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能想起来那时候你所见的内容么?那些闪耀的瞬间,那些你仰望天空时所看到的紫色闪光,还有那市场出现在耳畔的呼唤?”法尔娜的声音在卢尔撒的耳边环绕着,这时候的卢尔撒已经能够感觉到自己脚踏在地面的真实,刚刚自己所见的一切业已消散,只留下了面前这个如同放倒的圆柱一般的物体。
“我不明白,刚刚我所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哪些是真的么?我母亲所说的做的,还是说那些只是那个叫做兰格特的人所臆想出来的结果?”
卢尔撒用着他颤抖的嗓音闻着法尔娜,他的目光没有继续去看向那设备,而是紧盯着自己所抬起的手心,卢尔撒有些怀疑目前自己的感受,但是当自己举起手时却仍旧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样做。
“如果你想要扇自已一个耳光的话就做吧,尽管这样测试自己是否清醒毫无意义。”
法尔娜的声音还在哪里说着,虽然卢尔撒看不到它的影像,但是也能想象得到它一脸不屑的表情。
“法尔娜小姐,姑且先这样称呼你吧。我想问你一件事情,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除了刺激我让我变得清醒之外。”
卢尔撒仍系没有放下自己的手,他抬起头,看向了那个巨大设施的顶端对着法尔娜问道:
“我想知道你的动机,为什么如此做,到目前来看你所做的一切除了让我徒增悲伤之外貌似什么作用都没有达到。先说明白,我不想了解菲恩娜·迈耶的一切琐事,也不想了解在我存在之前所发生的那些改变你们于这世上生存的原因,更不想去改变什么,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我甘愿沉寂在这座已经变成废墟的宫殿里度过我的余生,甚至下一刻我会毅然决然地选择放弃掉我的生命,我实在是不想这样纠结下去了。”
“你不会这样做的,尽管这样的话你已经说过无数次了。”
法尔娜的声音依旧是冰冷的,并没有对卢尔撒所说的话产生任何的名为相信的感觉,更不会对卢尔撒的威胁产生任何恐惧。
“你左手旁的那个箱子里有一把手枪,如果你能够履行你刚刚所说的话的话就拿起它对准你的头扣下扳机。听着卢尔撒,我不会在乎你的死活,我需要的仅仅是你的生物验证信息,只不过你活着的话我会方便很多。”
那依旧冰冷的话语如此刺激着卢尔撒的神经,而卢尔撒确实看到了那个箱子,此时此刻它的金属盖子虚掩着,而上面除了灰尘之外什么都没有。
“好啊,既然你不相信的话……”
过度的气愤让卢尔撒的身体都随着气息颤抖着,他愤然地走到了那个箱子前面,用手直接拽开了那虚掩着的金属盖子。果然,一把保险锁定的老式手枪就立在里面,而一旁的弹匣中那黄澄澄的子弹要比那漆黑的枪身更加的引人夺目。
“拿起它,解除保险后上膛,然后对准你的太阳穴扣动扳机,既然你如此的恐吓我,我也不必像之前如同乞丐一样恳求你替我去做些什么。来啊!如果是个男人的话你就这样做啊!”
那是怒吼,法尔娜的怒吼,但是更像是嘲弄。
于是他拿起了那把枪,生疏的将那弹匣推进了枪体,轻轻扣下略显生硬的保险,然后拉动了缺少润滑让人略显吃力的套筒。
子弹被枪机推入发射室的声音仍然是那样的清脆悦耳,这把枪并没有因为自己在这段时间缺少保养而显得十分破旧,但是这一切对于卢尔撒来说都不是好事,他现在仿佛已经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了。
卢尔撒看着那已经被自己拂去灰尘的枪身铁黑色的防锈漆面微微反射着地下空间那微弱的白色灯光,此时此刻那原本轻巧的枪身忽然间让卢尔撒觉得很难抬起,自己的手已经停止了颤抖,只是不知道现在自己该如何做。
“被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激怒后的自己竟然如此的冲动么?”
卢尔撒如此的想着,而自己仍旧静静的端详着手中的枪,仿佛一瞬间自己想明白了什么,但实际上自己只是觉得自己刚刚有些过于的冲动罢了。
“既然这样,我来帮帮你。”
那冰冷的声音过后,卢尔撒忽然感觉到有内心深处所萌生的恐惧感,而随后的表现就是自己的躯体再也不受自己控制,自己的右手猛地抬了起来,将那冰冷的枪口直接地主了自己的太阳穴。
只有法尔娜的那句冰冷的话语,随后就是如此这般,自己甚至没有一点反应时间。
而就在那冰冷的枪口按压在自己太阳穴的那一瞬间,自己眼前所闪烁过得是一个穿着紫色裙装的影子,虽然自己没有看清她的面容,但是却看到了她那棕色发亮的眼睛。
“菲恩娜……”
但是自己已经说不出什么了,只是潜意识重的自己稍稍的动了动嘴唇,那个影子就消失了。
手指缓缓扣下扳机所发出的机械声是那样的刺耳,尽管那枪口已经离开了自己的皮肤,但是那声音仍旧在耳畔,仍旧是那样清晰。
而卢尔撒什么都无法做到,他甚至都没有办法转动自己的眼球,完全没有办法挣扎,只能眼睁睁的等待着那颗被膨胀空气送出的铅质弹头冲破自己的头颅。
没有什么比直面死亡而自己却什么都无法做到更加的恐惧了,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不会害怕,即便是那些决心赴死的义士,也只是用那大于常人的勇气掩盖住了那滋生于心底的怯懦和恐惧罢了。
“对不起,菲恩娜,对不起……”
扳机已经扣到了底端,而卢尔撒的脑海中也只有这一句想要表达出却又没有办法表达也不知道该对谁表达的话语。
但是那撞针已经被释放,那冰冷的金属正以高速撞向那十分敏感的底火,直至它充分燃烧引爆弹壳中的烈性火药加热那其中的空气使其膨胀,然后将那颗不重的铅块顺着枪管向前方旋转着发射出去。
枪响回荡在这不大的地下室中,而那一瞬间的响声带给卢尔撒的只有耳膜上的刺痛和近乎眩晕的感受,以及那仿佛永远不会消失的耳鸣。
那枚子弹擦着他脑后飞过,并没有瞄准着自己的脆弱的头颅,而是直接击打在了不远处回廊的金属墙壁上无奈的撞扁了自己,只有那枚黄铜弹壳冒着缕缕白烟无力的地掉落在地上,连发出的清脆声音都被那巨大的枪声覆盖掉了。
血从脸侧流下时的温热感让卢尔撒感觉到了一丝无力,他的右手早已经放下了,只是自己的思维还是不断地低声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什么的,而那双失神的眼睛早已经不知道该聚焦在什么位置上。
“你还是能够理解生命的可贵不是么?甚至你现在所想的不仍旧是菲恩娜么?不要白白浪费掉她拼死所救回的生命啊卢尔撒,如果她还活着的话是绝对不会看到你这个样子的,所以快点给我看清事实,不要去找那些随便的借口,我不想再浪费任何时间了。”
在那耳鸣中只有菲恩娜的声音是十分清晰的,甚至卢尔撒仿佛从这个机器的话语中听到了他所认为的情感波动。
但是为什么?怎么可能会这样?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去理解这个。
从耳中流出的血已经变得干了,而卢尔撒仍旧站在那没有动作,他现在仍旧想不通,仍旧不知道这个机器所胁迫自己做的事情究竟是为何。
只是因为心中的那份抱歉以及名为悲痛的东西么?
对于法尔娜的那段话卢尔撒完全想不到合适的语言去回答,并不是因为之前自己接近濒死时所看到的菲恩娜的笑脸,也不是因为自己心头中因为自己冲动而产生的悔过,只是因为从法尔娜口中所说出的那些话感觉并不是那样的冰冷了。
就像是不久前那个在自己面前乞求自己帮忙的女孩子一样,而不是那个冷冰冰的只知道控制自己强迫自己去接受那些自己看来只会徒增悲伤的过去的怪物。
“所以,你是谁呢菲恩娜?是一个女孩子还是一个怪物?”
卢尔撒在自己的脑中如此地问着,而右耳深处的痛感也逐渐的变得弱了,他知道这个机器能够听得见,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将自己所想的说出口。
他重新抬起头看向那个高大的设备,尽管自己仍然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但是现在的卢尔撒却莫名的感觉法尔娜和菲恩娜一样的可信,并不是因为作为机器的它不会撒谎,而是自己感觉此时的菲恩娜并不仅仅是一台只会运算的机器。
“不要多想了,我只可能是一个机器,并不能变成你们那样作为人类的高度,这是我的自卑之处,但是也是属于我的自豪之处不是么?听着卢尔撒,我并不像表达太多,这样对你而言没有任何的好处。”
法尔娜的影像投射在了卢尔撒的视网膜里,它就站在卢尔撒的前方,就象是一名普通的少女,没有一丝瑕疵的完美人形,只是永远没有办法和自己所触碰到而已。
“这台设备,是当时兰格特集团所开发的超高速质子加速器,但是这个名号只是一个外在的称谓罢了。”
法尔娜顿了顿,看向了卢尔撒的眼睛接着说道:
“这项设备通过对相关程序的改动,可以向着零时间甚至逆向回溯时间差位的平行空间进行着讯息互换,但是却没有办法让加速的粒子超过光速,只是因为那是根本没有办法实现的。于是这台机器达成了光速,虽然只能维持十五秒钟时间。抑或者在那十五秒钟的时间内将一定的数据传输过去。”
“但是这种东西对我来说……”
“没有任何作用,它所能带走的只有电子所构成的数据,除此之外没有传输任何东西的作用。”
法尔娜解释着卢尔撒还没有来的及问出口的问题,它走到卢尔撒的面前,微微地抬着头看向卢尔撒接着说:
“女王陛下留下这套设施的原因是因为它能够保护你的性命,而不是让你去使用它,而想要留下这套设备的兰格特集团正好有这个需求,毕竟真正决定消灭这个星球上所有生命的人并不是你的母亲和那个兰格特集团的当家,只是星间联合认为萨尔利亚所能拥有的结局只有抹除掉这一条路可以选择了。”
“但是那些你给我所看到的是……”
卢尔撒再一次的问向法尔娜,但是法尔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彻底消失在了卢尔撒的面前,随后卢尔撒则又一次的陷入到了一片漆黑的世界。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让你感受一下我所在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世界,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也能够观察得到我所能看到的一切。”
法尔娜的声音也变了,变得虚无缥缈了起来,而就在法尔娜声音消逝的一瞬间,卢尔撒的面前瞬间散布出了仿佛无限星辰一样的景象,那些散发着光的点飞速的跳跃着,看似无序但又仿佛是有序的。那些光点移动所形成的光轨就像是一颗又一颗闪耀着的流行,而那些互相碰撞着的光点则是迸发出更加猛烈的白色闪光。
卢尔撒抬起自己的手,一枚光点稳稳地向着他的手心处降落着,没有一丝的压迫和热量,只有那纯白的美丽所形成的感觉映射在卢尔撒的神经之中。
很美丽,但是无法触碰。
那枚光点轻轻的淹没在卢尔撒的手掌之中,然后又轻轻的从他的手背冒出,然后猛地加速停顿,再向着远方飞去。
“能够理解么?完全不能吧,但是这就是我所存在的世界,就是这些不断重叠的光点形成了我,所以我们永远是没有办法触碰到的,各种意义上都不可能触碰。”
法尔娜的声音在远处如此说着,语气仍旧是冷冰冰的,但是卢尔撒却从其中感受到了一丝无奈的意味。
“你还是很想成为像菲恩娜一样的存在不是么?想要真正的去触碰和感受什么的。”
卢尔撒如此的说着,向着他所面对的方向平静地说这,完全没有了之前的不安和疑惑,就像是在面对着菲恩娜一样对着法尔娜可能在的方向说着。
“但是我不能,无论你所看见的我是如何的完美,我都只可能是一个幻影,完全没有办法真正的去理解什么,而我想让你看这个世界的原因并不是想要向你诉苦,我不需要得到你的同情。”
那声音在意的变得冰冷,甚至前半句的时候卢尔撒还能够感受到名为感情的东西存在,但是说出后半句的法尔娜仿佛变得很痛苦,这种痛苦会让卢尔撒所感受到,就像是一个刻意压抑着自己,没有办法让自己说出自己想说出的话时的痛苦。
“不对的,你并不想要如此的着急,到底是为什么?”
卢尔撒很是着急的喊了出来,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机器的心情,这个名为法尔娜的机器的心情,尽管这个心情只可能是预先设定好的对应程序。
“我不能说,我们只能如此继续,完全不能说出来……”
那光与黑暗构成的世界在法尔娜的声音重新变得真实时瞬间破碎,现实的一切又回来了,卢尔撒又一次的面对着面前那冷冰冰的机器。
但是那句话末尾的啜泣声,仿佛比那声枪响还要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