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确定斯蒂尼、瑞雯和凯瑟琳的三人组未来将要走的路线,接下来需要说的东西就不多了。
虽然凯瑟琳仍然对这个抉择有种种抱怨,不过在哭得一塌糊涂之后被斯蒂尼和瑞雯一个热烈的拥抱,加上一句“欢迎回来凯瑟琳”,就把所有话都堵回去了。
看起来姬里姬气……算了。
凯瑟琳对我还是一副无法释怀的样子,但她又无法说出哪里不对,索性不再看我这边。看来想要和这位新的下属能够开开心心共事,还需要一些时间。
这时候少女们再想离开,救圣向旁边撤开一步,还稍微鞠躬表示歉意。
这家伙本来就是专门来找我麻烦的。
“最开始就说过了,在故事的开篇就说过了,我希望你不要插手这些事情。我向你讲述了种种故事,优劣的区别,我所作所为皆是正确,为什么还要赶来,拦住我的去路呢?”
等叛逆三人组离开一段时间——以她们的速度,至少能够确定听不到我和救圣的声音,我问这个问题。
并不是疑惑。
我只是想听他亲口说出这个答案。
作为削弱“圣者”战斗力的一部分。
救圣一如往常的苦笑,他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不会蒙蔽自己的双眼,一定会思考,并理解自身究竟在做什么。
毕竟是“圣者”,高洁,高义。
这也是我能够利用的部分。
“我……有个孩子,她说,希望一个没有邪魔的世界。”
“所以你来杀我?”
“第一个,是你。”
“即使你知道我的所作所为才是拯救世界,即使你知道我是正确的,就算这样,你也确确实实,打算杀了我?”
“对,你是正确的,只是……与孩子们渴望的世界不同。”
“这样说来,与正确的我想对,救圣,你所处的位置就是错误的。”
“不……不全是,那些最天真最美好的祈愿,不会是错误的!”
“你确定?小孩子天真不假,恶性不藏,他们想要蚂蚱的翅膀,想要王冠上的宝石,想要山川上能够治愈百病的花瓣来玩,想要月亮——最天真,最美好,然而这是正确的?”
“至少……这次……”
“你确定,你不仅仅是自我满足吗?你的所作所为究竟有何裨益,又凭什么认定自己地目标是正确?你不是圣者么,为什么,拯救的对象还会区分呢?为什么,你唯独不愿意辜负小孩子的期待呢?”
救圣陷入沉默,大半张脸藏在高耸的立领后面,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
“可是藏得住吗?藏起来就能骗得了自己吗?”
如果单论论辩,这种走过很远很远,活过很久很久的人,不是一两句就能说服。
但唯有救圣,他在思考,探索如何拯救的过程中,认知到了自身的丑恶——否认自己,却又无法得知什么是完美无缺的正确。
这是他选择“仅仅拯救世界”的原因。
作为“圣者”,作为“救圣”的他,就是如此的,绝强,坚韧——又无力,脆弱。
他闭上眼睛,仰头,深深吸一口气,又吐出。
“……没错,我是自我满足。”
来!用最大声鼓掌!最大声喝彩!最大声赞美!
不愧是我最欣赏的戏子!
你——终于认可自己的丑恶了——认可自己绝非一身无垢的伟大!
毕竟,只有这样你才能——实现那些孩子们的愿望。
对于空降的,计划之外的英雄,我可没有那份慢慢诱导的温柔。
“也就是说,现在你只是个普通的,为自己的心愿而前行的,大英雄。而非承载世人万众期待与祈愿的,完美无瑕的圣者。”
“也许,连英雄都算不上,明明知道……”
他的声音渐渐低落。
他的目光却依旧中正平直,不偏不倚。
这位圣者,看来并不打算离开。
“这个时候本来应该问一句‘要不要离开,现在离开我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过看你的样子,应该不会同意吧。”
“啊,是呢。即使只是自我满足,无论怎么说都是自我满足,这份并不美丽的信念,也是我的信念啊——我不会,辜负孩子们的愿望。”
“接下来就换我吧,说我该说的话,就像是‘俗话说事不过三,没有第三次的慈悲了’,啊除此之外,还有另一句——”
“——大英雄,上前,然后死吧!”
开始,战斗之前,构造另一个新世界。
我伸出手,行使权柄。与对方商定的同时,进行约定。
“以壶中天地——”
“以画中仙境——”
“以镜中日月——”
“提议。”
“认同。复议。”
“认同。”
为了防止我们之间的战斗导致世界毁灭,制造一个临时的,无论如何战斗都不会影响真实世界的战场。
或者说,墓场。
从虚空中捏造的小世界展开,基于彼此双方都认同的基本世界规则,开始战斗吧。
救圣立足于大地,深吸一口生造的空气,向我冲过来。
架起的拳头上,蓄满杀意。
武技架势,“乐行千山”。
救圣在还未成为圣者之前,本是个用脚丈量大地的旅人,武技架势也是从他长久的旅行中得到的彻悟。
比妮维法尔的招牌武技架势“踏破千山”更加沉稳,圆润,浩大——他活过了比妮维法尔十几年人生更长的时间,千年,万年。
如果说妮维法尔贯彻的是强硬的意志,仿佛要将群山在脚下碾碎,她当时就是用这一武技架势直接整平了数十公里的表层地形,而地下的土块和石头都被透劲打穿粉碎。
救圣的武技架势就是时光的积淀,每一步,每一次前进,都是刻写在历史上的沉稳脚步。更快的速度,更稳的步伐,就这样向我推进,几乎是瞬间闪现到我面前,然后向我的面具出拳。
“不错,不过,你以为这种玩意会有用?”
长戟,前探。
戟尖从胸口中央刺入,从后心穿出。
血溢满了肺部,本能的痉挛让他开始咳嗽,混杂着唾液的血大口大口咳出。
“你以为我是谁?”
转身,踏地,反向将长戟甩出去,准确来讲,是将插在长戟上的救圣甩出去。
戟身上的倒刃咬住他的肋骨,完美的承受了我向远方甩开的力道。
手感绝佳。
我设计了重力,但似乎没什么必要,他像块破布一样,壮绝地挥洒着心肺破裂之后的鲜血,笔直的向远处甩开,撞在远方的半山腰上,腾起一大片烟尘。
“拿出点有意思的东西来啊,难得我打算认真动手——开玩笑的啦,如果你能干脆利落的让我杀掉就谢天谢地了,如果可能,我还是希望能节省些魔力。”
要不然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的封住圣者的力量?嘛,我不否认我在工作的时候掺杂有些许恶趣味,但重点还是在效率的问题上。
在作为圣者行走人世间的同时,他更早是一名时间管理局的送葬人,这个组织的目标就是维护“世界的曲轴”,而送葬人是专门“将那些不该出现在人世之物,用暴力强行葬入历史的废墟”——以上是背景介绍,重点在于送葬人的能力。
他们是被神明直接加护的存在,作为神的眷属,承担了神的半身的加护与职责。拥有仅次于神的位格加护,当然,仅仅是加护,“神子不被人子所伤”的那种等级甚至更高的加护。
——姑且不论他们得来这份加护的代价是多么大的束缚,他们无法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甚至必须先得到许可才能在人世行使力量——
这代表着世上几乎没有什么攻击能击穿他们的表皮,穿上风衣或铁甲似乎都差不多——如果对方有本事击穿这种等级的加护,那么物理上的坚硬更没有什么效果,遇到这种情况的送葬人,基本可以思考回总部复活或者呼唤支援了。
“送葬人的对手一般是‘人’,而挑战神魔等级的伟大者,甚至说不上‘等级还差一些’这种话,这本来就是愚蠢至极的家伙才会选择的路……”
这具身体本身就是以物理极限的方式构造,专门应对和救圣的战斗。
脚下发力,甚至不需要弯曲膝盖,如同瞬移的视觉效果一样,飞渡至埋葬救圣的位置。
裹挟动能的第二次挥舞长戟,仅仅风压就吹飞了碎石瓦砾,凄惨的家伙还在咳血,他反应过来我的迎头斩击。
但反应过来又能怎样?
躲得过去吗?接得下来吗?
“我的另一个名字,无尽魔王安德烈斯,乃是灭绝一切希望、反抗、祈愿的所在。”
救圣非常正确踏前一步,双臂架起挡在没有刃的柄部——然后顺势砸断了他的双臂和一侧的肩膀,这还是他反应够快的结果。
第三戟横抽,侧面的戟刃戳进他的胸腹,带出几乎将腰间斩断的重创。
第四戟,救圣试图抓住戟身,代价就是双手所有手指尽数骨折,扭曲的像是章鱼被烤熟的触手。
第五……
第六第七第八……
为什么处于如此压倒性的劣势,他还没有放弃?还是迟迟不愿倒下?
因为给予的绝望还不够,他还无法说服自己“已经用尽全力了”。
那么,让我们继续,圣者啊。
只是有一点让我有些意外——
——人类,会有这么多血吗?
我瞥见涂满了半面山峰的血迹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