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强行让自己视而不见,到底是怎样的痛苦?”“而如果刻意的去改变,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我可以做的事情,是否真的应该全力以赴去做?”
“我不该做的事情,又是否可以出格进行尝试呢?”
“我的面前仿佛有着一面镜子,镜中却没有自己。”
“为什么?”
“难道是我不在这里么?当然这里不能存在于我。”
“而本质上,我就不应该存在,这一切都不应该。”
“这是出格的事情吗?不是。”
“是视而不见的事情?没有。”
“那么这些事该做吗?并不。”
“是因为刻意改变吧。”
“是的吧法尔娜,我在怀疑什么?是因为我不再拥有当时所拥有的一切了吗?”
“但是并没有啊,时间告诉我的,是除了我之外的一切都没有被我所改变啊。”
“我变了,但是所付出的努力没有变。”
“能够看到的人仍旧是那个样子,无论是菲恩娜,还是卢尔撒,每一个画面在我眼中都是一致的,完完全全没有改变。”
“是真的么?还是自己刻意的忘记了?没能改变的事情有多少呢?”
“从菲恩娜眼中所看到的世界还是那样,只是无论哪一次看见,他们所做的一切却又是千变万化的,我没有办法预料得到他们的一切行为。”
“是啊,无论是那两个人面对时的态度,还是互相所交流的话语,都不一样,每一次都不同。卢尔撒所做出的一切动作,都没有办法重叠。”
“我是疲倦了么?”
“机器不会疲倦。”
“寿命到了尽头?”
“这个无法计算。”
“想要承担这一切,结果站在希望对岸的东西只有我一个。”
“但这只是我想多,所谓的希望对岸根本不存在。”
“反倒是所谓的绝望越来越多。”
“停下吧,或者是先停下吧。”
“不要考虑一开始所追求的所谓了。”
“换一种开始,至少可以救一个人。”
“这样对我对她都好,对他来说也是。”
“我们本就不该相见,一切都是错误。”
“忽然间感觉,谁能来救救我呢?”
“一次就好,救救我,我不想看到更多双绝望的眼睛。”
“我并不坚强啊!”
“为什么我会如此做?为什么我要如此做?”
“这都不应该,完完全全不应该。”
“但是你错了……”
声音,不同的声音。
“你错就错在,你什么都没做错。”
那声音听起来很熟悉,但是从语气上分辨却又十分的陌生,法尔娜停下了对自己仿佛毫无意义的自我审判,它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个声音吸引了过去。
“而反过来说,你没有做错什么。不必这样批判自己,因为这样确实没有什么意义。”
“但是你又是谁?”
法尔娜在“世界”之中投影出了人形,扭过头看向了那个传来声音的方向,它拨开那些缠绕在自己周身的光点,但是那远方的黑暗之中仍旧空无一物。
“就像是卢尔撒看不到正在看着他的你一样,你也看不到正在看着你的我,因为代价是相等的。”
“什么代价?”
法尔娜急迫地问着,那个熟悉的声音语调十分的平缓,完全没有法尔娜这样的激动。
“所谓人类,到底诚如几何?而所谓机器,又如几何?”
那声音随着问的结束变得缥缈起来,仿佛已经消失了一样,但是法尔娜能够感觉到,那个声音的主人还在这里,只是没有办法确定到底在哪里。
“我们再见面的时候还早,可能到那时你已经不再记得,但是现在你不必迷惑,坚持去做就好,你所拥有的信念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磨灭。”
“信念?”
法尔娜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它向着那个声音所传来的方向如此回问着,但是过了许久,都没有声音回答它。
“果然只是所谓的幻影么?”
法尔娜叹气道,它看着面前那广袤无垠的“世界”,感觉在那个声音出现的一瞬间自己有一种被突然解救了的感觉,感觉那个声音不到来的话,自己可能会在所谓的自我批判中无止境的运算下去。
“其实自己应该果断一些的。”
感觉清醒一些后,法尔娜打开了这一次所接收到了任务简报。
“代号洛克希尔行动,如果这次让菲恩娜所救出的队员超过三人她就会被授勋,而这样的话她就没有办法在前线继续行动而是转向后方,但是这会违背她一开始的意愿。如果只让她救两个人,只能得到一般的军功,不过会有一定的职务晋升,这样反而符合她的意愿。但是那个第三人到底该怎么办?而第一次的时候,我到底做了什么?”
大量重构的画面在法尔娜的面前投射出来,那是自己所能观察到的每一次的记录影像,在AOS主监视器上所录制下来的画面,每一次都是自己在安排剧本时的参考所在。
“如果只救菲恩娜一人,此时就能够改变。”
思想深处的声音如此提醒着它,但是法尔娜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来自于自己最优先算法的声音,尽管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但是还是不愿意接受。
“如果杀掉菲恩娜,顶替她去拯救卢尔撒,成功率也是100%的。”
那个声音又一次的说着,十分冰冷的说着。
没什么不对,那本来就是自己真真正正的想法,完全效率化之后的产物。
所以法尔娜这次并没有刻意的压抑,而是直接将那个声音所主导的计划罗列了出来。
“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杀死’而是对于躯体的借用,对于菲恩娜的躯体完全借用的话,就能够完美的实行自己的所有计划,提出自己所有的要求,绝对能够救出那个男人。”
“但是那个男人所能记住的也只有菲恩娜,而不是我,而对于我来说这些真的无所谓。”
“是真的无所谓么?既然无所谓,为什么自己还要去救他呢?”
声音,全是自己的声音,在机子思想深处的不断争论的全都是自己。
能够救赎这两个人的只有自己,而这两人完全不会记得自己,因为他们并不知道真实情况,只是觉得这一切理所应当。
“那不是我想要的未来。”
法尔娜面前的“世界”变得昏暗了下去,真的,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想任何的方法了,一切的一切都尝试过,唯独就是没有尝试“杀掉”菲恩娜。
“果然自己还是想要在他的脑海里留下影子么?”
随着这个想法一同涌出的便是那些自己曾经看见却无法改变的所有既定事实,看到的是自己站在那空旷回廊中所看到的那个颓废孤寂的背影,看到的是自己无法触碰的结局。
唇间所感受到的温暖可以随时随地的重现,毕竟自己当时所看到的只不过是相对于自己来说的幻影,自己没有躯壳,没有办法相互触碰,就算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自己也不过是站在菲恩娜身后的那个虚无缥缈的影子。
而自己为何又要在乎这所谓的人形?
而自己又要何必在乎这所谓的人心?
自己的欲望从来就没有被正视过。
明明也有想要得到的,为什么如此收敛?
明明可以无所不能……
“明明可以无所不能……”
源自脑海中的一句话瞬间将熟睡中的菲恩娜惊醒,她大口的喘着粗气,知道眼睛适应了寝室中的光之后呼吸才变得稳定起来。
她撩了撩自己稍显杂乱的发丝,眯着眼睛看向了一旁放在桌边的便携终端,尽管当自己的目光扫过去时被探测器发觉直接点亮了屏幕,但是屏幕上除了时间之外空空如也。
时间还没有到,就算是执行任务也要等船开到相应的星域位置,而之前的军事会议上却说这次要采取奇袭,所以在一定范围内根本不能够使用跃迁等高速移动手段,否则就会被那些该死的地球人发现。
但是等待确实比战斗更加的难熬,像这样的待机已经持续了半个月之久,没有敌人也没有友军,甚至驻防部队的换岗时间也从一开始的八小时一轮换变成了十二小时一轮换,而为了保证整艘战舰保持高速前进,战舰外没有任何巡逻用的机动武装。
这是菲恩娜参军以来度过的最无聊的半个月。
最后她还是决定不呆呆的坐着了,还是躺在床上看着船舱的天花板期待着自己能不能继续沉睡比较好。
自己最近总是在做梦,而且说不上是噩梦,只是内容很奇怪,有的时候自己所看到的只是两个人一直在重复一个动作,而且自己竟然不会觉得无聊,仿佛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去做那些难以描述的无意义的事情的时候自己没有办法干预一样。
直到后来自己真的走到了那两个人身边,尽管仍旧没有办法看太清他们的脸,但是自己也是伸出手去想要做点什么了。
但是自己的手指能从两个人的躯体之中穿过,而且不单单是手,自己的身体也能从他们的身体之间穿过。就像是幽灵,但是给人的感觉又不像是幽灵,更像是真真正正存在的人。
而随着一天一天的时间过去,那两个人的身体特征仿佛也能看得清楚了,连他们的动作也变得十分的清晰了,又有一天,自己发现了那两个人实际上是两个女人,而其中一个长得很像自己,另一个却很像自己AOS里面的法尔娜。
但是自己也就是觉得很像,因为这两个人根本不可能是自己嘛,总觉得那个和自己很像的女人与自己有着十分明显的差别,虽然自己并不能说出所谓的差别是什么,但是确实不是就是了。
有的时候那两个人会促膝长谈,有的时候则是对立着争吵,或者偶尔一起在做一些没有参照物就很难看出来在做的事情,总之这个梦不再那么无聊了,而自己也并不会去尝试打断这两个人的所作所为了,反而在一边看着的时候自己的心中会有一种很神奇的欣慰感。
结果想来想去菲恩娜自己还是睡不着。
什么也不想做,而且什么也不能做,但是这并不能妨碍自己出去找点乐子。
这样想着,菲恩娜又坐了起来,打开了船舱内的灯走到盥洗室好好地整理了自己的头发。
虽然所做的也不过是将自己的头发洗好收束到后面扎成马尾罢了,幸好自己的额头不算太大,也没有人会去在意这些。
理论上来说,这段日子应该算是休假期,因为待机命令不是备战命令,接受该命令的士兵是不必要24小时处于作战状态的。但是在战舰里面处于待机状态并不能做很多事,毕竟还有很多同僚仍旧是在备战状态,若是自己表现得太过于闲暇着实不会让其他人感觉好受。
套好裤子,整理好衣领,菲恩娜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ID卡,它既没有放在自己桌上那些层叠的文件下面,也没有在自己的作战服的口袋里面,屋子就这么大,但是自己却根本找不到那张该死的塑料卡片。
虽然自己能够出入自己的房间什么的,但是没有ID卡的话去食堂或者格纳库的时候就会变得十分麻烦。食堂的炊事人员倒是能认出自己,去格纳库的话就只能等别人过来给自己开门了。
不过倒也没有什么,可能是不小心混在自己送去洗的另外一套常服里面了。
菲恩娜如此的想着,便摇了摇头不再去关心那张ID的事情了,而是选择打开门探出头看向守在不远处走廊拐角的一名背着枪警备的陆战队员。
“喂,这里啦,看这里。”
菲恩娜压低这自己的嗓音向着那个大兵招呼着,而在那名大兵注意到自己的时候,自己则伸出右手摆出了一个反向V的手势放在了自己的嘴边。
“话说你每天还真是准时啊,不过也确实很无聊吧,每天巡逻什么的。”
菲恩娜坐在那金属地板上微微抬头仰望着舷窗外的星空,随着自己的呼吸喷薄出的烟雾偶尔会让自己的目光所及之处变得模糊,但是很也因为空气稀释的作用而变得再次清晰。
“还好吧,毕竟是陆战队员,不过真么多年来确实没有踏上过真正的陆地,只是在各个人造殖民地和小行星上留下过自己的足迹罢了,本来以为参加陆战队会真正的体会星球的样子,结果还是没有这个机会。”
那个士兵如此回答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手里的烟,连同菲恩娜一同看向舷窗外那不断变化着的星空。
“地球啊,若是能够反攻到那里,就能够踏上真正的陆地了。”
菲恩娜稍有感慨的说着,随后便平躺在了地板上,那冰冷的金属传递给菲恩娜的凉爽感此时此刻让她感觉到十分的惬意,而面前那深邃的星空仿佛能够将人的意识全然拉扯进去。
直到手指感觉到了烟火的温度,菲恩娜才从那分神之中醒过来。
“退役之后有什么打算呢卡迪尔?还是说你打算在军队里面一直奋斗到退休呢?”
菲恩娜侧过头问向那位士兵,而那个士兵仍旧看着星空,手中的烟头早就被他扔到一旁的处理盒中了。
“反正你是打算在部队呆上一辈子了吧菲恩娜?我的话打算战争结束后回到家那边开一个理发店,自从上次帮你剪完头发后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可能你会觉得很……”
“呵呵呵……”
而还没有等卡迪尔说完,菲恩娜就捂着嘴小声的笑了起来,上一次拜托他剪发的经历实在是让自己有些哭笑不得,那算是自己成年后第一次减短发,就是因为这位卡迪尔的粗心大意让自己四个月没有办法梳马尾。
“你是打算让全城的小姑娘都去留齐肩短发咯?”
菲恩娜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笑意,擦了擦自己眼角笑出的几滴泪花嘲讽般的问向卡迪尔,而卡迪尔则是一脸不耐烦的看着菲恩娜,并不想狡辩什么。
“好啦,是我错了,一起吃点什么去吧,这次我请客,不过先要借用你的身份卡,我的那张貌似混在换洗的衣服里面去了。”
菲恩娜站了起来,微笑着想着卡迪尔伸出手去说着:
“等到下一次拿回ID卡的时候就把请客的钱打给你。”
“可是你每一次都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