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建一座城市，或者……一个国家，一个魔族的国家。没错，就在人世。”
我猛地一拍桌子，豪情万丈的发言。
然而坐在桌子对面的戴维亚和卡杜拉完全没有反应。
“怎么？没反应？”
“嗯……听说兄长大人把魔界的资产全都变卖给魔鬼，我有预感兄长大人会在人世定居了。”
“虽然我没有卡杜拉那么灵敏的消息……按照你平时的诡异的思考方式，我也有预感了。”
这两个家伙完全不给面子啊……
“我认为兄长大人还是说说利益的问题，更能鼓动我们。”
卡杜拉向我举杯示意，她是生意人，手握“价值”的权限领域，自然会对得失更加敏感。
而且我们是魔族。
我们不是人类，不会因为救了她，她就感恩戴德的向我掏心挖肺。就像卡杜拉经常叫我兄长大人，但向我落井下石的时候从不手软。
魔族有魔族的相处规则，至少我们不信所谓人情，仁义更是被嗤笑的对象。
“嘛，如果要问：‘魔王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这会是个很麻烦的问题。恶食魔想要血肉，人类想要黄金，诸神想要正义。那么你们，或者我们追求的又是什么呢，想想看，能够完全依靠本能就活得很开心的魔王，我想很难有什么能打动你们。”
“于是，除了……”戴维亚和我关系一向很好，他清楚我是什么意思，用手凭空比划着，引导话题。
“除了晋升魔王，证明自己的‘倾向’，向诸神掀起反旗——其实用‘恶’这样单一的命题来表示就够了。”
“我有兴趣，请继续阐释您的国度吧，兄长大人。”
卡杜拉小抿一口酒，魅惑的舔舔嘴唇。
伊尔很识相的在我身边缩成一团，几乎把脑袋埋进酒杯，低垂视线，如同金黄色的酒能够变成固体的黄金一样。他不和我的弟弟妹妹实现交错，甚至避免将目光投在这两位的身上。
而卡杜拉和戴维亚也默契的当伊尔不存在，就当我的左侧并没有人，所有注意力全都放在我身上。
嗯，很好很好。
“我会建造一个基于魔界与人世之间的国度，严格来讲应该算是‘魔族自治领’，并且会开一个能够连接魔界的永久性传送门，让这里变成人世与魔界的缓冲地带。包括文化、规则、制度、知识，人类与魔族可以在这里交融。”
“提问。”戴维亚举手。
“请讲。”我心平气和的回应。
“你打算怎么开传送门？”
“你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
“呃，可是就算是真正完成晋升的魔王都很困难啊。”
“魔王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
“……毕竟这是在魔界就能打翻魔王的长子安道尔所说，我竟然无法反驳。”
如果戴维亚知道这次二十四魔王之子入侵人世本来就是违规操作，我私自带着弟弟妹妹跨越界限，他们就应该不会奇怪了。
“提问。”这次是卡杜拉。
“请讲。”
“一个新的市场就代表着有新的经济流动，一个比禁魔都市更开放的国度带来的价值不言而喻……于是我需要提问，你想要的国度的制度，你怎样约束魔族，又怎么约束人族？”
“铁律。”
我的答案很简单：“订立规则，以人类的价值观为底线，对象以魔族为主，让一切法度按照规则进行。无知者无罪，于是我会强制让所有人学习，变成有知者。并且欢迎一切来钻规则空子的人，这只能说明我的规则并不完善。”
只要事先定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规则，接下来一切事情只要在规则内发生都不算出格，也不允许抱怨——我一向十分认可魔鬼的契约守则。
至于执行力度……绝对忠诚的眷属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而独裁嘛……有谁会质疑一个魔王独裁呢？
一旦出了问题，比如法律的平衡问题，就交给维嘉……我会稍微帮忙的。
“只有一个安全的环境才能让商人安心的进行贸易……”
“这会是一个夜不闭户的城市——因为我会让人不敢做小偷，更别说强盗。”
“听起来不错。”
卡杜拉笑起来，她原本大大的圆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上去挺满意的。
我不怎么可爱的弟弟妹妹对视，相互一笑。在进行礼貌的开场之后，接下来是连续问答时间，两个理性派的魔王的狂轰滥炸开始。
“既然是缓冲带，那么是否允许人族到魔界？是否允许魔族到人世？会不会影响到这个城市的稳定性？”卡杜拉开始考虑种种细节。
“比禁魔都市更开放一些，就像人类中有堕落者，魔族中也有救赎者。人世和魔界各自设立检查站，只要审查通过就能允许进入。”
“检查站，所有者是谁？你考虑过吗？”戴维亚找到了非常关键的点。
“好问题！人世的检查站属于钢铁之国科隆纳，作为人世最权威的国家，他们的检查站是有信誉保障的。而魔界那边，是安娜。”
“哦，已经从那个婊我是说姐姐大人那里得到认可？”我决定不去理会卡杜拉故意的口误。
“当然，不然你觉得为什么安娜莫名其妙的进行一场表演性质的杀戮游行？她和我商定好，已经决定回到魔界。”
“可是为什么是科隆纳？”戴维亚保持思考。
“因为建城的位置与勇者学园比邻，甚至是——合并。将勇者学园作为检查站的第一关。”
这次终于看到戴维亚和卡杜拉惊讶的表情了。
他们两个几乎同步的拿起酒杯，麻木的喝了一口。
“一定要找勇者在旁边？你嫌死的不够快？”
“城很快就会被拆掉吧，正义笨蛋不多，不过这已经能算打上门去挑战了吧！”
我按住激动的弟弟妹妹的头，把他们推回座位上。
发动技能，冷静（物理）。
“别激动，这个城市的定位本来就与剑门关那边的非法城市禁魔都市不同，是‘人世与魔界的合法焦点’，人类与魔族可以在这里光明正大的扯皮，对骂，这里是自由的国度。至于你说被拆掉……别担心，我在，没人敢拆。”
这种耍帅的时候就应该喝一口酒，或者抽烟……可惜现在不算是闲聊，是正经的商议，我习惯在这种时候用干渴和饥饿来保持清醒。
弟弟和妹妹在冷静（物理）一下之后，考虑到确实有可行性。
“但更大的问题就来了，建成一座都市最基础的东西是什么？土地，那么土地从哪里来？而且还不是荒郊野岭，而是人世最繁华的地段。”
“作为魔王当然可以直接占地，但这样无疑相当于掠夺人世的资源。你想要让人类承认你，还要承认合法地位，你认为能直接从科隆纳买到一座城市的土地吗？”
“买的话，很难。不过我为什么要买呢？”
“那么你想怎么办？”
“我说，你们的思考方式就不能浪漫一点吗？不要每天都考虑怎么料理人类，稍微想一想罗曼蒂克的故事，歌剧。我最近就对‘爱与救赎’的话本小说很感兴趣……”
推开椅子，站直身体，打理整齐领口。然后行礼。
钢铁之国科隆纳的古法骑士礼，一丝不差，就连最严格礼仪官也挑不出任何谬误。维嘉为了让我做到举止优雅，谈吐风趣，像个真正的贵族一样，持续半个月进行魔鬼训练的结果。
……感觉都快训练出第二礼仪专用人格来了。
“美丽的歌莉娅殿下，歌莉娅·科隆纳，你的声音就像蜜糖，若是有一天得不到您歌喉的滋润，我的灵魂都将干涸。我恳求你，能成为我的妻子吗，这是我一生中唯一的愿望，请您给予我这个为爱痴狂的人一丝怜悯，我愿用一切作为回报。”
然后坐回凳子，把人格切换回来。
抓起卡杜拉和戴维亚手边的酒，一口灌下，还是觉得不够，又拿过伊尔的酒杯喝光。
“呼~这个感觉怎么样？”
“嗯……很肉麻。”
“随便啦，我要作为一个‘对公主一见钟情，因爱而感化的魔王’，迎娶钢铁之国科隆纳的第三公主。然后呢，我就能得到一块封地，就是这样。”
我把酒杯倒置，连一丝一毫的剩余都不想遗留。
“爱与救赎，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