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莉安,无名剑圣的学生,因受剑圣临终所托,现在和恋人伊尔先生一起滞留在魔王军总部,在专门划分出来的人类聚居区和其他人类居住在一起。
人类聚居区的人口总数不少,大概三位数往上,大多是救世魔王军官方公益行动中,偶然从废墟中挖出来,父母双亡的小孩啊、因为魔物之潮家园被毁的难民啊之类的。
这些人类平日会得到救世魔王军分派的大量自由委托,包括且不限于:给果园捉虫除草、给新生的小鸡分公母、献血、捐献身体器官。工作强度和工作收益经过严谨计算,偶尔会小幅调整,处于“不会让人疲劳到认为是剥削,但也有足够的强度能够安心吃饭,不会感觉是施舍”的程度。
如果想要离开也不会被阻拦,但是需要提前两日向管理人报告,然后两日之后会安排传送魔法到想要去的人类城镇周边,没有任何中间费用。不过需要注意一点,无法返回。
同样,人类日常所需的补给品也以平价出售,相对于日常委托工作来说消耗并不高。
至于为什么要把人带回来并住下……面子工程啦面子工程。向人类表达善意是需要消耗时间和精力的事情,哪怕倒贴钱,也必须潜移默化的慢慢来。
当然,救世魔王军的中层管理日常紧缺,如果有人愿意报名加入,卖身费……我是说工资,工资好谈。尽管现在为止,仍然没有一个人主动来报名。
管理人兼调停者,维嘉曾经抱怨过,人类聚居区的招募处日常积灰,完全没有必要继续维持。然而魔王则对此表示,乐于接纳乐于接受的方式,最大莫过于“认同为别无二致的同类”,所以有必要继续保持招募处的光鲜亮丽,就算没有人来访也要装出很有人气的样子。
另外据偶然听到魔王所说,面向救世魔王军眷属的活动以后会逐步面向人类开放,也是基于上述理由。
——以上。
伊尔放下笔,想要抓抓脑袋,却被头盔挡住,所幸将头盔摘下来放到一边。甩开如同瀑布般漂亮流利的头发,有着世界上最为漆黑的颜色,似乎就是在阐述“黑”这一概念一般。
她一只手指顶起头盔,来回旋转,另一只手拿起报告书,仰头细看,思考还有没有其他需要记载的事情,写在报告当中。
没有了,最近有价值向外传递的消息也就这些了。
“嗯,好像就这些了。”
“可是,轻安哦,我们做的这些真的有用吗?”
茱莉安这样对同居者问道。
她闭着眼睛,在宽敞的房间内双手持剑的临战姿态,并不是真的进行斩击,而是感受剑的锋锐,剑的质量,体悟如果进行斩击将需要的发力。
从某种方式来讲,她这种只靠老师遗言中莫名其妙的讲解和愚钝的自我练习,寄希望以此来习得武技架势,简直就是浪费自己的天赋。
不过武技架势是她的执着,和面前的伊尔——真名为轻安的少女同样,属于自己的执着。
“没用吧,老爸把重要的东西藏得严严实实,我们根本没机会进入戒备森严的更深处。不过密探这种工作,在大多数情况下要考虑的是——‘万一有用呢’这样的思考方式,能撞大运就太好了。”
轻安,听上去不太像人名的怪人——似乎本身也不是人类的样子,她称呼救世魔王为“老爸”,穿着魔界监视队队长伊尔的盔甲,扮成原本的角色,悄悄插入剑圣巡礼的旅途中。
那是在巡礼即将抵达最后篇章的夜晚,茱莉安的老师,剑圣紧急招来她,并向她介绍了轻安此人。
在轻安摘下头盔的那一刻,黑色的长发荡漾,茱莉安就被此世无存的异质颜色摄住了心魄。那是纯黑的,漆黑的,月下,清幽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户打在房间中,却也无法打破那片吞噬一切光的黑暗。
“我是救世魔王的安全装置,需要接近他,越近越好。”轻安在狼吞虎咽蛋糕的时候,这样自称。
“在老爸暴走之前都无所事事,所以,多少,做一些送我这身甲胄的人需要做的工作好了。”轻安一边咀嚼饼干,一边说道。
剑圣表示,在他临死之前,会拜托魔王收留茱莉安,而借用“茱莉安和伊尔是情侣”理由,则让轻安也留在魔王的身边。
这是必要的,茱莉安的老师这样说道。由智慧神海顿赠与的建言所示。
作为曾经的族长,茱莉安已经习惯了牺牲这件事,无论是族人还是自己,为了这个世界而放弃些什么也没什么不可以。如果只是被拘束在魔王的领域,加上掩护一个有着情侣名号的人,相比于赴死而言,太简单了。
她甚至不问细致缘由,面对完全信任的老师,仅仅只是点头称是。
就这样,一个奇妙的组合诞生了,一对彼此并不熟悉的情侣,就此入住魔王军总部。
随着悠闲而无所事事的时间过去,双方也慢慢相互理解。比如轻安记住了茱莉安不喜欢吃辣的饭菜,比如茱莉安发现轻安似乎始终处在饥肠辘辘的状态,但是她总是能好好扮演自己的角色。
戏子和武人共同在一间房屋中生活,因为是作为客人被邀请而来,维嘉会以月为单位配给金币,轻松的日常让两人谈不上相互扶持的程度,但是生活的点点滴滴让两人对彼此的理解越加深刻。
“——对了,轻安,你还没跟我说过,真正的伊尔怎么样了?”
茱莉安突然想起来这个问题,她睁开眼睛,卸掉气势,转向同居者并问道。
“他给了我铠甲……茱莉安,你觉得这代表着什么?”轻安自称戏子,最大的梦想是成为相声演员,可能和这个有些关系吧,她在不进行伊尔的角色扮演的时候,总是倾向于使用戏剧化的说话方式,有时候很搞笑,而有的时候就不那么让人笑得出来了。
“他死了哦,被我吃掉了。”
她的本质是黑色的,居于最深之处,所以才能冷眼旁观上方的所有——是和那个魔王相似相近之物。茱莉安再次想起来这件事。
“——怎么死的?”
“还能怎么死的,几乎被魔物干掉了呗,只差一点就死掉了,偶然碰到了正在物色身份的我,中间发生了一点点意料之外的事情,然后我就用上了伊尔这个身份。不过茱莉安你竟然没有质疑为什么被我吃掉了,这说明你是对我过于信任,还是已经绝望了呢?”
“大概是……觉得这件事对你来说很正常吧。”
“对于我,哦,哦哦,对于我,嗯,这个说法相当有趣,我要记下来,以后我自己做相声剧本的时候要用上。”
黑色的少女从甲胄的内侧掏出笔记本和纸,正准备落笔的时候,肚子发出一阵剧烈的咕噜声,她带着稍微有些扭曲的表情,坚持先把灵感写下来,然后才去厨房拿食物。
“茱莉安觉得对于已经没有意义的事物,用尽最后的价值,是能够理解的事情吗?”
轻安抱着整整一罐黄油从厨房回来,她舔舔嘴唇,大口大口的吃着,同时向茱莉安这样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