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呢——给我站好，混蛋们！杜兰把那条手臂扔掉，请像条忠实的狗一样自己把不可燃垃圾找地方埋好；杜兰……”
维嘉想了想，还是上前两个耳光把她抽醒比较方便。
当然也就是女仆长和老板敢这样做，维克多从来不敢靠近熟睡的杜兰——有种死亡的预感，而且越是接近就越是浓重——于是维克多就将杜兰连同身下的巨石一起搬运过来。
“杀谁？怎么杀？切成几段？”
贝伦兹狂热的蹦跳，凭个头来看，很像是期待节日礼物的小孩子，嗯，如果表情没有那么嗜血就更像了。
于此同时杜兰就很安静，只是昏昏欲睡的，平静的靠在门口，平静的闭上眼睛，平静的留下口水——话说这不是已经睡着了吗？！
“听我来说，听我一个人来说……”
看来女仆长也对自家的问题儿童感到头疼。
她用力揉搓眉心，开始认真地，用尽全力地，竭尽所能地给这些混沌暴虐的灵魂讲解这次的工作，以及，要杀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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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
“她和你不一样，维克多。她是个刺客，他们为了他人，为了使命而杀人，你们杀手呢，为了自己，为了钱而杀人。”
“这并不相同，你看，她会被作为‘失败的救世英雄’而召唤出来，就已经能够说明些问题了。至少你死掉的话，不会有人觉得你是英雄，对不对——啊，除了海蒂，不要提例外。”
“她从进入世界的舞台，进入‘观众’的视角开始，就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名字。”
“最早有记录在历史上的，是黑铁时代，那是一段黑暗的时光，忘了旧日的荣光，而新的文明尚未开始。她一夜间砍下六个领主的脑袋，并整齐排放在一座水井边上，然后她在第一缕阳光出现的时候，化为灰烬消失。”
“这是主人曾经讲述的，来自未来的故事，即使不理解什么是黑铁，什么事未来也无所谓。维克多不要打岔，你需要知道她的故事，整体的故事，来自于一个什么样的背景，有什么样的执着。”
“先听我说完。”
“这是她第一次从冥府归来，也许是她想要守护些什么……每次想到这里，我都会假想有那么一个年幼的少女，也许她最喜欢的事情是每天坐在石磨盘上，远远眺望自己家金黄色的麦田，和邻村的青梅竹马一起捉蚂蚱烤着吃，或者，烤红薯？”
“溪流安静的流淌过这个乡野小村，每当早上和晚上会有炊烟袅袅升起，这是一个很平缓，很安详的小村，就连时间似乎也在这里也驻足不前。”
“然后，领王的军队来到。”
“他们可不是高洁高贵的骑士——至少大多数不是，良民与暴徒，在那个时代似乎只有一线之隔。他们为了掠夺而集结，为了什么？也许是为了大人物的一句争吵，也许是为了今年秋天能抢到些种子，谁知道呢，没人在乎，纵观历史也实在微不足道。”
“那么，为了少翻越几个土坡，蹂躏一座小村子也是微不足道的吧。胸怀大志的领主，不愿意在这里停下，他们得到了休息的住所，还有一整个秋天收获的粮食，太好了，只是死了一座小村子的人，竟然能得到这么多回报，真是太棒了，我们一定能看到无尽之海、我们一定能征服这片大陆、我们一定能建功立业，成就一番英名……等等等等。”
“小村子毁灭了，少女肺部被刺穿，倒下，并死在无人知晓的麦田中——和大多数不知为何就死去的平民一样，无辜，却又不知道该憎恨谁。”
“她是这次召唤的五位失败英雄中，唯一一个早早就失去名字的英雄。”
“于是，走上三途路的她为了复仇而归来……你为什么抽噎？真恶心，这当然是猜的，我怎么会知道她的过去是怎样怎样。”
“不，这段话并不是没有意义。”
“她的历史，她的过往，早在她死去的那时就已经埋下，没有任何人能够挖开那样深沉的历史尘埃，现在的她只是个仅存执念与力量的亡灵。也许她是亡国的公主也说不定，也许她是被背叛的圣女也有可能，也许她是卫国的将军也无法否认，谁知道呢，诸神将埋葬了两次，多次的死者再挖出来，希望她能拯救世界，谁知道诸神想唤醒的究竟是哪一次的刺客呢？我们甚至不知道她怎样试图拯救世界。”
“我也不清楚，维克多，我只是传达主人留下的话。这次面对的不再是故事中可控的杂鱼，是真真正正，曾经的救世英雄，别留后手，拼上性命——杀掉对方。”
“需要力量，但不仅需要力量，同时从思想上击败对方，才能彻彻底底杀掉他们。维克多，这些人类的英雄，最值得钦佩的是他们的意志，宛如钢铁般坚固，宛如钻石般璀璨——那是思想的结晶，等同于他们的灵魂。”
“用语言击败对方，这是击败天选的英雄的必要条件，否则我们就不得不忍受他们一次又一次来找麻烦。所以我要求你确切的理解对方，并在此基础上，否定对方——不过刺客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过去，她的语言无力，她的思想单薄，可以说她是最简单解决的一个，嗯，相对另外两个来说。”
“这是你的工作，自己去想，想不出来就死，然后主人会把你复活——另外，不要撒谎，不要欺骗，让她心灰意冷的死掉而非在谎言困惑中死掉，这是工作的另一个重点。”
“当然不简单，否则我们为什么会需要你而不是随便一个中级眷属？只是单纯听从命令的下属要多少有多少，能够独立思考，而且智商不低还有最高等级战斗力的家伙就你一个——我们已经支付给你相当的工资了，所以现在，请卖命吧。”
“已经在思考用什么方法说服对方她是错误啦？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真不愧是前第一杀手，很好，现在我来说说她的行为模式。”
“刺客会出现在你面前，阐述她知道你的罪行，并询问你是否认罪。”
“一般人难以狡辩，因为对于常人来说，刺客曾经在死亡之下游走的眼睛，只需一眼就能看穿那人的过往，历史，恶行。经历过死亡的眼睛能看到很多‘幕后’的东西，比如你那肮脏的小心思，比如你的谎言——这就是为什么我并不担心你撒谎和误导，让故事失去公平公正，因为你根本做不到。”
“她的思想浅薄不代表好糊弄，正因为不通人事，才格外固执僵硬，维克多你必须将自己的行径‘正当化’，这是唯一的击破点——因为她只能看到‘过往’，而对错是她自己的独断。”
“她会询问你是否认罪，然后你可以否认，也可以狡辩——别说谎，她会知道的，只有你真心认为的话语才有意义——然而一旦你无法自圆其说，她就会对你动刀。可是如果你能够说服她，比如毫无芥蒂的说‘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她就会转身离开。”
“笑话，贤人议会的大贤人都无法评定，到底什么是完全的对错，一个连自我都不清楚的刺客又怎么可能知道，对此她很有自知之明——我们就是要利用这点。”
“提议你可以试着说服她，甚至让她认为自己是错误的，从而允许你杀掉她。如果你做不到，至少要用语言或武力拖住她，直到我或者杜兰和贝伦兹能腾出手。”
“懂了吗，维克多？因为你的左臂断了，所以我贴心的帮你安排了最简单的工作，而且对方还是个死灵，不算人类，这样你也能稍微拿出点真本事了吧。”
“维克多……很不幸，事实上你的夸奖很做作，如果你用这样的话对刺客说……会被杀的。”
“失败英雄的三人小队将于五十分钟之后，在调查叛逆勇者逃亡路线的问题上产生分歧，没错，是我特制的诱导，就是为了让他们做出不同的选择。圣骑士靠经验，刺客靠直觉，守夜人靠敌意感知，那么分别布下不同的诱饵就行。”
“他们会分开，一定会——为了在我们，在主人对勇者做些什么之前，先找到叛逆勇者，然后劝她回来——为此不惜代价，不惧危机。”
“类似于，英雄的宿命吧，他们注定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上。没什么好感慨的，要么杀了他们，要么我们被杀，就是这样。”
“去吧，刺客的预估行进路线已经标注在地图上，你自己看，自己安排。”
“嗯。努力活下来吧，维克多，想想海蒂还在城堡里等你，有干劲了吗？”
“嗯嗯，也祝你，武运隆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