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圣呦。”
“冕下。”
无名剑圣行礼。
“有什么想说的吗？”
“请冕下，务必尽兴。”剑圣昂起头，以凡人之身，直视面前的伟大者，堂堂正正开口。
“那么，如你所愿。”
神明与剑圣的交流，简单，直白，也许他们有更多的话想要对对方说，不过不是用语言。战士，还是用剑与剑碰撞的火花与鸣响来交流更方便。
力量神，蓓尔，她身上只有几片绸布遮挡，暴露出大部分肌肤。常人就算见到她显现于人世的面貌，也无法用语言阐释，只能说，她就是力量之美的具现，可以领会，却无法传以人言。
这次，她提着双手大剑，在这片演武场上，赤足向剑圣奔去！
而无名的剑圣也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他将钢剑换回正手的姿势，严阵以待！
有人说，剑圣的剑可以斩断天空大地，触及星空神国。
有人说，剑圣的剑可以分开江河湖海，裁断是非善恶。
无论世人是怎样传颂剑圣的实力，基本都只是片面的见识，毕竟没人记得剑圣上次出剑是什么时候，也记不得他曾经有过怎样的战绩，这部分历史已经都被剑圣亲手“斩去”。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人们称赞的是无名剑圣的剑术，而不是其他的体魄、动作、防御之类。
剑圣的速度并不快，嗯，也不对，从神速领域的角度来讲，剑圣的速度说迟钝都不够。
他的运动神经比人族好得多——然而就月族的平均水准来说糟透了，于是当突破神速领域的重斩来袭，他的意识能反应过来，却做不到“闪避，并回身出剑”的动作。
不过剑圣有其他应对方法。
只是这种应对方式没有任何借鉴价值，且不适用于除剑圣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这是只属于他一人，生造的境界、剑术与力量。
持剑的手腕轻轻下垂，莹白的剑光如丝线般开始蔓延。
剑圣从来不会防御，这是我对他所剩无几的“印象”之一。并不是他有什么高人的风范，喜欢以攻克攻，事实情况是——他别无选择。剑圣不是笨蛋，他很清楚自己没有防御的才能，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习武的才能，除了依靠自己最擅长的武技架势之外，没有能够拿出来战斗的东西。
左手平放在持剑的右手手臂上，身体摆正，剑向斜上方——月族针对自己种族特征专门开发的基础剑术起手式，迎着蓓尔的重剑从正面而来，伴随着天穿地彻的伟力。
“力量”在阐明自己，何谓力的本身。
重剑狠狠砸在莹白的剑光之上，蓓尔是神明，她必然是这世上至伟的存在，于是她不曾畏惧，也永不畏缩。
剑圣也爽快的笑了，这是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果然，比起教人剑术、喝酒聊天、斩妖除魔，他还是更喜欢火与血、钢与魂，命悬一线的厮杀。
这是战士的本能，最根源的欲求。
剑圣那柄平凡无奇的铁剑，挥下。
然后，从正面！逼退神明！
当力量神蓓尔使用人类的形体，人类的语言，人类的外貌，可以被人类观测到，可以与人类交流的时候，此时就不能将其当做原本全知全能的伟大者，而只是一个，伟大的，“人类”。
于是蓓尔可以使用抵达彼岸的剑术、精妙绝伦的动作、不断在神速领域中巡游——却依旧可以纳为人知的部分，也就是说，可以用物理的方式抵挡。而只要剑圣注意，没有人能突破他的剑围。
不过如果只有十几分钟的全神贯注还好，再长的话，只要是个人就会精神涣散。
只要是个人的话。
而神明的精神可以永远的，精神完全集中的，战斗。
蓓尔单纯的移动速度比剑圣目光的移动速度还快，只要一刹那的疏忽，当她来回折返，跳跃，躲过莹白剑光组成的剑围，突入近身提斩。
这一记提斩完美动用人体的每一块筋肉、骨骼，世上再也没有更快，更优美，力道更强的斩击。
剑圣能用树枝斩下山峰，能用剑鞘斩开钢铁，不过动作慢毕竟是硬伤。武技架势需要蓄势，仓促之间剑圣翻转铁剑，用剑身反打在蓓尔的重剑上，小步后跳，拉开短短的距离，已经足够这位剑术超凡入圣的男子的武技架势蓄势完成，重新聚拢剑光。
剑锋打着回旋飞上高空，很快又服从与引力落下，在石板地面上弹跳几次，躺倒在地上。
莹白色的剑光看起来美丽却又柔弱，实在太过微弱，实在无法想象它竟然能在神明的重剑上留下深邃的刻痕。
蓓尔倒退几步，避过锋芒，她瞥一眼左臂留下一道细小的创伤，以及流出的美丽血液。将重剑插进演武场的石地板中，双手拄着，看起来暂时没有战意。
“战斗的预热就到这里吧，第一份香草已经燃尽，第一柄剑已经折断，剑圣啊，你需要休息吗？添一把香，换一柄剑。”
“不，并不，呼——让冕下久等，这并非值得称赞之事……”
剑圣重重的喘息几次，他恢复到年轻的身体确确实实让各方面同步增强，他紧握断掉的钢剑的右手在不断颤抖，因断裂迸发的铁屑撕开了白袍，不少地方被染成殷红。
最显眼的还是剑圣额头上方的一道创口，刚刚的提斩并没能完全防住，血流很快就在月族强大的体质下止住，剑圣揉揉眼睛，将流进眼睛中阻挡视线的血液甩掉。
他双手捧起断裂的铁剑，珍重地放在地上，这柄剑不是神兵利器，没有一点黑金、山铜等稀有金属，只是普通的学徒铁匠打造的铁剑。
却像一个陪他一起冲锋陷阵的老友，陪了他上百年。
“……还是快些吧，趁我还为老去，趁我还提得动剑，来吧，请予吾一个，战士的死亡。”
剑圣抽出了腰间的第二柄剑，这柄剑甚至不需要剑鞘，因为这是一柄木剑。
芬格铁木制作的优良训练用剑，款式是百年之前的制式品，如果说百年也不会腐朽是芬格铁木的特性，那么百年也不不曾折断，这就是剑圣的本事了。
训练用剑是没有剑锋的，无论是刚度还是韧度都不如之前的铁剑。
但是蓓尔的神情却更加严肃，作为全知的神明，她知道这柄剑代表什么。
剑是普通的剑，但是持剑的手是天下无双的剑圣。这柄木剑从剑圣小时候就在使用，这是他最熟悉的重量，最熟悉的温度，最熟悉的质感。
剑圣甚至能听出来，当这柄木剑空挥的时候，木刺划破空气，发出细小到近乎听不见的嗡鸣。
他并不需要，也不会依靠什么无物不斩的神兵利器，只要是他熟悉的剑，在他手中就是斩开天空大地的助力。
而他最熟悉的木剑，能够发挥剑圣全力的木剑，将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以壶中天地，”
“镜中日月，”
“画中仙境，”
“构造。”
蓓尔挥手，就生造一个虚幻的境界。
山麓上，平原上，漫山遍野的红梅盛开，飘落。
零星的几片雪花，孤单的几片闲云，挡不住一轮皓月当空。
有风吹起，吹起一地的红梅，一地的白雪。
“……真美，“剑圣向四周张望，坦诚的感叹道。”不过吾未曾见过这花。”
“是来自未来的绝景，你当然没见过。”神明将重剑拔起，带起几块润湿的泥土而非演武场的石屑，再次准备战斗：“所以我才会招来。”
“是个埋骨的好地方。”
“可满意？”
“自然，应当敬谢。”
剑圣低头示意，随后也摆开预备的架势。
再次有风刮起，飘扬的红梅与白雪迷乱了观众的眼睛，却挡不住在场双方进攻的意志。
这场风花雪月的剑斗，再次开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