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片墨色的天空下,维德和另一位黑发青年还坐在废弃的碉堡里,细微的谈话声仿佛水中的波纹在寂静的空气中荡漾,沉浸在茶味饮料的青年几乎忘记了自己是在逃命。
“啊——这东西味道真不错,为什么我们没有?”
维德将剩余的茶色液体一股脑灌进喉咙里,清凉和舒适的口感再一次轻抚了他疲倦的味蕾,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这就是世界上最甜美的甘露。
可惜它是敌人的。
瓶子摔碎在地上激起清脆的碰撞声,青年最后吞咽了一口甘美的饮料,然后顺手抡起了刚刚在地堡里找到的一支PG-11手动步枪,坐在一旁的诺德则轻轻把空玻璃瓶立在地上,接着把一根拉着冲锋枪的带子挂在身上。
“维德,你……你真的确定好方向了吗?”
黑发青年的眼瞳微微颤抖着,仿佛他刚刚得知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但是……但是,朝西北方向的路几乎都是平原,一旦和他们的装甲部队碰面我们就会死得比《古神经》里的神之子还要惨;为什么我们不试着向东或向南方撤退?那里有森林和河流,方便隐蔽。而且……而且还有大量的友军部队……”
诺德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但声调却愈发高亢,嘴里吐出的单词间甚至夹杂了清晰而不坚定的颤音。
“够了,下士。”
维德果断地打断了黑发青年语无伦次的讲话,他的语气里渗透着无比的坚定。
“经书说古代的精灵掌握了非常厉害的魔法,将那些该死的人类打得落花流水。但现实不是这样的,神之子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人类也一直存在着。而且你知道——‘不要放弃生的希望’——是你说的这句话,你要好好地记住。现在往东方或南方撤退无异于饮鸠止渴。要是等他们在这里建立好防线,我们就再也出不去了。”
维德的双手拍在比他矮一些的黑发青年的双肩上,向他递去了刚毅的眼神。
“我们得活着,好好地活过这场战争,不然我们除了成为烂泥以外什么都不是——现在的情况就和艾昂说的一样,‘要么大胆地活着,要么畏缩地去死。’”
维德回想起自己在那天晚上和上士的争论,虽然他至今仍不能认同这个雇佣兵的观点,但他却矛盾地发现自己要用如此糟蹋英雄主义的话来安慰自己和眼前的战友。
真是讽刺。
棕发的青年撇了撇嘴,然后把双手从同伴的肩上放下。他清楚地看到了诺德端着冲锋枪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甚至他象牙白色的脸上的肌肉都跟着一起抖动,而至于黑发青年额头盈满的液体——毫无疑问,那是象征恐惧与不安的冷汗。
因为维德发现自己的额头上也不知不觉地冒出了相同的液体。
在战场上说不怕死的都是假话——维德此刻深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实性,被黑发青年感染了恐惧的他不由自主地微颤着手,但他使劲地握紧了手中的手动步枪,好让自己的动摇不那么明显。
“我们走吧,诺德。与其在这等死,不如出去拼一把,或许我们还能活下来。”
“嗯……嗯!”
黑发青年咬咬牙,端着枪跟着走在前方的维德步出了沉闷的堡垒。平原的晚风轻拂在他被硝烟熏黑的脸上,带给他清爽的同时也在其背后泛起了一股淡淡的凉意。
…………
潺潺溪流沿着蜿蜒的河道流淌着,辽阔无垠的的平原被一分为二,错落分布着的钢铁之狼们安静地沉睡在灯火明亮的营帐旁,仿佛潜伏在月下的狮群。
低矮的营帐中,电灯提供的光亮淌在粗糙的地上,映出两个人相对而坐的模糊黑影。
“谢谢,不过令人口齿留香的食物不应该浪费在我身上。”
艾莉卡用手轻轻地梳着散乱的头发,然后拿起放在一旁的军用水壶,将里面无味的液体一饮而尽。
不同于矜持地撇腿而坐的金发少女,伊莉娜随意地把腿以交叉横在地上,然后从艾莉卡手中接过水壶,将剩余的枫红色液体一饮而尽,脑袋心神俱醉地倚在支撑帐布的硬杆上。
“这个茶还是没有味道吗?”
少女迟疑着把视线放低,然后又端正地看着女性的脸,说道:“是的,我觉得它很淡,和热的蒸馏水没什么区别。”
“我可是觉得已经称得上是蜂蜜水了呢。”把金发盘在脑后的女性一脸悠闲地坐在软垫上,仿佛身心都沉醉在甜茶的甘味中,“继续下棋吧,Qg2”
伊莉娜不怀好意地把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个弧度,因为她清楚这是一个必然得子的局面——也许自己能在连败数盘后扳回一城。
“Qf3”
但她的表情在愣了一会儿后便僵住了。
“Qxf3……噢,艾莉卡,这招弃后真是帅气,我认输。”
女人又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垂着眼皮补充道:“呃,十分对不起,我失态了。”
尽管在部队中类似的粗鲁词汇并不罕见——倒不如说几乎所有人都把这个单词挂在嘴边——不过伊莉娜也确信眼前的少女不会喜欢这样的话,因此她在反应了一会儿后作出了道歉。
“嗯,就这样吧。”
少女干脆地答应了对手的提议,然后规矩地收起了记录棋谱的纸和笔。
不过,这时,临时通讯器突然传来了令人不安的消息。
“这里是M56,在HQ的西北方向侦测到不明袭击者,识别信号无反应,可能是敌军步兵。”
“这里是赫施坦因,M56暂时不要开火;柯克,把车开过来。”
充满机械感的声音落下的同时,少女踉跄地从地上站起来,习惯性地拍掉落在作战服上的浮尘后又捋了一下有些散乱的长发,而伊莉娜则干脆地抓起放在一旁的钢盔,然后抢先跑出了营帐。
“又有活干了,不过这种小事其实没必要你亲自出马吧,艾莉卡?”
与此同时,PFS-2冲锋枪和突击步枪的交错爆鸣在夜空下奏响了战斗的序曲。维德的手指扣住扳机的瞬间枪机便已经完成了数个旋转和往复运动的上膛工作,从枪口火焰中迸出的子弹在夜空中发出刺眼的亮光,仿佛一盏即将烧坏灯丝的老灯泡。
“支援火力,诺德!”
明亮的火光闪烁着打在棕发的青年的脸上,让他那双适应夜间亮度的眼睛很不好受,不过处于激战中的他已经没有机会抱怨什么了,因为他很快注意到了和他交火的士兵肩上的闪电和十字标志——游骑兵,这些家伙入侵过达尔和沙哈尔,甚至有报道说哈马克机场的屠杀也与他们有关,若不是被他们的火力压制,维德心里真想用刺刀把他们插在地上。
这些人类真是一群该死的恶魔。
突然,炮火中一声微弱的叫喊打断了青年的思绪。
“小心榴弹!”
诺德话音刚落,一阵剧烈的摇晃让维德的身体向后趔趄两三步,等到几乎要摔倒在地上的他调整好姿态时,才意识到冲锋枪的弹鼓已经很轻了。
“该死……诺德!我需要弹药!”
没有回应。连续不断的刺耳枪声和呛人的硝烟味一样支配了空旷的平原,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微弱得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维德枪中的弹药即将告罄,眼看着排成散兵线列的游骑兵们向自己扑过来,青年的思绪却犹如海啸一般涌入心头。
即使经历了战火的洗礼,自己最终也没能摆脱恶魔的利爪吗?
还是说,格里芬的死本来就是必然的,守护家人的愿景是虚妄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只是徒劳呢?
最后一颗子弹从枪管里迸出,枪机随之保持在后退的位置而不复进。维德果断甩下了保持空仓挂机的冲锋枪,然后顺手从腰间掏出了9mm口径手枪。
他扫一眼在几十米外的诺德:这个和几十秒前的自己一样用冲锋枪和敌人苦战的瘦削青年显然不能指望,但除了他之外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可以依靠了。
冷静……要冷静!
晚风在吹散维德额头前散乱的发丝的同时也把青年的背脊吹得拔凉,他一边用心里话安慰自己一边试图瞄准蛰伏在暗夜中的游骑兵。他们身上的蓝灰色作战服在夜间显得更具伪装性,以至于精灵那双具有夜视能力的眼睛竟难以捕捉到其身影。
沉下脑袋的维德立刻换了跪射姿势,把手枪对准前方并生疏地扣了七下扳机。
撕破空气的震响撼动着青年的耳膜,但除了几声闷哼外维德并没有听到任何期望的回音。
这些家伙真难对付……
维德干脆地收回了这把还剩下最后一发的武器,因为他觉得这最后一枚子弹最好留给被俘前的自己。
不过远处的瘦削青年似乎没有这个觉悟,维德看见他死死地扣着手枪的扳机,扭曲了的脸上还挂了一张死咬牙关的嘴,宛如运动会上的举重选手——然而这里是战场,没有观众们的喝彩与鼓励,只有撞针空击的声音在短暂的沉寂间静静地回荡。
而接下来,维德的眼里映入了一样更令他感到恐惧的事物,几乎就在同时,他扯着嗓子向不远处的喊道:
“别管那些家伙,诺德!我们赶紧走!”
“什……什么?我们不能……”
忽然,榴弹的爆炸打断了诺德嘶哑的嗓音,但他在看见维德向后方飞奔的时候也甩下枪跟着他跑了起来。
“怎……怎么回事?”
维德明显地感觉到身后青年的声音中夹杂着发自内心的颤抖,他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跑着说:“你看见七点钟方向的战车了吗?”
“那是——”诺德回头望去,趴在石原上的灰色战车宛如一只蛰伏夜中的猎狼。
“是E55吗?”回头瞄了一眼的维德喊着问道。
“不……不是!E55的炮盾是垂直的,这家伙的是弧形的!”
“该死!跑起来,跑起来!诺德,他们追上来了!”
奔跑着的游骑兵的身影再次进入维德的视野,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在这些恶魔面前选择退却,但现在拼命拔腿奔跑的他已经没有时间思考更多,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生命会在被赶上的一瞬间终结,他更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在这里白白丧失性命。
“冲!冲!冲!”
顾不上头上淋下的咸湿汗水,更看不上前方的手头沟渠,棕发青年几乎把平生的力气都灌进了摆动的双腿中,在平原上拼命地奔跑着。
“我……我们这算是逃兵吗,布劳恩下士?”
诺德气喘吁吁地跟在青年的身后,语气中透露着他体力不支的信息。
“我们要是跑出去了他们就会把我们当英雄!”
空旷平原上的奔跑没有任何技巧性可言,维德仅凭自己的体能和脱去了武器装备的优势便把游骑兵们甩了好一段距离,这不仅多亏了精灵一族天赋的强健体格,也要归功于他平时认真而努力的训练。
而后头的诺德也紧随其后,维德看到他黑色发梢下的脸颊就像被绞肉机碾过一般痛苦地扭曲着——虽然棕发青年知道自己的面相也不比他好多少。
“继续跑!他们追不上我们!”
但马上维德就意识到这句话的荒诞——一枚榴弹重重地砸碎在他前方的地面上,连同无数破片一齐迸出的爆风把他整个人掀翻在地。呛鼻的硝烟夹杂着鲜血的铁锈味瞬间涌进鼻腔。就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在结实的地上摔得头破血流。
“诺德……你怎么样?”
“该死!我没事,只是摔了一跤,还能跑!”
黑发青年踉跄地爬起来,然后慌张地跑向了瘫倒在地上的维德。
“我的……情况似乎不太妙……咳!”
维德狠狠地咳了一口血痰,然后试图强忍着疼痛站起来,但这一次他的尝试失败了,青年的身体又一次摔倒在地上,堪比针刺入骨的疼痛迫使他发出一声不自觉的闷哼。
“你没事吧!维德?”
“呼……呼……我没事,我还能——啊啊!”
维德再次试图站起,但这双不争气的腿再次让他失望,所幸一旁的诺德立刻伸出手把他扶住,重伤的下士才没有又一次摔倒在地。
似乎有破片扎进肉里了,不过除腿和几乎要被冲击波甩到脱臼的左手外其他零件都还完好……喘着粗气的维德勉强挪动着身体,试图让身体倚在一个有些弧度的坡上,但最终还是一旁的诺德帮他完成了这项工作。
“呵……我们真不走运。”
维德在沾满鲜血和黑泥的脸上勉强地挤出了一个苦笑。他知道自己刚才几乎就被死神夺走生命,若不是命运让破片没直接从自己的脑袋或者心脏穿过,自己现在也不能如此狼狈地苟活。
难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要让自己亲眼见证种族的破灭吗?
他颤抖地把手伸向藏着手枪的口袋,那里还有他最后的希望——手枪。他知道自己几乎没有机会活着走出这里,但他也知道自己还有武器,自己还能战斗……
就算再不济,自己也能用这枚最后的子弹了结性命,像一个军人一样死在沙场上。
“要么大胆地活着,要么畏缩地去死。”
维德自己也不知道现在的死法属于前者还是后者了。他用一只止不住地震颤的手从腰间掏出了黑色的手枪,但无力扣上扳机的他只能愣愣地把这支枪横握在半空中,好像在抓被揉成一团的雪球。
“诺德……”
“维德·布劳恩下士!”
黑发青年用沾满了血液的双手握住了悬在半空中的枪,然后让它自然地从原本的主人那里滑下来,握在他湿滑的手心里。
维德勉强地转头把视线向坡下投去,远处,矮坡之下,六个拿着突击步枪的游骑兵正在缓慢地接近这个缓坡,头盔上发出黯淡金光的夜视设备让他们看起来宛若恐怖的幽灵。
“该死……我们本来可以用冲锋枪把他们……咳咳……全部扫掉的,只要我更勇敢一些……对吧?”
维德的嘴角也渗出了猩红的血液,编造着自己也不愿意相信的谎言的他双眼迷离地看着眼前的青年,模糊闪烁的视线中只映着一个黑发青年痛苦而慌张的脸,还有身后空旷而深远的夜空。
“维德!维德·布劳恩下士!坚持住,我会救你……”
黑发青年慌了,他的手四处摸索着自己身上的口袋,但除了象征空空如也的干瘪外只有一小支还躺在袖袋里的吗啡注射剂,这是他在刚才那个爱德兰新兵的袋子里搜到的。
“吗啡……吗啡!这种东西很有用,我现在就给你注射……”
诺德颤抖着手拔下皮下注射器的塑料套,干脆地拉出线环后便用力将尖锐的针头扎进这位班长的大腿,然后挤压着软管把整整32mg吗啡压进青年淌着血的大腿里。
“呵啊……啊……咳咳……”
尖锐的剧痛在麻醉药效之前先传进了大脑,刺骨的疼痛让维德又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嘴里咸湿而干涩的感觉。
“拜托了……维德,一定要坚持住……”
平原的微风一点点带走维德的体温,他的视野忽然变得模糊,接踵而至的是一阵强烈的仿佛从幽谷传来的耳鸣。
渐渐地,诺德几近抽噎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砰砰心跳声。
还有不停回荡在耳旁的蜂鸣……
与此同时,墨色夜空的另一头俨然是一副完全不同的光景。五辆印着爱德兰十字旗的战车正在五十余名步兵的陪同下缓缓推进,组成了共和国武装部队的典型后方阵列。
“这里是游骑九队,我们已经接近目标,只需要一枚枪榴弹就能结果他们,我们也可以花点时间俘虏他们,而且他们似乎没有武器,完毕。”
喉麦振动耳机忠实地通过骨传导把声音送入少女的身体,她轻轻放下黑色的双筒望远镜,然后轻描淡写地答复了游骑兵们。
“已经够了。游骑九队返回基地。”
她没有立刻听到回音,而接下来的是发楞似的沉默。
“游骑九队收到,我们将返回营地。”
艾莉卡忽视了回话语气中夹杂着的小小抱怨,然后把视线投入昏暗的车内。头发剃得短平的柯克还趴在驾驶座上熟睡,在自己身体正下方的女性则把眼睛凑近观察孔,难得地享受实验性夜视设备带来的视野。
“噢……你本来可以俘虏他们。”
“或许吧。”
“但你却没有——是因为R9队执行的是警戒与驱逐任务吗?”
伊莉娜露出浅浅的笑,似乎早已看出了少女的心思。
艾莉卡没有回答,只是用琥珀般的双瞳默默地盯着下方的女性,任凭萧瑟清冷的晚风拂过略微散乱的发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
维德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陌生而洁白的天花板,后背贴着的不是尖锐的石块而是柔软的床垫,空气中弥散着草木灰消毒剂的味道。即使是反应不快的维德,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正处于医院的现实。
他把视线移至前方,熟悉的黑发青年正与一个陌生的军官站在一起,神色平和地谈论着什么,身披灰绿色军服的军官则规矩地坐在椅子上,桥托着双手倾听诺德的讲述。
“啊……哈……咳咳!”
忽然,一口浓痰钻出维德的口腔,忍受不住的青年顺势把他咳出来,嘶哑的声音同时惊动也了正在交流的二人。
“维德……布劳恩下士,你醒了!”
诺德兴奋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青年,几乎忘记了部队里规矩的措辞。
但一旁的军官也没有细究眼镜青年的错误,而是和他一起转过来,用凝重的眼神看着维德。
“这里……是哪里?咳咳!”
维德近乎干涸的喉咙勉强地挤出了几个单词,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不要急,先喝口水吧。”诺德一边小心地将塑料杯装的温水递到青年的嘴边一边说出了那晚的结局,“这里是第23步兵师的野战医院。在你昏过去之后,那些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就撤退了,我在平原上继续拖着你前进了大概十几公里,就遇到了23师的友军。”
“你们确实很幸运。”
背后的军官缓缓走上前,轻轻拍着诺德的背,而瘦削的青年却在听到这句话后难见地笑了。
“我们的确幸运——但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维德,我们真切地靠着自己的双手,自己的实力活了下来。”
黑发青年富有书生气的脸上少有地露出了天真的笑容。不过这次,在场的所有人都跟着笑了。
“倒是你们,通过这次战役获得了一个值得羡慕的机会。”
陌生的中年军官轻轻把手伸进衬衫里,当他再次伸出手时,一份洁白的调任书出现在了他粗糙的手指间。
“布劳恩下士,你也知道现在能活过一场战役的人有多少——而当你真的成功活下来时,总会有不错的待遇等着你。”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份关于自己将调往帝国皇都特里克的文件,华丽的花体字撰写了维德·布劳恩和诺德·武尔夫的名字,而自己即将被遣送的部队,则是504风暴小队——维德记得,这应该是负责皇都外城防卫工作的部队。
“这……”
“下士,不要以为这是在后方呆着吃饭的部队。现在的战况非常不容乐观,即使是内卫部队也随时可能被调往前线。”
军官说着便将委任书的纸张放在了后面,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熟悉但在某些方面又十分陌生的地图——法瑞亚帝国全境的地图,只是在被共和国占领的地方都打上了浅浅的斜线,而粗略地看上去,整个帝国的南方仿佛被一把尖刀生硬地扯成了两半。
维德微微一愣,然后突然皱起了眉头。
棕色卷发蓬松着的青年轻轻地抬起了头,望向被湛蓝色渲染得无比深邃的苍空。
正如军官所说的那样,自己和诺德,确实是战场上的幸运儿。
但是,这不代表每一个人都是。
自己拼死突围的数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维德希望自己知道得还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