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魔族的袭击是你干的？”
“这个嘛，你看，故事中的魔王总是能做到这种事情，比如偷走神器啊，比如暗杀国王啊，说的好像背景介绍一样简单，但其实‘魔王费尽千辛万苦得到优势’和‘勇者费劲千辛万苦将劣势拉回来’，本质上应该算是同等值得钦佩的事情。”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就是说啊，斯蒂尼你不知道我们为了拿到剑柄安排了多久，付出了多少，总是在说‘努力总会有回报’，难道只是因为我是恶党，就该忍受不公正的待遇吗？这充满了偏见！”
“这是曲解！错误本身就是错误的！就算付出努力也是错误！”
看来糊弄斯蒂尼没有之前那么简单了。
看来还是有成长的嘛，斯蒂尼小姐。
我用她们熟悉的动作耸了耸肩，抓下面具扔进阴影里，
“……话虽如此，话虽如此，可是这次我是为了正义而进行的行动，事情还是应该一件件来做，你看，我虽然袭击了波拉契大帝，但什么都没有获得对不对，那个剑柄现在在歌莉娅——你们的手里。那么斯蒂尼小姐，还有勇者小队的各位，现在你们准备怎么做呢？把剑柄交回去，还是说……”
语调在这里故意停顿，恶意停顿。
“歌莉娅，我的新娘，打算怎么做呢？”
“你已经能够自己思考了，现在你也应得自己思考的权力，这只剑柄是你的部分，只要你接受它，你将回归完整的屠魔剑，不在为人类所控。接着你可以试着成为人类，或者，成为我（魔）。”
“以及，我亲爱的瑞雯，我期待你的选择；”
“至于斯蒂尼，反正你只会和我唱反调，随便你啦；”
“凯瑟琳……我不会阻拦你的选择；”
“艾莉娜，我大概能猜到，你不会选择的，对吧；”
“最后的龙退冶小姐——我和您不太熟悉，所以不做评价。”
“其一，支持歌莉娅融合剑柄；其二，等待歌莉娅的选择；其三，在歌莉娅选择之前夺走剑柄交换给波拉契大帝。选择权交还给你们啦。”
“当然自己的选择的恶果要自己扛下来，就像是维嘉付出了三分之一的分身和半个月的精神负荷，我付给魔鬼千万金币以及承担恶名，而你们只需要一点点心理负担。维护公义，维护正义，或者去追逐其他的什么东西——我会在门外稍微等你们一会，给你们选定的时间。”
在气氛彻底凝固之前，在所有人完成消化信息之前，抽身离开这间科隆纳王室专门为勇者小队准备的房间。
关上房门，哼起旷野之国维内里的乡下小曲，这还是当初补充“影术士安道尔”设定的时候强记下的小曲，现在这懒洋洋却暗含着活力的旋律，还是挺悦耳的。
我觉得只要唱完前奏就足够她们几个得出答案了。
再次推开门，面对全副武装的勇者小队全员，只不过和我离开的时候相比，歌莉娅手中已经没有了剑柄。
“看来，你们和我做出了相同的选择——只是途径不太一样，暴力或语言的区别。因为我赶着去新闻发布会，所以给你们留下的时间不太多，不过嘛，反正争吵争吵，最后你们还是更看重歌莉娅的对不对。”
“少废话！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对此，我向上一次一样举起双手，表示没有敌意。
“我觉得首要矛盾‘袭击科隆纳王宫的罪魁祸首跳出来’这件事已经可以跳过去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算共犯。”
“所以会干掉你向波拉契大帝抵罪！”
“我说斯蒂尼小姐，就没有一点点对充满善意的魔王先生的感恩吗？我明明为你们付出了那么多……”
“可是你杀人了！”
“——这次没有，斯蒂尼，这次我没有杀人。”收起调侃的腔调，该严肃的时候调侃是挑衅，而如果不打算挑衅，多少应该做出认真的态度：“我投入了数倍的代价，放倒所有阻挡我拿到剑柄的人，而不是杀死他们——但是只有这次而已。”
“魔王不是从来都……”
“对，没错！我是嗜血的怪物，所以勇者会杀掉魔王——”
我大步向女孩子们走近，刀兵蓄满力，瞄准我的脖子和心脏——
然后捏住斯蒂尼的剑尖，靠近我的脖子——
“所以我需要你来‘杀掉’我，更准确来说，我需要站在魔王对立面的勇者，作为守望者、监察者、断罪者，不管怎样说都一样，去否定我。作为无终城的城主，我需要有人在我失控的时候制止我，在我想要杀人的时候阻止我，在我崩溃的时候打醒我。对，没错，很好，就像现在这样——”
剑尖旋转，在我的手指留下两道伤口之后，贴紧我的下巴。斯蒂尼侧身撞入怀，和我几乎鼻尖碰到一起，眼神中是真切的杀意。
“安道尔，真觉得我不会杀你吗？从你‘死掉’之后的两个月十二天十三小时，这柄剑时刻都在想要砍下你的脑袋！行了恶事，就算补偿又能怎样？你能够对所有人说谎，不代表所有人都会为了什么‘美好的未来’，老实的吃下谎言。如果勇者都放弃给恶党惩戒，那么还说什么正义！”
正是，正是。
这才是斯蒂尼，这才是勇者，执拗的大英雄！
你一定会杀我，就像故事中的勇者一定会杀死魔王。
没错，所以我才必须给你理由，一个放下剑的理由——
“斯蒂尼，世界已经改变了，勇者能够杀死魔王，却无法摧毁魔王城，只能做到拯救世界，却未必能救得了一个女孩。”
“那又怎么样！没有你的世界一定能更美好！安道尔，回到魔界去吧，我会陪你的。”
死人脸扮多了，我有时候都忘了自己的心情是怎样。
不过这次，至少这次，我脸上僵硬的肌肉应该是近几年最接近我真实情绪的一次。
“……所以我妥协了，能够妥协的恶党，向不肯妥协的正义下跪。”
“……你在说什么？”
“我将一半的权力给了我的对立面，永恒之神费瑞尔。一半善，一半恶；一半光，一半暗，我们用语言争夺无终城的未来。为了得到与所有人同行的美好结局，我用了你们的语言，你们的逻辑，你们的底线。斯蒂尼！你告诉我，你还要我怎样！”
“……”
“我的无终城将在两个小时之后转移到物质世界的领土，我与费瑞尔各自持有一半的权力，而接下来我们会将各自的权力消减到百分之四十，百分之十给予无终城的市民公投，百分之十给予‘魔王的悬剑’工会——监察城主是否失控的组织，共同决定无终城接下来十年的法律政策。觉得百分之十的权力少吗？那么还可以再谈——用语言，而不是用剑。”
“……”
我在愣住的斯蒂尼额头轻吻，然后拨开她的剑，向后稍退几步，站在一个更方便对所有人说话的位置。
重整自己的态度和表情，使用像我的大氅一样优雅的语调：
“那么专门讨伐魔王的诸位，有兴趣加入‘魔王的悬剑’工会，用另一种方式讨伐魔王吗？”
“无终城里有远未来的理念，超现代的梦想，划时代的技术。我将自此建立乌托邦，包罗教育、安保、娱乐、文化——”
“——诸位，愿意与我和费瑞尔同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