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迎着鬼手一路冲杀,这一过程并不顺利。
关键在于我们很难相互配合,彼此的战斗体系都不一样,更别提默契了。
对于突击前进,马基倾向于高速连打带跑,他的钢铁手爪会撕裂所有躲不开的鬼手,然后传奇魔法“凝滞之墙”,会将一定程度之下的攻击完全豁免,也就免受腐蚀性黑血的攻击。
龙退冶倾向于稳扎稳打,坚固的盔甲、和巨龙等同的体魄、诸神赋予的‘豁免权’带给她正面硬抗鬼手的能力。虽然偶尔也会用她的灭龙机枪切换到钉射模式,发射钉射刺枪大众天空中飞舞的鬼手,借助锁链的拉力进行立体机动。
我这边呢……变身时间是有限的啊……
马基的速度完全突破人类极限了吧!他是住在神速领域的吗!
还有龙退冶用“豁免权”将鬼手拉进物理规则,然后进行角力,也是无没办法复制。
说到底影术士安道尔设定中的传奇魔法“反意死亡”仅仅是作为主角增强耐打的能力,伪神命题“神性填补”更是大大加强了续航能力。
高阶魔法“极化千影”本质上是给身体附加“阴影”概念,变为没有确切形体的阴影,几乎能豁免物质伤害——现在,以这个魔法为主要内容,对这个魔法进行了相当大的改造。
大魔法“守夜人临战”,并不是给自己贴上“阴影”的标签,而是彻底化身阴影。
没有内脏,没有肌肉,持续用阴影概念填补自身,相当于人格化的概念,加上抗拒死亡和神性填充,化为似神而非神的怪物。副作用同样非常大,除非有神魔层面,以概念捏造物质的权柄,否则别想变回血肉之躯。
另一方面对精神的影响也非常大,作为魔王的我暂且不论,人类在纯粹的概念中很快就会被冲垮自我意识,被同化为概念的一部分,再加上直面憎恶魔王希尔薇亚带来的精神污染,我稍微计算了下——
故事的终章,有三个小时,最多有四个小时的表演时间。
目前我负责指挥,稍微交流了一下底牌问题,大家——都没有底牌。
龙退冶只会平砍,她本来就是靠限制巨龙行动,然后靠流血使其致死,没有决定性的大招。
马基呢,有,但是他的另一传奇魔法“恶名之戮”有一半基于神明的赠礼,而神明基于原初协定并不能正面与魔王战斗,所以目前被封印掉。
所以只能靠我了——这样想一想也不错,原本剧本中只包含战死,“悲剧英雄”相当于拓展剧本。
一个优雅的告别,真好啊。阴影凝结成我最熟悉的人形模样,抓住巨剑“勇武”的剑柄,向前踏步,用脸撞碎不存在的疆界,踏足神速领域。
这也是魔王失去理智的好处之一,放弃人格和理智,停止人的思考,重归“无限”,手握“绝对”,但是这个状态的应急反应能力很差。希尔薇亚酱最后留下的意志是“为囚禁百年的憎恶,毁灭世界”,所以对虫子般的人类不太感兴趣,即使我们进入神速领域也没什么反应。
而如果是面对有理智的魔王,神速领域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种对世界的“偏见”,魔王能够和英雄同步进入神速领域继续战斗。除非能压制到对方根本来不及进入神速领域,那就是白白造成对自身的造成负担了。
巨剑横挥并甩出去,斩断横盖视野范围的鬼手,带起铺天盖地的黑血浪潮。
龙退冶抬起枪剑,对准被斩断的空隙射出钉射刺枪,穿透黑血的帷幕,钉在远方。随即灭龙机枪中散发出灼热的血雾,锁链迅速收紧,带着她向前飞去,护在面前的塔盾则撞开断裂的,没有断裂的鬼手。
武技架势,“开刃”。
马基向下坠落,用巨剑重重斩断一条鬼手,然后又一次扔出去,像盾牌一样插在地上,挡住从后方向龙退冶袭击的一条鬼手。
“谢了。”
龙退冶在确定自己落下的位置,随即引爆刺枪射中的鬼手,重重落地之后回身斩击。斩击剑模式的巨大剑刃先是吻上一滴黑血,又切开一颗因为爆风被挤出的鬼眼,然后将袭来的鬼手整切两半,惯性带着已经斩断的两截鬼手从她身体两侧飞过,又在地上犁出两道沟壑。
她将灭龙机枪变回便携状态,刚喘了口气,就听见后面撕裂血肉,拧碎骨骸,让人头皮发麻的响声。
而身经百战的战士不会因为血肉模糊的景象而惊讶,她只会对掩护了自己后方的战友表示感谢。
我重新拔起巨剑,马基拂去手上的黑血,三个人重新集结,背靠背,围成一圈向外。
相互确认之后,顺时针旋转削切攻上前的鬼手,迎着黑血之雨,暂时击退一波攻击。
“那么,下面确认一下任务,马基,送我们去树干的部位;龙退冶,在树上开个洞;我,试着给魔王一个印象深刻的礼物。各位还有问题吗?”
“就这么简单?”马基沉吟道。
“我们是能够阻拦魔王最后的防线,所以拜托马基在把我们送到树干部位之后,继续拖住魔王。”
“哼,替年轻人的冲动担下后果,这也是年长者的责任之一。放心去做你的英雄吧。”
态度不怎么热情,不过马基作为队友向来可靠。
“还是说我们继续拖延一会?”
“有那个力气留着尽可能活下去吧,我还没老到拖延时间都需要年轻人的牺牲。”他稍微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现在我带你们过去,跟上来。”
“可是你的头发已经全变白了,还能撑得下去吗?”
“……至少没理由比你们先死。”
说完,他跳出三角的防御圈,一马当先向妖异之树的位置冲去。凭借速度、力量、武艺,击坠漫天的鬼手,为我们的前进开辟道路。
从最初就开始进行对魔王的骚扰作战,疲劳或受伤之后就脱离战场休息,然后重整装态之后再次进行骚扰作战,不断循环。
而有些伤害能够通过休息愈合,也有一些不能,比如说来自魔王精神污染。
一般的英雄在没有勇者并肩作战的情况下,面对魔王几乎相当于必死,就算勉强战胜魔王也是如此,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出在“精神污染”这个延时发作的问题上。
这个问题甚至不是魔王出于恶意造成的,仅仅只是人类理解了超越位格的知识,得到了超凡的见识,这些应该深藏在人世之外的东西本身对人就相当于剧毒。
就算现在完成讨伐魔王,马基应该也活不长了。
“他怎么了?”龙退冶的铁靴踏在血肉铺成的路上,发出碾碎肉泥的声响,奔跑的同时向我询问。
“哦,你并不需要理解,因为你不会受到这个问题的困扰。”
豁免权,很大一部分效果就是屏蔽魔王在临别之际对勇者的诅咒,或者祝福,让勇者能够继续保持人类的身份前行,战斗。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有。”
“怎样?”
“帮我击穿那棵树的树干,挖出一个能让我进去的空洞,这就是最大的帮助,对我和马基都是一样。”
“他叫马基?”
“对,前任异端审问会会长,‘人世最强’候补,带着异端审问会所有的积怨来到这里,并死在这里,希望以这种方式赎罪。他叫马基,‘狂徒’马基。”
“好,我会记住他的名字的。”
“——安道尔,你们在磨磨蹭蹭的干什么?!想要谈恋爱或是调情,都给我在一切结束之后再来!现在情况很严重!”
马基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像是空降的雷霆击碎山石,震撼到在场的所有人。
拨开来袭的鬼手和阻碍视线的血雨,穿过重重阻碍,发现他停在那里不懂。
“会长,发生了什么?”
“世界扭曲了。看来魔王陛下看穿了我们的小把戏,祂直接对大封印动手了。”
“我看不见,好像什么都没有。”
看来龙退冶的灵视不够。
不过我能看见。
巨剑的剑锋垂在地上,因为已经没有需要挥剑的目标了。被斩断的鬼手,没有被斩断的鬼手,对我们的兴趣越来越小,最后甚至眼睛都不再看我们。
这不是好事。正好相反,是相当糟糕的事态。
面前,基于概念构成的人世,被“憎恶”填满,冲垮,过量的单一概念几乎将人世化作概念领域——按理来说应该已经变为权限领域的一部分才对,不过希尔薇亚看上去并不打算从人世割下一片空间作为领地就罢手。
她还在源源不断的将自我(憎恶)释放到人世,物质不再是物质,空气、土地,都变得粘稠,混沌,失去了物质的形体。
唯有那棵妖异之树在空虚中自由摇曳,吸收着浆糊一样的世界残骸,茁壮成长。
“她这是……打算把人世用‘憎恶’挤爆吧,真是豪迈的大手笔,单体灭世。所以她根本不打算理会我们这些小虫子。”
“魔王是‘无限’的,所以确实做得到”马基不自主的握紧了手爪,面容如钢铁般棱角分明:“我们必须阻止祂,否则大封印被撑爆之后,下面溶解的就是人世了。”
“已经是令人笑不出来的状况了,看来我的一时兴起,反而变成了唯一的正解。”
这种时候,马基反而拍了拍我的肩膀,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钢铁一样的男人也会有笑容。
“别有那么大的压力,安道尔,人世不会轻易的毁灭,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方法保护我们珍爱的世界——只是代价太大,太痛,甚至痛到会让人觉得‘世界不如就这样毁灭也好’。”
又拍了拍我的肩膀,比上次更用力。
“我希望人类永远都不会用到那几个后手。所以这里,目前就交给你了,只能交给你了,我会尽全力帮你。喂,小子,计划还是和之前一样对吧。”
“你能突破前面那一片‘憎恶’的领域,确定不会被概念同化或者直接被当成异物碾碎?”
“能啊。”
他看着远方,再一次确认。
“能做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