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哥哥在说什么?!”
“因为我始终都在,于是你始终都无法成为‘第一’、‘至强’,所以你不会明白我的迷惘。你说我始终看着远方,哈哈,那是因为我没有追求的动力,甚至搁浅在寻找目标的过程中!”
成为最强。已经达成。
拯救爱人。即将达成。
打倒敌人。根本没有人敢和我结仇,不论弟弟妹妹还是已经完成晋升的魔王,所有人对我的态度,一半是忌惮,一半是退让。
拯救世界。虽说魔王有少一半是希望毁灭人世的那一边,不过……世界稳如磐石。星空神国的伟大存在就不说了,恶神之称都是青铜时代,在最早最初的古神死光之后才出现的。单论魔界那边,全部的古老魔王都是二五仔,随时准备抑制黑暗之海的暴动。
我没有愿望,这就算了。常规的主人公被逼迫行动的动力、理由,我也没有。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我就是个过气主人公,现转职反派这样……哦,这种梗你大概也听不懂吧。”
我喜欢讲笑话,当代的笑话、垃圾话,还有未来的梗、段子,都是随口乱说一气。于是——
斯蒂尼会莫名其妙的偏着小脑袋,一副好奇的样子。
艾莉娜会优雅却不令人感到尴尬的苦笑。
瑞雯会气鼓鼓的昂着头,自己一个人苦思冥想。
就连维嘉也保持不变的诡异笑容,仿佛刚刚讲笑话的几秒钟被跳跃过去。
其他人……奥古斯都、阿尔法、阿比盖尔,他们会表示愤怒,觉得我在用莫名其妙的方式嘲讽他们。
只有两个人不太一样……
费瑞尔能跟上我的步调,我们无法互相理解,但那指的是更深层次的善恶观,如果仅仅是语言,调侃,她也能和我一唱一和,玩得很开心。
另一个,是安娜……
“我不懂!我会为这件事忧郁,也曾因此哭泣,这些我都不会否认!但是,我会认真听,我会用尽全力去理解!”
“正如你说过……”
“就算这个世上没人理解哥哥,所有人都否定哥哥,我依旧会陪在哥哥的身边,永远!”
钢铁交击的悲鸣,频率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刺耳。
破空的爆裂音搅碎耳膜,鲜血从耳中,从眼里,从鼻子里涌出,不过我们都把肺里返上来的血都吞回肚子里去。
骨骼上的裂纹越来越多,能够清晰感受到剧烈的运动让肌肉纤维夹进骨裂缝隙中,划的生疼。
内脏告急,剧烈的震动首先让柔弱的器官衰竭,很快身体的供血系统就将崩溃。
啊啊,凡人的身体真是脆弱。
真不敢相信,人类竟然就用这样的愚笨而低效的身体战斗,竟然还一次又一次击溃了魔王的入侵。真是笑话,真是难以置信的戏言。
一曲终了,毕竟总会有曲终人散的时候,那么死斗,同样已达终点。
“……我不信永远,因为我无法理解永远(forever),永远都不行。”
救世魔王安道尔,却在这美妙的,应当应允、承诺、山盟海誓的时刻,在此予以否认。
抓住爱戟的前端,戟尖捅进安娜的心脏,然后是横向的戟身也撞进她的胸膛,撕裂了她三分之二的胸口。
“那么哥哥相信现在吗?”
安娜本应有机会用巨镰割下我的头,但这具身体即将崩溃之前最后的一击——
她却放手武具——
一只手抓住长戟的柄部,固定自己几乎要散架的身体。
另一只手环抱住我的脖子,将脑袋轻轻靠在我的肩膀上。
她温柔的亲吻我耳边,说:
“我会一次又一次用‘现在’,换来你的‘相信’,这样如何,我的胆小鬼哥哥?”
还有必要问吗?
当然,如果是女孩子希望向她承诺或起誓的时候,一般顺着来说更能增加好感度。
“全部都是向着我的条件,有什么必要拒绝呢。我必出此言,正是,正是,我的盟友,我的情人,我的妹妹,合作,愉快。”抓紧长戟不动,否则安娜的身体会立即散架,暂时保持这样不稳定的平衡:“不过,你为什么不砍我一刀呢?你不是始终打算决斗吗?”
“哥哥说过,你不会死的。我相信你说的,就算知道你在骗我,我也会相信哥哥说的。”
这是……在刷我的好感度吗?
“……有什么关系?”我不禁疑惑的问道。
“经过激烈决斗的结果是——平局。但结局不是,结局的话,哥哥不是已经写好了吗,救世魔王救下了受到威胁的维内里王都,没错,就是我们当初说好的计划。哈哈,我就不打算干涉了。”
安娜又向我的脖颈处靠了靠,眼睫毛扇在我的脖子上,痒痒的。
“……其实你砍掉我的头,我也不会死啊,笨蛋。”
“但是……会很疼的。”
“不……”
“我,心疼!”
这种情话不该用这样斩钉截铁的声音说吧……
不过这也说明安娜的心态不错,她是在乎自己,因为在乎我是出于她自己的想法,于是会贯彻到底。
我喜欢这样独立自主的孩子哦。
“嘛,按照计划,照理来说,现在应该,等等,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吧,不过我讨厌这种公事公办的语气。总之,我会尽量处理你在人世遗留的问题,不过你做过的难以被原谅的事情太多,屠杀以及凯瑟琳那件事情,麻烦的要命。”
“只要你承认我,还让我站在你身边,会耐心告诉我你在看向何方,在思考何事,想杀谁,想抢谁,想要毁灭些什么。然后我来做你的下属,或者你的对手,只要你的传奇中还有我,还能加上我,我就已经满足了。”
“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能要等五百年才能让你重新回到人世来旅游了。以最坏的打算来看,不得不等一代的人族死光,精灵族遗忘了伤痛,翼人族和魔族搞好关系才行。”
“嗯?”
在场的气氛一阵尴尬。
我们好像相互误解了什么。
“……呃,哥哥你说什么?”
“让你洗白,然后重新回来旅游,难道,有哪里不对吗?”我小心翼翼的提问。
“哈哈哈哈哈,很好很好,我本来只希求哥哥能告诉我些什么,而现在你竟然也会让我一起看你眼中的风景啊,库库库,我的哥哥啊,真是太棒了。”
安娜带着哭腔大笑不止,用力拍打我的后背,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一边笑一边哭,润湿了我肩膀一大片。
“你给的,比我预想中多多了……”
她吸着鼻子,伏在我的肩头轻咬。
“演奏已经结束,观众也将归返,不过……没有人说过在演奏之后,祭典就必须结束。也许,我们还可以参加下后夜祭?”
我正准备用空余的左手环抱住她的腰际,却被安娜拿住。
“没必要啊……你可以再留……”
安娜用与情人密会的姿势,手臂轻轻搭在我肩头,脸与脸之间留出接吻的空暇。她脸色苍白,眼角还带着泪痕,却笑得无比轻快。
“但是,有人还在等哥哥啊,在我们的小世界之外,勇者小姐,魔导技师小姐,牧师小姐,王子小哥,她们都到了。”
“唔……根据我撩妹的经验谈,在面前有女伴的时候,尽可能不要叫其他女孩子的名字,但要是对方自己提起来的话……”
“但是我很大度!你去玩玩的话……我不在乎!”她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中途还迟疑了一会。
“真的?”明知故问,调情却需要这种难得糊涂。
“她们又能活多久?一百年?两百年?而我始终都在!”
这种心态只能说高高在上,算不得大度……不过没必要直接点明这一点。在不被柴刀的前提下,吃醋的女孩子也很可爱。
“即将告别啊……距离我建立地上魔国,建立永久传送门还有一段时间,我们见不到面了。作为刚刚交往的情人,你是不是应该提出什么请求呢?”
“我想这样的请求应该是男方提出才对。”
“嘛,可是女孩子扭捏的请求,更浪漫一点。”
“库库库,哥哥真是的……好啦好啦,我说就是啦,离别将至,我薄情的情人啊,能不能给我一个热烈的,激情的,浪漫的吻呢?”
我轻咳一声,调整为歌剧般的语调。
“当然,你的愿望,就由我来实现。”
鉴于安娜的身体,从胸口中央横向撕裂一道巨大的伤口,甚至截断了脊椎和肋骨,这种状况下当然不可能在来一发作为告别——主要是我们生造的小世界遵循物理规则,脊椎断了,那么下半身可定没有知觉。
那么作为代替,一个技巧高超又带有深情的吻,能解决大多数情感问题。至于剩下的小部分情感问题,就不得不用分手解决了。
舌头搅在一起,嘴唇碰在一起,甚至牙齿也亲昵的相互轻咬。
这是掠食者们的交往,带着猩红的颜色和掠夺的欲望,看起来纵情到不加节制,古老又野蛮。
但无疑是美丽的,甜蜜的,令人打心眼里满意的——
——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