维嘉处理完所有琐碎事情，活动着僵硬的脖子回到自己的营帐，发现期待已久的杜松子酒被贝伦兹和杜兰偷偷喝掉，大发雷霆的事情暂且不提。
刚刚感觉世界的规则改变了一些，然后记录下恶义骑士的特性，设计好特化型装备简图并传送给下属的安道尔，也觉得有点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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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剑圣已经遥望那片草原很久很久了。
自从穿过树林，抵达视野开阔，能够眺望远方巴赫草原的小丘位置，无名剑圣就不打算再动身的样子，只是看着对面，惹得他的学生茱莉安和同行的魔界监视者伊尔有些不知所措。
我则是趁着闲暇拿出图纸和绘图工具来，设计装备简图。
其实我知道他在看草原对面的什么。
杀戮魔王，安娜。
几天前刚刚和我上床的妹妹，安娜。
最近几天一直停留在巴赫草原上，等待每一个上前挑战的英雄的恶党，安娜。
“她在等一个人。”伊尔突然开口。
隔着面甲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确实是冲着我的方向。
这家伙在旅途中始终表现的沉默寡言，偶尔会和前来挑战剑圣失败的人练练手，或者应剑圣的请求，做茱莉安试剑的对手。
伊尔很强，但是那种狂暴的战斗方式总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
平常说话也是，总觉得似曾相识，和我很熟的样子……
“是吗？”
我把草图传送给维嘉之后，无事可做坐在地上百无聊赖的发呆，随口应答。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们很熟吗？说的这么笃定。”
不过我确实知道，伊尔说的是对的。按理来说魔界监视队熟悉魔族和魔王没错，但不怕我，甚至非常了解我，特别是了解安道尔此人就很令人奇怪了。
我在魔族的时候从来没有捉人类吃过啊，伊尔从哪里认识我的？
嘛，不过这种事不理解也就不理解了，我毕竟是个公众人物，不能因为这种小事起杀心对不对？
“她在等你，期待你亲手杀了她，是你，而不是剑圣，说的没错吧？”
“对啊，但那又怎么样？”
“那么你为什么会带剑圣来这里？你想要让剑圣杀了她，不打算践行自己的誓约吗？”
“别说的好像你什么都懂一样，我也有我的考量。”
因为伊尔全身都包在漆黑的铠甲里面，没有显露在外的明显特征，种族还不能确定。所以我想了想，还是没有叫他小鬼。
本人现在三百多岁，可比不上从黄金终末活到现在的龙族、翼人之类的。
我没有生气，他也没有，只是在我们敬爱的主角剑圣看风景之余，用让人舒适的语气，进行些打发时间的闲聊。
“剑圣能够杀掉‘世界’这个整体吗？这是个无法求证问题。如果答案是‘否’，那么他也无法杀掉这世界上‘杀戮’的概念，所以绝对‘赢不了’。之后在他的巡礼告一段落，我就会亲自送安娜回魔界。”
“如果，可能，也许，万一，答案是‘是’呢？”
“……”
“魔王，凭借你的算计，应该考虑这个问题吧，那么你的答案是什么？”
“答案是，不怎么样。”
我推正脸上歪斜的面具，冲他摊摊手。
这次轮到伊尔沉默了。他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发觉自己无话可说。
“如果是‘是’，也没什么问题，唯一的不同在于，不是我，而是剑圣送安娜回魔界。剑圣还是会依天命而死，安娜还是会回到魔界，什么都没有改变。”
茱莉安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来回看我这边和凝视远方剑圣，完全没有插话的余地。
我的意思是——
——巡礼结束的那天，就是剑圣死去的那天。
这个结局我认可，剑圣也认可。
——这之后，我会亲手杀掉安娜，送她回到魔界。
这个结局我认可，安娜也认可。
于是，每个人都必须为了自己想要的结局而不断努力，不仅是我，任何人都是一样。
剑圣在巡礼到西方平原的时候，肯定会知道一直等在这里，静候任何英雄上前围攻的安娜。所以我也会带他来这里，是否上前挑战由剑圣自己决定。
要知道我的妹妹期待的不仅仅是和我厮杀，还有穷尽奢华的葬礼。是我给出的建议让她长久停留在这片平原上等待挑战，参考自前世阴影魔王安道尔被勇者斯蒂尼偷袭的情况。
——所以如果安娜想要死在我的戟下，请她自己努力不要被剑圣杀掉。
而剑圣这边也是一样，想要实现自己的愿望，去看剑术最高的那片天空究竟有什么。
然而这些见识不是凡人能够认知的东西，人类灵魂位格过低，最高的成就局限于传奇魔法中的伪神命题，仅仅是伪神而已。如果想要看到更多，需要支付的，就不仅仅是生命了。
——所以如果剑圣真的打算看到他想看的东西，请他自己坚定决心拒绝更长的寿命。
我和安娜达成了交易，与剑圣默契的商定。可我的帮助也会遵守公平公正的原则——源自魔鬼倡导的那种公平公正。
帮助的前提，是对象自己必须先有贯彻意志的觉悟和力量。
“我不懂，你明明可以让所有人更满意。”伊尔却依旧在纠结。
“最重要的问题不在于‘是否让所有人满意’，这是人类的的交易方式，我所需要坚持的是公平与对等。”
“即使你完全可以让避开所有的不幸？”
“喂喂，我是反派，恶党，坏蛋，你还能对我抱有什么期待？想要这种皆大欢喜的结局、结果，麻烦去请求勇者小姐好吗。”
“不，我的意思是指，魔王就吝啬于这些许的善意吗？”
我考虑了一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感觉回答是或否都不太对啊……
“作为闲聊有些过头了，所以我想要问一下，你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呢？”
“也许只是习惯吧。或者是出于好奇，毕竟我一生都在观察魔王与魔族。如果触犯到你的底线，还请原谅我的冒昧。”
“并没有，只是闲聊嘛，如果说闲聊也要考虑太多，这就不叫闲聊了。”
“可是你应该有打算过，借助他人的诋毁，向人类展示力量吧。”
“猜的很对，不过我可不会对剑圣和安娜这样……直觉和战斗力都强的离谱的家伙耍心机，我们会做交易，也只是做交易而已。我利用‘帮助剑圣安排巡礼’成为与人类的建交事件，需要安娜退场，他们也从我这里各取所需，这就是你所看到的一切了。”
“我真正想要知道的，有关你的善意，你还没有回答我。”
我用力抓头。
“这个问题我很难解释啊。你理解魔鬼所谓的公平公正吗？”
“不理解。”
“这个讲起来会很长，所以我决定放弃解释。那么掐头去尾，简单来说吧，我需要从这件事里，将我的态度，我的哲学大概展示给人类看，如果有兴趣，你可以去巡天都市问贤人有关我的分析报告——如果你拿得到的话。你会发现，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展示，有关我各种各样的态度。”
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草丛中，很舒服。
“这就是公众人物的苦恼，就算我们觉得麻烦，也必须要展示出自己的态度的想法，让朋友或敌人都能安心下来，不会有‘他是不是打算杀了我们’这样很麻烦的想法。也许诸王不懂我想要表达的公平公正，但还是要表达出来，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会懂，对，我说的就是贤人们。”
“善意……”
“还不明白吗，那种东西无所谓的。”
“……”
“作为魔王，我会表演出最低限度的人类盟友行径，但对我来说，剑圣和安娜到底是死是活，并不重要。我想要的只有结果。”
“……你确实是魔王。”
不知为何，伊尔这句感慨听起来还有几分庆幸的感觉。
因为隔着面罩没听太清楚，我正想要追问，剑圣转身往回走，打断了这段闲聊的时光。
茱莉安当然听到我说“交易”、“利用”之类的话了，走过我的时候冲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这家伙真的很不会和人交往诶！
伊尔也恢复了沉默寡言的样子，失去了与我继续说话的兴趣，闷着头继续前进。
我也起身，跟着剑圣继续前行。
“那些话，在吾面前讨论真的好吗？”剑圣很快就开口了。
“无所谓，反正你全都理解，也认可了，我这边当然没差，当成闲聊说说罢了。”
“也罢……她在等卿。”
“这句话伊尔已经提醒过一遍啦。”
“卿不去看她吗？”
“当然会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安娜肯定知道我来了，但她等待的时间……不是现在。”我轻摇头。
“那又是何时？”
“等你死掉之后，我会穿最奢华的礼服，拿上我的爱戟，集中精神，用最庄重的态度和礼仪，赴一场舞会，赴一场葬礼。”
“听起来甚好。”
“那么你呢？不打算去试剑吗？安娜可是个劲敌，说不定能在这里看到剑术的巅峰哦。”我紧跑两步，跟上剑圣的步伐，和他并排前进。
“不必了，人世之大，何处不可葬身。这片草原，就留给那位魔王……或者卿吧。”
我耸耸肩。
“那就感谢剑圣先生的理解与支持喽，多谢你放安娜一马。”
“魔王，卿依旧擅长玩笑啊。”剑圣也轻快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