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完全无法躲避的刺击,为什么?”
那个瞬间菲恩娜已经感觉到了即将袭来的杀气,明明自己已经决定接受这个必死的结局了,只是自己的身体在那个瞬间仿佛不属于自己,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直接躲避开了那个向着自己突刺而来的匕首,而当自己的视线重回稳定时,手中的枪已经瞄准了那名少尉的头。
自然没有什么值得犹豫的了。
扣下扳机的那一刻,菲恩娜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法尔娜救了一命。
“船里面有武器,那十个人很快就要从建筑里面出来了,拿到武器后赶紧去找掩护,不要和他们硬拼。”
脑海中法尔娜的声音十分的清晰,而它所在的AOS也已经站起,尽管机体被那座宫殿遮挡的严严实实,但是探测器还是能够清晰地辨识到那些向着被袭击队友们方向前行的士兵们。
菲恩娜知道给自己剩余的时间不多,但是她想起了自己之前所幻视到的内容,以及那个真的存在于那名上尉手中的遥控器。
但是当菲恩娜的眼睛再次扫过那名少尉尸体旁的空地时,才想起来自己当时是直接击碎了那个信号发射器,完全没有料想到之后的事情。
“法尔娜,你能接入到这个登陆舱的系统中么?如果能让它自爆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让那十个人失去一定的战斗力?”
菲恩娜如此说的时候便已经进入到了那艘登陆舱之中,在没有等到法尔娜答复之前便自行开始了对那个登陆舱的检索操作。
“预计接触还有三十秒,快点离开。”
法尔娜的声音在菲恩娜的脑中回响着,但是菲恩娜并没有有所动作,她仍然在仔细的搜索着所谓的爆炸指令,那幻视中的景象让自己深信不疑,他们不会在自己的船里面放遥控炸药的,所以那个发射器所控制的必然是类似于自爆系统那样的东西。
“你要是想让我走的话,就用刚才那一招。我自己是有分寸的,那十个人一定会检查这几具尸体,而在那个时候引爆这艘船就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还有十秒钟,已经来不及了,你想跟他们一起去死么菲恩娜?”
法尔娜打断了菲恩娜的话,它已经控制AOS肩膀上的自防炮瞄准了那些人即将出现的地方,虽然中间相隔着一栋建筑,但是凭借30mm口径的机炮想要在短时间内击穿这并不厚重的混凝土结构是全然没有问题的。
“我找到了,已经设到为一分钟倒计时,足够我……”
也许是自己刚刚太过于专注了,全然没有注意到视野之中投射而出的信号,只有当那冰冷的金属枪管抵住自己的太阳穴时菲恩娜才发现自己已经和那些士兵接触了。
“星间联合的人?不错,你们在这里发现了什么?那个在宫殿前院的机动武装是怎么回事?”
菲恩娜只得慢慢的抬起双手,而那名士兵所说的话自己也能够完全听的懂,虽然很是生硬但是仍旧能够体会得出他的意思。
“这里的秘密不值得共享给你们,有种开枪啊你这该死的懦夫!”
那并不是自己想说的,但是费呢那发现自己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这回答让自己十分绝望,那名士兵绝对不会放过自己,没有任何理由放过自己的。
本来还会有机会的,如果把他的枪夺下来的话。
“看来你还是知道些什么的,想激怒我没有那么容易。”
很意外,那个士兵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激将法,他抵着自己后脑的枪口微微的后撤了一些,但是现在菲恩娜所担心的并不是那个士兵所要做的什么,而是自己之前所设定的自爆时间已经悄然走过了一半。
三十秒钟,仿佛没有什么希望了。
那为什么不拼一下呢?
就在这个想法刚刚在自己的脑内成型的时候,菲恩娜便听到了那震耳欲聋的机炮射击声。
那化作点点光火的弹头轻松地撕裂那些米黄色的墙壁,携带有强烈动能的碎片肆意的想着那些陆战队员的身体袭去,碎石与金属破片狂野的撕扯着他们的肉体,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击的机会。
横扫而过的烈焰只能宣告破坏与死亡,而当炮声彻底停歇的时候,在那草地上所剩下的只有残破的瓦砾和成片的红色血污以及那些因为冲击瞬间变形的土壤,被称为生命的东西此时此刻已经不属于这片草地了。
而在那炮声响起的同一时刻,菲恩娜的身体便直接向后抬起自己的右脚狠狠地踹了过去,她现在只能完全相信法尔娜,自己所犯下的错误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挽回,只能让法尔娜控制着自己尽可能的逃脱这个窘境。
在那名士兵重新爬起来用手中的枪击杀自己之前逃脱这艘船是目前菲恩娜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外面被法尔娜毁灭成什么样子已经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它是为了自己才如此做,完全没有考虑任何连带的后果。
这并不像它。
当自己离开那艘船的时候外面的炮声也已经停歇,而菲恩娜已经没有时间向后看法尔娜的杰作,她奋力地跑着,向着能够避开那艘船的地方尽力地奔跑着。
子弹掠过自己身旁的声音是那样的熟悉,就仿佛自己早就已经经历过这样的情况一样,而与同时自己的内心却又十分的平静,仿佛之前所遭遇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占据自己内心的只有那似曾相识的感受。
就如同那个时候自己幻视的一切一样。
而随后,自己所能感受到的只有那钻心的痛,从自己的身后,毫无预兆的袭来的痛。
那一刻自己的身体仿佛是真正意义上的不属于自己了,从那痛处向着全身蔓延的只有无尽的无力感,而就在那痛楚蔓延的同时,自己的世界再次变得安静了。
奔跑着的脚步丧失了前进的动力,而自己的身躯也只得向前重重的摔在地上。
心跳声,越来越来急促了。
仿佛,呼吸变得吃力了。
想要抬起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已经无法做到了。
喉咙那里呛得好难受,自己所看到的世界也越来越模糊了。
还是幻觉么?或者是真的?
“对不起了,卢尔撒……”
在菲恩娜的世界完全黑暗的同时,在她身后的那艘登陆舱也忠实的履行了她之前的设定。那些被安排在动力舱的自毁用炸弹被电子引信所激活,顷刻间释放出的火焰便直接吞噬了那并不算大的登录舱,爆炸产生的冲击如同风暴一样让它周边的所有零碎不得不臣服,全部按照它散布的方向奋力冲刺着。
机器是不会撒谎的。
火焰引燃了那些生长在土地之上经受了百般磨难的草,它们没有办法做出反抗,只能让那些高温剥夺它们其中的水分,然后再被火焰吞噬并毁灭自己。黑色的烟尘扶摇直上,没有风去扰乱它,周围的一切又一次的变得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安静。
卢尔撒还记得约定,他打开了门,看着外面的一片狼藉,却什么都没有办法说出口。
那个被称为AOS的家伙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静静的矗立在前院,而在它的面前则是那面被摧毁的粉碎的墙,连同那椭圆的穹顶都已经碎裂,大块的碎石从其上方坠落砸碎了大理石地板,而在那面墙的对面也早已经被掏空,只有那些残骸在火光之中描述着刚刚发生了什么。
细碎的瓦砾在卢尔撒的脚下发出碎裂的声音,而卢尔撒的眼神却一直盯着原创额趴在草地上的稍显熟悉的背影,尽管在那背影之下的草地已经被浸染的血红,尽管那个背影已经没有了动静。
卢尔撒的脚步变得快了,那些本就渺小的东西被他狠狠的踩在脚下,只为了能够更快的接近那个背影。
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在呼喊着什么,那血红的颜色太过于刺眼,刺眼的让卢尔撒根本没有办法相信那是真实的。
他还是跪倒在了她的身边,她的侧脸着地,眼睛紧闭着但是表情却又是十分安详的,尽管那面容上已经没了一丝血色,但是那张脸看起来与往常无异,只是睡着了而已。
卢尔撒想办法安慰着自己,想办法不去看菲恩娜背后那血色空洞。
他的翻过菲恩娜的身体,她的头则无力的顺着卢尔撒的动作摆动着,卢尔撒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自己的嘴唇只是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一丝声音,而自己的目光却一直逃避着菲恩娜胸口处的那个暗红色的已经干涸了的血窟。
再也没有声音了,甚至连那火焰燃烧时的声音都没有办法听到了。
卢尔撒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他只感觉自己的鼻子酸酸的,眼中仿佛有什么向外涌着,但是自己却又不知道,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只是离开了而已么?”
心底的声音如此的问着自己,而卢尔撒却没有想好该如何应对这样的自问,他的目光再一次地看向菲恩娜的脸,只是希望自己再看向她的时候仍然能够看到那双棕色的眼眸。
但是并没有。
“将我的平静打破后离开了么?”
那一声自问再一次的在心底说着。
卢尔撒将菲恩娜抱在怀中缓缓站起,尽可能的不去看她的脸,虽然初升阳光映照着自己的前方,但是卢尔撒还是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你所抗争的到底是什么?”
卢尔撒挥舞着手中的铲子,将那棕红色的土一点一点的填回。
“你所背负的到底是什么?”
纯白色的木所钉成的十字架被卢尔撒立在那土堆之上,而它影子所指向的方向则是那台被菲恩娜称为AOS的家伙,从卢尔撒开始掘墓时就在那里,直到自己将那纯白的墓碑插在土地上时,它仍旧没有移动过。
机器是不会因为失去主人而哀伤的,因为它们不会表达,没有感情。
但是当卢尔撒转过身看向那台AOS的时候,那台AOS也转过了身,低着它那有着红色双眼的头颅,俯视着正在仰望着它的卢尔撒。
“你所拥有的,又是什么呢?迈耶小姐?”
那巨大的人形放低了自己,在卢尔撒的面前单膝跪了下来,胸口的菱形遮盖向上扬起,而在那之后的球体却像是花瓣一样绽放开来。
那内在的一切都对着卢尔撒所展开了,而在那展开的球形之中却站立着一个金发的少女,那一袭长发无风自动,而那红色的眼睛确如同两盏明灯一样注视着自己。
卢尔撒放下了他手中的铲子,向着那个少女所在的方向走去,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他看到了那个少女脸上的表情,是和他一样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