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根本不需要一年时间。
影术士安道尔此人会在一个月内完成退场,亲切的告别欢迎他演出这么久的观众们。而且是轰轰烈烈,令所有人挥泪痛苦,但不会造成任何正面或负面的实际影响的退场。
也就是常见的,白银时代的大家都已经看腻了的,英雄般的退场。
……我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哦。
“‘礼物’都准备好了吗?”
“我明知故问的主人,是您自己检查过一遍的,还是说您已经不相信自己白内障的双眼了?”维嘉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同时向我示意一下手中的“礼物”。
“行,那就传送吧,我不擅长精细的操作,交给你啦,维嘉。”
话说,活过太久有什么意思呢?
虽然我觉得自己还说不上“愤世嫉俗”,打算和污浊的旧社会一起同归于尽的那种程度,但是我确实觉得长生不是什么好事。
让我们就拿救圣来举例子好了,活过了无尽岁月,可是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却并非是那种可以放松身心的开心理由——拯救世界,这是多么宏达,又悲哀的理由啊。
我化身影术士参加勇者小队,可是为了唆使勇者一行人认可我所谓的恶,现在就连我最关注的勇者和造物者都已经叛变出人类的阵营,变成了人们所谓的异端。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已经达成我的目标,为什么还要在这个已经没有必要的勇者小队里继续留下去呢?
难道说,可怜兮兮的等待斯蒂尼和瑞雯回来?让她们在某天回到家里的时候还能感受到炉火的温暖?
……就算影术士安道尔退场,还有维嘉可以继续继续在这栋宅邸里生活。至于说那些温柔的留念和爱……为什么总有人对我的评价是温柔?我这个冒牌英雄只是会做那些能够得来回报的事物诶。
综上所述,预定中影术士安道尔的戏份完结啦,只要找个理由顺利脱身,斯蒂尼继续去当她的勇者,我也能顺利变回救世魔王。这样多好,不必再伪装什么,阴谋诡计全都已经用掉,只剩下最后我会提问她“是否接受这份黑暗,是否认可这份恶,是否承认我的所作所为乃是正确”,斯蒂尼给出回答,然后——
——无论最后是哪一方的头颅落地,或者我们能够携手同行,区别仅仅在于结局的选择,无论如何,就这样,故事结束。
多么轻松明了简洁易懂,虽然大多数情况我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精彩一些,不过比起像小说主人公一样被命运追赶,我更希望自己撰写有关未来的剧本。
感性上的娱乐和理性上的谋划相差甚远。至少我不觉得自己会是那种被迫选择女孩还是世界的主人翁,反而更倾向于将逼我做出选择的家伙撕成小于夸克的碎片。
至于维嘉问我对影术士加入勇者小队旅行的感想?
嗯……让我稍微想想……
不算失望,也挺经常有新奇事发生而不觉得无聊,也不是被谁逼得离开,但是,怎么说呢……那种轻松愉快的四处旅行,讨灭妖魔,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因为影术士安道尔绝非救世魔王安道尔,甚至可以说相差甚远。
“……有时候觉得这张面具才是我的脸,暴露在空气中的影术士的脸反而更像是画皮。为什么?不为什么。我,安道尔,可不是勇者小队副队长那种担当背景板和推动剧情发展的无聊角色。”
仅仅是提问?笑话!救世魔王应该嗤笑,鄙夷,愚弄,即使遵守人类最底线原则的魔王,依旧属于魔王的一方。对人类的血肉垂涎,对美女和财富贪婪,我不会否认这份“恶”,从不,绝不。
我不是大英雄,从来不是。
“那么您想要——想要试着成为英雄吗?人类的英雄?”
女仆突然这样问道。
我停下手边整理的动作,看着维嘉。
“如果你有想说的话直说,我也许会生气或怪你,但如果不表达出来,人类无法相互理解,魔族也一样不行。”
读不懂他人的眼神的设定已经不是第一次说,我能理解的只有表情——感情——所以,你到底在纠结些什么,维嘉?
“我盲目的主人,您自称不会,不知道如何感动他人,那么——”
一击就命中靶心——可以用这种方式来描述维嘉的判断力和精准度,她有着非常敏锐的,视角。也许是“多线思考”的能力,她非常擅长在各个不同的视角,宛如冷漠的旁观者一般给出评价。
现在她试着用这份观察力来窥探我,窥探深渊。
“——那么您肯定理解‘感动’的意义。我狂乱而暴虐的主人,您,在试着诱导勇者一行人的时候,是否也被他们‘感动’呢?”
被那份愚蠢的友情、狂妄的努力、片面的胜利,被那些家伙,感动?
我怎么可能想要成为,英雄?!
维嘉你这家伙竟然……
“如果您暴怒,那就请审视自身是否被您所谓的‘愚蠢之物’所感动,是您亲口教导我‘无论如何,不可遮住眼睛’。”
“……”
“也是您教导给我‘人终究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您所鄙夷的东西,正因为您厌恶、拒绝那份东西,所以才会被它牢牢吸引目光,并持续注视着吧。”
“……”
“所以,您有没有,或者偶然想到,‘就这样陪着斯蒂尼当个英雄似乎也不错的样子’,诸如此类的想法?却因为对自己的嘲笑而故意遗忘?”
“维嘉……”
“这些话,无论是杜兰殿下戴维亚殿下,或是贝伦兹杜兰,都不会对您说;主母不会知道您自己都不清楚的问题;其他人会因为忌惮、恐惧、厌恶、喜爱,依旧不会提及这一问题。但我会,我一定要说即使违背您的意愿,因为——”
“——我是您的眼睛,我是您的手足,我是您的力量。至少我,只有我,一定要点醒您这一点,您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维嘉,你觉得……我的愿望应该是什么?”
“没有应该不应该,愿望就是愿望,对错善恶由人类划分。但您是魔王啊,正因为是魔王,所以无论在怎样愚蠢、狂妄、片面,都没有错。”
我有自己的决断——事实上,我有吗?维嘉毫不留情的戳在这点上。
“……”
“我会等待您得出答案。”
“前提啊,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是最初的前提。”
“这是最好的。”
“可是,如果我的愿望和愿望发生冲突呢?”
“……”这次轮到维嘉陷入沉默。
“我有追逐愿望的力量,也有践踏愿望之外一切的决心,可是愿望——并不是只有一个。”
“至少……”
“你想说权衡,如果逻辑能够实现,我自然会全都要,但是不行。我想要建立无终城,那时候不能有任何谎言的余地,我自然也不能再用影术士的身份继续陪着勇者小队——诸神不会认可的,而我又不想和诸神开战。”
“……”
“我有自己的决断,现在可以这样告诉你。”
“这会是个悲伤的故事吗?”
“如果我没有感动,无血无泪,一无所有而无所畏惧,狂乱且傲慢,嗜血且暴虐。如果我能够这样的话,那一定是个传统童话般美好的故事。”
“事实上呢?”
“事实上就是……在我改变主意之前,继续沿着我写好的剧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