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记忆力，圣水对负面状态也有治愈作用。”
“……”
“圣水是神明赐予人类的礼物之一，而所谓治愈作用呢，并不是单纯的让伤口愈合，并去除毒和诅咒。准确来说应该是‘将当前状态向全盛状态靠拢’，同时，我想神明定义的‘全盛状态’应该不包括发情。”
“……”
“喂喂，我说啊，还没好吗？如果你身上还有疼痛的地方，我就该去投诉神殿贩卖假冒伪劣产品了，你喝下的二型圣水应该有在一小时之内让身体完全恢复的效果。”
“……妾身，失恋了啊。”
“嘛，我还以为你会先说‘月色真美’或‘星星真漂亮啊’作为舞会结束时候的开场呢。”
毕竟在这片断崖的空地之上，人世最美的塔基尼亚映照于底，那夜间的大光周围有群星旋转环绕。
月色真的很美——随意啦。
我躺在艾莉娜的身侧，直起上半身——裸露在外的皮肤很完整，没有破损，也没有露出肠子、肺、胃之类的内脏——这样来看，喝掉的二型圣水也算是物有所值。
一型圣水的效果是在十秒内恢复全盛状态，而圣水原本一般只有勇者讨伐魔王的时候，针对魔王概念领域的干涉，用以维持自我才能入手的超稀有物品。如果只是为了保命，二型圣水已经足够了。
足够有效的治疗，也足够贵。只是那.小小的一瓶二型圣水也要上百个科隆纳金币。
好结局是需要足够的钱买来的啊……
当然大笔挥金的豪气应该悄悄藏起来，让女孩子“偶然间不经意的”发现，这才是表现财力的正确方式。
就像艾莉娜是神官，所以她不亲自负责出售圣水，也会有所印象，比如最基本的一个“贵”。
这样把伏笔埋下，艾莉娜也许会回头查阅一下二型圣水的价格，随即增加好感度……
大概增加好感度的方法诸如此类，总之还是先解决艾莉娜这边的问题比较重要。
放松身体，转头凝望艾莉娜的眼睛。
她看起来比我更放松，手脚肌肉完全放松，似乎属于野兽那随时准备爆发的气魄消失无踪。直白点说，现在如果有刺客来刺杀的话，艾莉娜八成躲不过去。
人只要活着，只要与他人产生交集，总会有一两次失落失望，到连继续活下去都感到惫懒的程度。
更何况，这件事的爱与不爱，认可与不认可，还没说死呢。
“我想问几个问题。”
随手挑起一片小土块，向月亮扔过去，理所当然无法触及那片至高的天空，小土块划出徒劳无功却并非全无意义的弧线，坠落在地上。
“问刚刚失恋的妾身？”
“这个……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安道尔喜欢妾身吗？会娶妾身吗？”
“……”我还能说什么，我只能叹气喽。
“对嘛，就是这样，妾身失恋了。”
艾莉娜双眼直愣愣的，从我身上移开，眼角开始慢慢湿润起来。
“该死，真是的，真是的！妾身眼前起雾了！”艾莉娜最开始只是眼睛湿润，接着可爱的小脸皱起来，眉头越来越紧，她嘟起嘴，用手使劲揉搓着眼睛。
猛地坐起身，她攥起拳头，想要去做到些什么，然而，可是——
终究是无法摘下月亮。
人们总会明白，有些触及不到的东西。
很快，拳头空挥的声音停止，艾莉娜的和我背靠背坐着，或者说，是瘫倒在我身上。
两人看着同样的月亮，两片不同的星空。
“真是，为什么妾身要哭，为什么呜呜呜，明明没有必要，哇啊啊啊——”
眼泪，越是揉搓眼眶，就溢出越多。
正如艾莉娜所说，我无法直白的对她的示爱表示“肯定”。
对兽人族来说，在“肯定”范围之外的，也只有“否定”了。
“先动心的人就错——白银时代从来没有这种说法，所有爱都是值得赞美的，这纯粹美丽的东西怎么可能错呢？我只是……希望能寻找某些，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答案。”
最优解，往往与正解相去甚远。也就是说有时候慷慨凛然的正确正义，无法令所有人满意。
我希望能和艾莉娜找到一些共同之处。有关爱与喜欢，这样模糊暧昧的处理。
——为了，所谓“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结局”。
“我喜欢和某个天然的女孩一起插科打诨；我欣赏某个气鼓鼓的女孩天妒的才能；我亏欠某个干脆利落的女孩与生命等值的代价；我和某个一本正经的女孩共事感到很舒服；我会和某个冷冰冰的女孩结婚；我爱着另外的，不存在于此世的，某个脑袋有恙的女孩。但是——”
深吸一口气，随后屏住呼吸，这时候被打也是正常。
即使被打也要忍住，这是得到结果的必要仪式，就快结束了。
我给出选择，然后等待艾莉娜给出选择。
“但是，这其中没有你。”
这并不温柔的拒绝。
“如果一定要做出抉择，我不会选择你。”
这毫不迟疑的拒绝。
“我们的决斗只是郑重的道歉。抱歉，我并不爱你，并不打算与你结婚。”
这明晰简洁的拒绝。
爱与被爱同时出现是种幸运，却并非等价，于是无法兑换，也无法期待。
——这就是我想说的，也是我必须阐明的。
“所以呢？”艾莉娜的毛绒耳朵在我脖颈附近抖动两下，与我的预期不同，她并没有歇斯底里的暴走然后痛殴我一顿，当然也可能是发情状态过去，理智的艾莉娜小姐知道揍我并没有意义。
也不太对这种感觉……
她的状态确实沮丧，但似乎……懒洋洋的？却并不是疲惫，某些激昂的情绪依旧在少女的心中燃烧，却十分安静，安静的让人有些害怕。
“所以……没有所以了。这就是我想要表达的一切。”
“唔……所以呢？”
“都说了没有所以……”
“所以妾身该怎么做？所以妾身能怎么做？”
啧。
这恰恰是我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如果能含糊所以的让艾莉娜理解到“安道尔”此人并不对她抱有恋爱的感情，让艾莉娜失望，然后还能继续友好相处，说不定她在未来会爱上另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结婚，如果再见还能笑着打招呼。
如果是相见的都是过客陌路人，世界，人生，想必都会简单很多吧。
但如果艾莉娜还是希求“安道尔”这样多情的混账，希望成为他身边的一位或者唯一，无所谓，然而，这话无论如何都不该由我来说。
——对爱你的人，却主动地掠夺，在诸神的视界中，这是无法原谅的恶行。
正如刚刚无论是战斗还是拒绝，我都没有确切的说出“不会接受你”。
如果仅仅是曲解和误会也没什么所谓，倒不如说正如我所愿，艾莉娜可以任性的追求或放弃，悲伤或欢喜都能够称之为“令人满意的结局”，我被动接受就好。
但是如果给出建议，附加了我的自我，这就算不上公平公正，无法将自己作为局外人摘出是非。如果得失无法完全归咎于一人，那么就会留下埋怨、憎恨的余地，我能活很长，所以不愿意留下祸根。
嘛，不如这样吧——
“我，安道尔·梅菲，与复数的女孩缔结喜欢之上的关系，有钱，所以在冒险者退休之后足够养活我喜欢的女孩。”
我稍稍思考了一会，这样说道。
“嗯——”
“仅此而已，没了，言尽于此。”
“妾身喜欢你。”
“我知道。”
“可是你并不喜欢妾身。”
“这个嘛……”
“也就是说，你并不讨厌‘喜欢上妾身的安道尔’吧。”
“……”
“也就是说，你并不反对‘自己可能爱上妾身’这件事吧。”
“……”
“也就是说，妾身还能够继续喜欢你，追求你，直到——”
艾莉娜的独白到此为止。
少女转身，在我的侧脸亲了一口，随即灵活的反身跃起，蹦蹦跳跳到一边。
只是轻浅一吻，只是巧妙的转身，我们眼中的星空回归同一片。
“那个，虽然有些不太好，但是妾身还是要再问一下，安道尔确定吗？”转头看见，刚刚活跃起来了的艾莉娜又恢复常态，变成那个腼腆而软糯的艾莉娜·海伦娜。
缩起肩膀，两只手扭成一团。
“准确来说是你来决定而非我决定，不过我本身也不是那种专情的好男人，你骂我多情滥情也罢……嘛其实如果你更任性一点，我会更轻松一些。”
“像是斯蒂尼那样旁若无人拉你去舞会？”
“差不多吧，或者更加更加自我主张一点。”
“安道尔还真是温柔呢，可惜，妾身不像是你喜欢的性格。”
不过妾身会用尽全力，让安道尔喜欢上这个性格的艾莉娜。
以后还请安道尔多多指教啦。
信风吹开群林，树叶哗哗作响淹没了少女最后的告白。
那月下的笑颜——
哼，挺漂亮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