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回答当然是——我拒绝。”
“看得出来,您并不是那种喜欢说‘不’来拒绝自认为强势的人,嗯,我姑且在下一轮调教之前,给您一个申辩的机会。”
“呃……无,无论如何,我都有理由认为,你给予我多少,都能赚到更多——是这样吧?无终城缺少是处女的,合法的奴隶,所以现在我很珍贵,我知道这件事就够了。”
“……虽然珍贵,但并不是非您不可。”
“拜托,我一介凡夫俗子,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如果,我是说如果事情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发展,那么我忍一忍,痛苦几年就过去了。但是如果我回答‘是’,折磨并不会因为永生而得以习惯,除非我失却了自我,放弃思考,变成沉默麻木去承受的人偶——无论是哪种解答,无论会不会崩溃,都不是我希求的。”
“您真聪明。”
“我做了一堆蠢事,但是这和我能不能看清得失无关。”
“……说一句题外话,您觉得自己大概会在什么时候死掉呢?”
“我不太理解这个问题?”
“我的意思是,您觉得在多少岁的时候死去,能够算是圆满呢?”
“大概四十岁吧,或者五十岁,衰老已经找上我,向金钱与权力追求的冲劲已经消退殆尽,甚至可能有了一两个孩子,已经开始幻想自己死亡之后会是什么样,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微不足道又安安稳稳的活下去——这样思考着就会让现在的我感到烦躁,那时候,我差不多也该死去了。”
“现在的您不是这样吗?”
“不一样,我没有子嗣,如果我死了,没有任何人能够将我的血与魂传承下去——这份窘迫是我刻意留存下来的,既有孑然一身的坦荡无畏,也有畏惧死亡的全力以赴,这两种相反的感情源头相同,但只要我调整好自身精神状态,就能时刻将自己保存在全盛。”
“我觉得我们是时候该继续调教了。”
“那么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当然,维嘉,正如你所见,我确实是在拖延时间,那种酷刑太痛苦了,我宁愿说些什么让自己免受折磨。”
“……您的表演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请开始吧。”
“维嘉小姐从来不会威胁别人,但是我知道你如果听得不愉快,大概会在我下面也穿上环……好吧,记得那时候我才十三岁,还是十四岁,那时候初潮刚到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快死了,但是当天就被要求去刺杀一个人,我们那边的黑帮不养废物,你能想象吗,一边怀疑着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一边又必须去杀人免得被上面的人直接杀死。”
“……”
“刺杀的目标是一个白银时代的精灵族英雄,遗留的英雄,出人意料的不是过程多么复杂,而是他竟然是这样的……弱小。”
“……”
“已经有些发福,旧时的甲胄已经有些不合身,即使如此,对于战斗的本能,用剑的记忆依旧存在。可在我吸引火力的副手表示已经将炸弹安置在他家里的时候,他的目光就无法集中在我的副手身上,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大喊,让妻子和孩子快点离开,打倒我的副手之后甚至没有缴械,没有砍断手脚剥夺战斗能力,没有确认生死,就这样急匆匆的向里屋跑去。”
“……”
“我引爆了炸弹,然后穿着他的孩子的衣服,在烟尘中向他跑去,在他露出无比欣慰的笑容的时候,砍掉了他的首级。”
“……”
“小的时候我总觉得只要我的剑术够好,就能摆脱我狗屎的童年生活,嗯,直到这件事之后。正面战斗,一百个我也赢不了他,能够用剑斩开天空大地——但是,他还是会死的,只要被砍下首级一样会死,是犹豫与忧虑要了他的命。”
“……”
“这样说来,就算我能用剑达到同样的高度,也可能会这样愚蠢的死去?”
“……”
“我感到,极其的,愤怒。对,就是愤怒。”
“……”
“不得不说,是他用我梦想中的形态,毁了我的梦想,我甚至希望如果他当时能够反应过来,一剑把我切成两段,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愤怒。哪怕剑术再强,精神衰弱更让我无法接受,太蠢了,妈的,太蠢了,妈的。”
“……”
“但是大概四五十岁的时候,我也会变成那个样子,那副丑陋而愚蠢的样子。将思念寄托出去,无论是什么都一样,金钱会被偷走,权力会被夺取,即使最亲最爱的人,也会有人假扮成他的样子,砍掉你的首级。”
“……”
“就算是我的爱剑,一段时间不去碰它,再拿起来的时候,你的手指会感到陌生,那柄剑也会对你感到陌生,其实,和人也没什么区别。所以我之后才会用枪,一枚子弹发射出去之后就可以说再也不见,是不是假笑着像人打招呼,比起亲密的圈子更好,反正我是这样认为的。”
“这听上去像是狂人的呓语,但是这作为您在无终城大闹的理由,就说的通了。您是不是很喜欢稍纵即逝的烟花,或者昙花之类的?”
“究竟是我在发疯,还是世界在发疯——答案当然是,都没疯,都做出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
“现在故事也讲完了,那么现在,麦明哲小姐,您还有什么后手的布置安排吗?如果没有的话,交货之前最后的调教就要开始了。”
——————
“——不,就是你错了。”
阴暗的刑讯室大门被轰然拍开,龙退冶大步走过来,先给了麦明哲一耳光。
不过由于自己目前是奴隶,没有人权,被打一耳光这种没有实质上受损的事情只能忍着。麦明哲揉揉自己的脸,还在思考着与突然出现的老板重逢,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就被给予了一个大力的拥抱。
尽管由于龙退冶身上还带着不少甲片所以很硌得慌。
“明明怕死,却又不得不在死亡的边缘奔跑——这世界还没有冷漠到这种程度。”
“有的”虽然麦明哲很想要这么说,但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该反驳的时候,只是拍了拍自家老板的后背。
“没有,无终城里没有!”
“有的。”这次则是维嘉小姐很不给面子,她默默的拉起裙角行礼,但口出恶言:“龙退冶小姐,您必须理解,费瑞尔冕下是善面,那么我的主人就是恶面,双方都有存在的理由。”
“那么就由我来改变这个城市,走了,麦明哲,和我一起。”
龙退冶把手里的一份文件扔给维嘉,看起来应该是债务结清的证明,金币单位前面的一串零看起来令人心痛。
但是看上去生气的老板,矛头并不是指向自己,那么自己的行动就是有意义的,一切事物都在按照计划发展。
麦明哲觉得自家老板大概会来救自己,怎么说呢,这应该是英雄的共性?追逐所有自己一方的人的好结局,看来现在自己也包括在内了——并且具备那一串零的价值。
虽说这也算是揣摩人心的赌局,但至少她赌赢了。
“至少把我一百年的积蓄还有瑞雯斯蒂尼的借款还清之前,给我干白工!”
“当然,老板,啊不,现在应该说,我的主人。”
“别担心你身上那些环,取下来之后,身体也能恢复好的,海伦娜是世界上最棒的治愈师……”
“等等等下,出门前是不是应该让我先穿一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