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行此次拜访一众妖王,架子虽然摆的大,但奈何这些妖王们也肯给他面子,且不说众妖愿意出洞府迎接,罴山对单行以兄弟相称足以说明他的态度。
在他看来,自己乃悟道境强者,又是修行多年,又是饱经战斗洗礼,又是做着一方妖王,像他这般体量的人在单行一头金丹蛟龙面前称呼其“老弟”,怎么算对面都不亏。
单行听到这一声称呼后,脸上猛地一抽,但马上他又绷住了表情,挂着笑在原地等待着几位妖王靠近。
罴山走在这支队伍的最前方,带着今天决定会面的妖王们来到单行跟前,看他那嘴角夸张的弧度以及眼中溢满的笑意,似乎对这一刻期待已久,他对单行说道:“单行老弟,这么久不见你过来,不会是想在这石头山上看风景吧?”
“石头山的风景就不好看么?”单行笑着回答,“有林有水的山我已经看得够多了,想换换口味,再说,这迟个一天半天的不会耽误什么时间。”
罴山也回以一个爽朗的笑颜:“有老弟这句话在,我这边也能放心不少,不过我信你,其他妖王可不一定会信你啊,老弟如果有什么高见,不如现在就说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高见算不上,说出来也不成问题,”单行的目光瞟向之前与自己对着干的青卉,阴阳怪气地说,“只是在场有一只妖,似乎不是很愿意听我说话……在下想避一避嫌,应该合乎情理吧?”
青卉闻言,顿时气血上涌,不等别人问罪,他先一步跨出队伍,梗着脖子红着脸对单行怒道:“你——!”
他不是在气愤单行诋毁自己,虽然以前做过不少腌臜事,但他也是那种敢拍着胸脯承认的主,青卉不否认自己看不顺眼这个大少爷,若有人问起来他自然会回答,他不满的是这只妖在说正事的时候公报私仇,他没什么文化,只知道现在不能当着众妖王的面骂人,可若不骂出来,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既然不会说,那就不用说。
这名具灵境强者话音未落,与罴山站在一起的彩越妖王却是出手了,只见他大手一挥,孔雀法相在其背后显现,那数十米宽阔的翅膀就像是某种扇形法器一般携带着灵气与威压从一众小弟头顶拂过,一阵大风卷起,吹得一人透露落地。
众妖王的小弟们皆是震惊地看向那已死去的青卉,其脖颈处喷溅的血液洒了附近的众人一脸,唯独死者本人的脸上没有表情,一如他平时在妖王身边时那般恭敬与安静。
青卉的头颅滚向一旁,就像灌水后的皮球一样有弹性却又不肯脱离重力的怀抱,一路跳着直到砸在了一块普通的大石头上,再也没有动静。
小妖们很震惊,不是震惊于青卉的死,而是震惊于妖王们对他们这群人的态度,这青卉是彩越的下属,更在他身边的时间也不算短,彩越妖王现在说杀就杀,那其他妖族兄弟又该得到什么待遇?
小妖们将目光对准彩越,却发现他早已收好法相,仿佛自己没做过这事一般悠悠地对单行说道:“冲撞单大少爷的,我已经当场严惩了。”
单行也是个聪明人,他明白彩越肯下这个狠手并不是单纯想要示好,也不全是在巴结蛟龙族,其主要目的是在提醒大少爷他们这群妖王的耐心有限,有什么要求现在尽管提,只是到说正事的时候,最好能拿出点作用来。
或者说,你这人没什么作用,我杀自己一个小弟算我请你的,没事就滚开。
单行没有被吓住,反而是大笑起来:“彩越兄还真是看得起我!好啊,既然诸位这么有诚意,那么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说说正事怎么样?”
言毕,大少爷也是从储物戒中取出一颗蓝色的小球,屈指将其弹出,球在飞行的过程中不断膨胀,化作一个巨大的蓝色水泡将一众妖族全部包住,只有小妖被排斥在外,单行走到妖王们的跟前,解释说:“这是家族给我的一个小玩意,有隔音伪装之效,几位仁兄想讲的事,不妨现在就讲出来吧。”
看看水泡外不明所以的小妖们,又看看瞬间摆出一副正经脸的单大少爷,彩越突然明白这个单行不是在刻意摆架子,其实他和自己一样着急,但作为一个金丹修士,他其实不确定妖王们眼里是不是有他,毕竟这会直接影响接下来他在这个队伍中的话语权,在确认这件事后,他才有底气和自己这群人谈正事。
怕自己面子不够嘛,很正常。
其实他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蛟龙族的名头在狐族那边不好使,是因为狐族体量有够大,但换在罴山他们这群妖界的散修之中还是有几分重量的,不然罴山也不会出场就摆出一副笑脸了。
“开场话就由我来说吧,单公子,”彩越站了出来,作为这个阴谋的核心策划,他比罴山更懂得怎么说话,“你也知道我们和人族一众高手在关仪城对峙着,起因是我们想要帮金乌找回她的孩子,如今狐族一只脚踏进来乱搅这趟水,我们现在是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
这话里的意思其实也很明显,刻意提一嘴狐族就是在暗示单行看能不能借一下龙族的势来和对方碰一碰,蛟龙族虽然是龙族的下属族裔,但龙族的护短可是天下闻名,彩越肯对青卉下杀手,也是在竭力表达诚意拉拢对方,否则他根本就没有对这名下属动手的理由。
可他们并不知道,单行就是因为想单干,才选择来这里和妖王们联手的。
他沉吟半晌,然后道:“其实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并不困难。”
“诸位的诺言是亲自许下的,诸位可以保证自己不违反诺言,但能保证诸位的属下们安分守己吗?”单行分析着说,“先不要急着说是,彩越老兄刚才教训下属不就说明了,有时候下属也是不会听话的吗?”
听到此话的妖王们表情皆是一凛,它们看向水泡外面的数位小弟,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单行话里的意思很简单,既然青卉可以“不听彩越劝阻和自己对着干”,那其他妖族也可以不听自己老大的叮嘱四处搜寻孩子的踪迹,到时候狐族问罪下来,它们只需要学彩越刚才杀掉那些“不听话”的下属们一样,狐族自然就没什么话好说。
但,这事情永远没有嘴上说的那么简单。
首当其冲的问题就是,他们作为妖王,一路打拼下来靠的就是一个对兄弟好,现在要是把这群兄弟当消耗品看,下属们不会寒心吗?
再者,它们有胆量和狐族玩这个文字游戏,狐族要是较真起来,谁为他们兜底?说白了,这个计划和彩越之前定的计划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现在单行不开他的金口保证自己来兜底,其他妖王们都没这个胆子干事。
见到妖王们又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单行笑了,他知道这群妖王已经上钩。
“我知道诸位心里有所顾虑,一怕小弟寒心,二怕狐族不吃我们这套,其实这两个问题都不算什么问题,”他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悠悠道,“关键只要撇清和诸位的关系既可。”
彩越说:“撇来撇去,事情终归是我们的下属做的,这个关系撇不清。”
“不,可以撇清,”单行打了一个响指,“之前诸位不敢这么做,是因为已经结成团伙,人都是自己的,闹出什么事来也都是自己的,但现在不一样……”
“因为我来了。”
这句话就仿佛一个咒语一样,说得几位妖王的表情都是缓和下来,单行一来,教唆下属犯事的锅就可以让他背着,单行一来,妖王被狐族问罪的时候这个靠山可以饶他们不死——当然,这都是妖王们的想象。
单行只说过“他来了”而已,至于他有没有带着蛟龙族的意志来,他没说也绝不会说,直到东窗事发之前,这都会是自己的一张保命底牌,也是独属于他的一个文字游戏。
这句话现在的意思,只是“他单行站在这里”而已。
妖王们显然没能想到这一点,连彩越妖王的脸上都表现出明显的喜色,罴山更是上前一步握住单行的手说:“有老弟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吃喝女人,还是我们那些不成器的兄弟们的人头都尽管拿去,别的妖王们不知道,但我这里,我的话绝对靠谱!”
“罴山老兄这就言重了,”单行眼角一抽,暗自发力收回自己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的兄弟还不一定会出事呢,狐族怎么说也是我们妖族中的一派,哪怕是妖族的中流砥柱,也不得违背全体妖族的意志。”
“我唆使妖族去找我们妖族的孩子,狐族管到现在其实理亏的是他们,就算我们一意孤行,到时候事情败露,狐族敢把你们的兄弟尽数杀光吗?依我看,最多赔点法宝药材,也就能息事宁人了。”
“说得对,说得对!这方面的事情还是单行老弟更懂啊!”跟在妖王队伍中,背生三对薄翅的万虺妖王赶忙上前吹捧,他的举动也引起了其余妖王们的共鸣,水泡里面一时间洋溢着皆大欢喜的气氛。
而在众妖的簇拥之下,单行只是摆出一副虚伪的笑脸在那刻意地迎合着。
站在妖族顶点的家伙们,哪有他说的那么简单,他敢这么评价,纯粹是这些散修妖王在野地里混太久,根本就不懂罢了。
只希望他们受死的时候,自己能独善其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