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麦明哲单独行动的时刻，而且是千金不换的和大人物见面的机会！
她拿着一打龙退冶写的推荐信，凭借维嘉小姐提供的无终城测绘地图，前往各个大佬的所在地。
很疑惑为什么测绘地图这种东西真的能够轻易的拿给她，按理来说自己还不到得到这种城防等级情报的程度，而龙退冶大人被她的这个问题逗笑了。
“无终城从来不担心城防的问题——任何物质上的问题，对安道尔和费瑞尔来说都不是问题。他特别希望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来无终城挑衅，正当的报复就算做的过火也不好分辨对错善恶，对他来说是一种娱乐。”
无终城的城墙能够凭借双王的意志变化，铸造材料有着钢铁的硬度、羽毛的重量、蛛丝的韧性，自发热恒定在二十摄氏度，熔点六千摄氏度。
听上去像是玩闹一样的物质，无论哪个材料学家都会为之惊叹，而事实上这确实不是人世间应该有的物质，呃，不是魔法，是双王行使权能，生造的“此世无存的金属”。
在麦明哲的印象中，类似于填写一张物质的属性表格，然后“嘭”的一下就凭空生成。
双王的操作，对人类来说完全是无法想象的黑盒。
“这么说来，偶尔无终城征集工人，进行公共设施的建设，岂不是完全没有意义……”
麦明哲递上推荐信之后，在主人的客厅安静等待，今天的预订还有很多，但是必要的礼貌不能缺。
不能丢自己老板的脸。
推门进来的主人接着她的话头，表示认同：“确实没有意义，我从魔界出来的时候，无终城只有核心的王城，所以我是亲眼见到整座城市转瞬间从空气中构成、具现，双王的伟力，实在不是有限的概念能够描述的。”
麦明哲站起身，略微鞠躬表示敬意。
已经不眠不休马不停蹄的连续跑了两天，接触的无终城有名有姓的人物要么表示无能为力，要么在这次事件中支持封王，没有任何收获，也就没脸回悬剑工会。
虽然尽可能用尽了自己的交涉手段，不过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没有情报就是没有情报。
已经不知道第几站，麦明哲仍然保持“这次一定要争取到支持”的优秀下属态度。
——这次的目标，统治着无终城阴影，在那些执法队和警备团不屑于伸手的地盘，讨生活的人游走在违法的边缘，真真切切的拿命换钱。而面前的，正是在无终城经营百年的黑帮头目——
戮尽魔，范达西。
第一批从魔界来到这座地上魔国的定居者。
如果想要增加某方面并不道德的影响力，但又没有明确的违反法律，那么来找范达西就对了。
如果想做什么明确违反法律的事情，请去警备团自首，不要连累他人。
贫民区的某处废弃房屋中，她笑的时候如同鲨鱼般锋利的牙齿在红唇下时隐时现，放肆的坐在烂糟糟的沙发上，用一条刀臂托住自己的下巴。
“无终城征集工人，进行土木建设……其实是女王的仁慈，在有限度的情况下，给人一条活路。对，有限度的，就像无终城具有能够冲击人世货币信用的黄金储备，但是那两位讲究公平，哈啊，公平。因为要求物质世界的公平，女王的仁慈只能动用自己的金库，那根本没有多少，最后以年为单位的经济崩溃还是让大片大片的人死亡，总有些白痴依赖王恩活着，而当王收回恩惠就只能等死，这也是封王想要告诫女王的——公平与美德，救不了所有人。”
范达西点一支烟，深深的吸一口。
突然站起来，用余下的三条刀臂撑住两人当中的玻璃长桌，烟气吐到麦明哲脸上。
只是烟气而已。却夹杂着死亡的腥味。
而麦明哲有自知之明，如果打在她脸上的不是烟气，而是一条刀臂，自己绝对挡不下来。
戮尽魔在魔界也是被魔族忌惮的，极其凶暴的一族。
“说到底，王模仿人类进行游戏，但他们仍然是王。我见过太多了，死人，活人，在不朽者与伟大者之间的争执和对抗，宛如风暴海啸般的天灾，人们只能躲开或者默默承受，这是常识，我的新朋友。”
麦明哲双手撑在膝盖上，在那双嗜血的竖瞳扫视中，忍着想要逃跑的冲动，和对方继续交谈：“我的主人，龙退冶小姐，希望得到您的帮助，希望得到有关‘偷走追猎团搜集的证据，并逃跑的那人’的消息。”
“无终城有她的规则，你的主人不会被封王记恨，但你我这种随时可能消失的小人物不一样。况且你也应该知道，我们这群生活在臭水沟里的家伙，并不是什么能和警备团分庭抗争的势力。”
范达西在首次示威之后收回刀臂，又缓缓缩回对面的沙发，看上去懒洋洋的毫无防备。
“可是我的主人认为，你们应该知道些什么。”
“拜托，我说啊，这位……”
“麦明哲·门萨。”
“门萨小姐，嗯，那么我手里没有情报，就是这样。”
“不能帮帮忙吗？或者说，您怎样才情愿帮忙？”
如果手里真的没有情报，不会是这样明目张胆的敷衍。
你想要什么？麦明哲焕发精神，盘算着自己boss的心理，能够拿出多少钱来购买情报。
大英雄应该不吝惜这点钱。
“和我打一架。”黑帮头目笑得更开心了。“还是说，厮杀比较好呢。”
和预想中差的有点远。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刚才试探了一下，我能砍掉你的脑袋，这是正常的，无终城混黑道多少也要一定程度的战斗力，一般的豪杰也不是我的对手。但是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威胁，别否认，门萨小姐，我对这个感觉很灵敏，从你的左手传过来，是袖箭？还是枪？我能感觉到你的速度很快，人类的身体做不到正面冲突，但是你能做到和我同归于尽——所以，来打一架吧。”
范达西的笑容角度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狰狞，美貌的脸因为笑而扭曲，皮肤皲裂，露出下面鲜红鼓动的血肉。
她舔舔自己的牙齿，干渴的吞下唾液，刀臂分成手指，轻轻的在玻璃桌上叩打。
“你打不过我，那么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好，只要你能撑住五分钟不死，我就告诉你，有个人会卖给你‘拿走证据的那人’的情报。别贪心了门萨小姐，黑道也有自己的苦衷，只能像水草顺着水流飘动，能告诉你谁卖情报已经是极限了。”
手指掐住自己的脸，范达西收拢笑容，并再次将手指合成刀臂，让自己看上去显得不那么渴求。
“这座城市里的人们被规则的条条框框困住了心，还能像你这样血勇尚存的人不多了，所以我的刀对你的喉咙一见钟情——不过，并不是非你不可，能够放血的奴隶还有很多……”
戮尽魔是种极度凶暴的魔族，渴血嗜杀，他们从出生开始，心中就疯狂涌出杀意，不是对特定的某个人，而是对这世上一切，包括自己。
毫无恶意，仅仅只是狂暴的渴求着杀或被杀，而越是杀戮，就越是会让他们狂乱的精神平静下来。
这是戮尽魔的特性，越杀，就越冷静；越杀，就越满足；越杀，就越安详。杀戮对于戮尽魔而言是最甜美的糖果，也是最猛烈的毒药。
与人类截然相反，永远无法相容。
至于少数戮尽魔在无尽的杀戮中，渴血冲动被刀臂上无数次泼洒的血冷却，开始反思杀戮的意义。达至这一境界的戮尽魔被称为“入禅”，摒弃了无意义的杀戮，宛如禅定般安坐，思忖着生欢死苦的真谛，真正将战斗化为“美学”或“武艺”的程度。
据说达到“入禅”境界的戮尽魔，连勇者也要准备万全之后，抱着赴死的决心与其战斗。
面前的范达西仍然会被杀戮吸引，达不到这一境界，但是戮尽魔的基础身体素质、反应速度都远远超过人族。
在人类种族中，有一种说法是人族根本不应该向战士的方向努力，生物学上的天赋点实在点不起来，苦练数年的剑术比不过正常生长的翼人族，甚至就连毅力这种非常唯心的概念，平均统计下来也是人类种族中最低的。
麦明哲对于自己会被范达西一刀枭首非常有自信。
赢不了是肯定的。
提出请求的范达西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订下“五分钟”的约定，只要撑过五分钟不死就好。
自己唯一的武器是“同归于尽”。
真的好吗……真的要打吗……有必要为了获得钱与权力，做到这种程度吗……
说真的，没必要，讲清楚事情，龙退冶小姐那样宽宏大量的英雄也能够理解，老板是个好人，否则也没必要冒着违逆封王的意志帮助平民。
大英雄不会强人所难，只是勉强自己而已。麦明哲非常清楚这一点。
但是我想……不想让她失望。
不再仅仅是钱和权力的问题，在这里提什么“只要还活着人生就有可能”的大道理毫无意义，所说活着，也只是等待死亡，更进一步，可以说活着也只是为了在什么时候出卖自己的命。
这一次逃了，那么下一次也会逃，辗转在文书和重复的工作中，平凡的日服一日，平静的祈求晋升？不，这不是麦明哲她想要的。
全身上下，就这条命最值钱了，而用最值钱的东西用来下注，才能在赢的时候赚得满钵。
“我和你赌……那么能给我纸和笔写遗书吗？”麦明哲这样回答。
“不行。”范达西一口回绝：“留着你的挂念，记得你有回去的欲望，有些话需要你亲口诉说——这样，才算得上杀戮，否则宰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舔舔艳红的嘴唇，眼神越发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