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主人,两位客人已经带到了。”
“嗯,麻烦你了,维嘉。”
在我思考费瑞尔那顶王冠的巨大违和感到底该怎么修补的时候,维嘉推门,带着两位客人来访。
她在来的时候,把监视录像给我看了一遍,虽然觉得伊尔用异常生硬的方式从妮维法尔那边套话,竟然还成功了,简直不可思议。不过他说的有一点确实很不错,
我不会让同伴被迫做选择题。
去问“你到底选那边”“你可以做自己的选择”,这是给潜在同伴的待遇,他们通过自己的意志选择了我的阵营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选择了。
就像是,虽然我从人类那边把妮维法尔挖过来,但是我不会让她去做屠杀人类的工作,既然有其他对杀人不抱恶感的下属,为什么非要逼迫她呢?我又不是会说“你妈和我选一个”的任性家伙,非要三番五次听到效忠的宣誓才能安心的白痴。
用人不疑,我又没有被害妄想症,不会整天惦记着有刁民要害我。
好好分析同伴的立场和心理,就不用玩什么均衡之道,就像我会把暗杀的工作放心的交给维嘉,但是妮维法尔只负责出演偶像节目。我不需要他们纠结“这个人该不该杀”“这个情报是不是交出去比较好”。
妮维法尔所知道的,都是“说出去也无妨的”,没错,火箭的事情说出去也无所谓,因为我不需要她知道那到底是什么玩意。这是“体贴”或者“温柔”的问题,和“信任”扯不上关系。
不过我需要给她一个教训,虽然说也没关系,但是你到底站那边啊喂?
然后就叫维嘉抓这两个倒霉蛋典型过来了。
……伊尔好像始终有点害怕我,也许是剑圣巡礼的那段时间吓到他了?
不管怎么说,我至少应该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一个被盗取情报的领主。
有时候嗯……其实在大部分时候,人们生气并不是真的生气,而是希望借助“生气”这种表现形式,在公众认为“可以生气”的场合,标明自己的底线和要求,让交涉的对方理解自己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我也是魔族的一员,只是黑暗挡不住我的视界,可是我为什么要大面积的天窗呢?伊尔先生,还有茱莉安小姐,因为我的爱人,无终城的另一位领主,站在我对面的神明,‘无限辉光的女王’,她喜欢光亮,喜欢在每次找我来的时候都能看见光和我。所以我会为她建造天窗。”
我推开桌上的文件,稍微用点力气,至少看起来有些生气的样子。这是表演的重点,记下来。
在人前我通常会戴上面具,这样我的死人脸也不用费力的做什么表情,只要在合适的角度和光线下,阴测测的稍微抬头,对方就会按照理所当然的思路,自认为从我的眼神里读懂了意思。
我能很省力气,这是最关键的。
“——费瑞尔,她平等的爱着世上每一个人,无论丑恶还是美丽的人,有人死再她面前就会让她感到悲伤。我不希望看见她伤心,所以至少这次我不会杀你们,下次见到她记得道谢。”
“可是你做的这种事——”
“——感谢您的恩慈。”
伊尔单膝跪下,向我表示感谢,和毫不领情的茱莉安截然不同。
——判断失误,茱莉安不是不领情,她看到伊尔跪下之后,动摇了一小会,随即用同样的姿势跪下。
她只是没有决定好该用什么态度面对我。
武人也并不是不会表演啊……只是演技太烂了。
那么这样说来,她大概是想要和伊尔贯彻同样的态度,我大概能猜到在来的路上,伊尔和维嘉有怎样的对话了。
“这不是恩慈,魔族不会对想要称赞的人这样说,人类,我们不会接受一句‘恩慈’能就抵来付出价值的代偿。只是对杀你这一行为的估价,让我认为自己会损失更多,懂了吗?”
“——感谢您的恩慈。”
“你不觉得我现在想要有人流点血吗?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明目张胆的挑衅呢?”
“如果您的夫人听闻这份恩慈,想必也会开心的。”
“哼,如果你能把这份识相用在来之前,就没有必要走进无终城了。”
伊尔这人很能说啊,去做密探太屈才了,不如来我这里当相声演员好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故意发出可怖的笑声,正常情况下不会用的中二的笑声。随即向侍立在一旁的维嘉招了招手。
“维嘉,带两位客人去参观一下我们的‘火箭’,然后——我觉得两位在人类聚居区的屋子有点小,住起来不太舒服,重新帮他们安排一下吧。”
“您的意志。可是让密探接触……”维嘉一如往常的鞠躬行礼,同时在恰到好处的时机的提出建言,或者说,捧哏。
“在我决定定罪之前,伊尔先生依旧是我们的客人,去吧,只要他不是用密探的身份行动,我作为无终城的主人,很愿意满足客人的好奇心,只要他不是密探的话。”
因为很重要所以重复说两遍。
无终城的救世魔王军至今仍然认为伊尔是客人,这是我写下的设定。
毕竟没办法保证下一个来的密探是不是死脑筋,这个还算识趣就让他好好活着,直到他不识趣的时候再杀。
“如果没有警告就行刑,这也只是暴政罢了,无终城将会是以铁律铸就的乌托邦,我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可是万一我们的计划泄露了呢?’”
维嘉有些厌烦了,用毫无平仄,像是念剧本一样的方式说道,配上一本正经的面无表情,越来越像复读机器人了。她偶尔也会这样不打算配合呢。
看样子她大概已经把真面目透露给伊尔和茱莉安,这里也就不打算伪装了。
但是爱演是我的兴趣爱好之一啊,女仆的不配合并不能打消我的兴致。
我轻咳了一声,继续表现出自己想要表演的角色。
“喂喂,维嘉,如果确认到有密探嫌疑的人,在严密监视下还能把情报传送出去,那么你自称完美的计划,真的是完美的吗?”
“‘正是,正是,无论是监测、控制、调查,我的谋划向来完美无缺。’”
“那么,现在去做吧,要知道情报也是有时效性的,现在有必要隐藏,但等到‘那一天’之后,物语就已经结束,”把头转向伊尔,说真的,我挺喜欢这家伙的,也许是我喜欢这种擅长拿捏分寸的家伙:“等到那时,伊尔先生,我很期待你能写出怎样的回忆录,记得给我带两本,一本带签名的收藏用,一本浏览用。”
让我想想……挥苍蝇的动作是怎样来着?
因为没什么飞虫胆敢靠近一位手握权柄的存在,我不太清楚“嫌麻烦的驱逐动作”应该怎么做。
挥了挥手,示意跪在地上的两人起身离开。
维嘉带着两人走出屋子,并在行礼之后带上房门。
这里需要提一下,因为无终城的大部分基于概念建造,所以墙壁和大门当中“隔音”的概念我可以手动调控。比如现在调成完全隔音。
“费瑞尔,现在可以了吧,你看,并没有人因此而死去——另外你不下来吗?”
一直趴在屋顶吊灯上的费瑞尔这才缓缓将重心下降,但是吊灯还是挺高的,下来的时候摔到了屁股。
这家伙不喜欢更改世界固有的规则,于是几乎不使用权能,但你至少记得自己有翅膀,能飞,好吧!
“哈哈,摔一下也很好玩啊。”
“大部分人类的尾椎骨不同意这一观点。”
我叹了口气,退出扶手椅,转到办公桌前面,把我的女朋友扶起来。
“如你所见,我没有损失什么,我也没有追究什么。但在损失出现之前回避,这才是世间的常理,所以如果有下次的话——”
“唔姆,安道尔就会杀了伊尔,我知道。”
“你不会追究就好。”
“毕竟你已经说明啦,那么伊尔和茱莉安下次在选择之前——应该会做好死的觉悟吧。”
我耸耸肩,没有对费瑞尔的这一句话进行回应。
神明的爱和仁慈,和人类的着眼点不太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