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拯救乔的办法?”
“是的,能够让约瑟夫活下去的方法,我已经找到了。”
赛博纳指了指自己身后空荡荡的柱子。
“这个祭坛虽然有四根柱子,但用来继承穆斯贝尔海姆力量的其实只有三根。如果四根上都有生灵绑缚,最弱势的那一个体内属于泰坦的血液会被抽干然后分给其他三个,直到失去资格。”
“你是说我们要让乔成为被淘汰的那一个吗?可是如果我用这把剑刺中他,那个时候他不是也会被剥离出这一次的竞争么?”
“是啊,但是这样他的体内就还拥有着躁动的属于穆斯贝尔海姆的血液啊。关键的问题其实是如何把乔体内的那部分不属于他的浑浊的力量抽离出去,让本来人类的部分再次浮现出来。”
“这么说茵莱斯城里那些游荡的遗族也都有希望再变回人类了吗?”
“不……那些没机会了……他们都是作为人类的部分死亡之后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把泰坦的力量抽离,留下的也不过是生前的尸体而已。乔和他们不同,乔仍然有着属于人类生命的部分。”
赛博纳把自己手中的锁链缠绕在了巨柱之上。
“赛兰你能使用召唤魔法吗?”
“没有学习过……怎么了?”
“想让你随便揪一只契约精灵出来,然后作为第四个竞争者被绑在上面。”
“不可能!这样不是把无关的人也给卷进来了吗?”
“一猜你就会这么说……没办法了,我亲自上吧。”
赛博纳一跃而起,然后用锁链把自己绑在了巨柱之上。
“……你这样真的行吗?那个锁链是你自己的吧?”
他的样子看起来与其他三人的威严感完全不同,简直就像是一个喜欢把自己绑在柱子上的变态。
面对赛兰质疑的目光,银发的少年反而蹬了蹬腿,像是在鱼缸里翻了白眼即将死去的金鱼。
“不要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一会约瑟夫就会被我们抽干,然后你就用剑刃砍断那些锁链,把他放下来。放下来之后马上用治疗魔法先暂时稳住他的身体,接下来……喂!你先别走啊!听我说完!”
“啊?还有话要说吗?”
“当然啦!我可是被绑在这里了啊!接下来你要把我也给放下来啊,我又不想继承什么泰坦的力量。”
“赛博纳……就算这样,你的身体里还是会拥有属于穆斯贝尔海姆的魔力吧?对你来说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不要太小看了贝拉蒙斯家族的血脉啊!”
赛博纳的脸上开始浮现出自豪的神色。
“我可是这个时代最后的猎人啊。”
“……要是你出了意外,我会帮你每年都祭祀一下的。你的墓地要选在哪里?需要我帮忙吗?”
“不要现在就考虑这些事情啊!为什么赛兰你唯独对我态度这么差。”
“开玩笑的。”
赛兰对着上方的男人展露出了一个带着鼓励意味的笑容。
“我还想和你一起旅行呢,所以,不要死啊。”
手指微微捏了一下裙角,赛兰在赛博纳给出答复之前就转身离开了。
“抱歉啊,赛兰……我可能没办法和你一起旅行了。”
把自己绑在穆斯贝尔海姆的巨柱上的男人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道。
赛兰并没有直接走到绑缚着乔的那根巨柱之前,她先是到了露米娅那里,抬起头看着这个对自己来说十分复杂的女孩。
露米娅对我,抱持的到底是什么态度呢?
赛兰知道自己的身体中可能拥有着两个灵魂,有些时候的她会突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冰冷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而露米娅,可能也和赛兰一样,整个人被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一半是人类,另一半则是遗族。
作为人类的露米娅是活泼开朗的女仆,而作为遗族的露米娅又是怎样的呢?
恐怕只有那个被她称作主人的男人蒙特利斯·伊索尔才能知道吧。
离开了露米娅所在的柱子后,赛兰移步到了庞吉尔下方。
雄壮的男人穿着猎猎白衣,眉目之间的刚毅和正气都能让人感受到他是一名优秀的军人。
“已经从那个软弱的孩子变成现在这样了啊。”
赛兰看着庞吉尔的脸,努力想要寻找那个在孤岛上死气沉沉、面色苍白的消极少年的痕迹。
庞吉尔作为儿子和自己父亲的往事、以及自己作为父亲与女儿露米娅的往事,这个男人所背负的悲剧都显得太让人叹息。
赛博纳曾对赛兰说过,庞吉尔对遗族的憎恨远超旁人想象,对他来说,所有的遗族都应该被杀死和驱逐。
然而,这位铁血的将军在内心深处真的是如此认为吗?
害死了自己父亲的是遗族和自己,而夺走了自己妻儿的也是遗族和自己。
在接到皇帝陛下的命令时,庞吉尔所想的绝对不是杀死自己的妻儿吧?或许他早有察觉自己的妻子其实并不是人类,才会一直和家人们说明自己的愿望是回到普通的渔村,然后和家人们过着安稳的日子。
如果早一点离开军队……如果早一点结束自己的犹豫,恐怕现在的结局都会截然不同。
与其说他对自己的女儿露米娅抱有着无比复杂的情感,倒不如说他也无法原谅因为自身的弱小而两次无法保护重要之人的自己。
最后,赛兰站在了乔的面前。
紫色的鳞片覆盖了他的全身,闪烁出妖艳的光泽,但这份妖艳却没有丝毫美感。
现在的乔·约瑟夫,仅仅是看外表的话,简直丑陋的让人生畏。
如同葫芦形状的臃肿头颅上,乔紧闭的双眼和不时咧开的嘴巴都显示出此时的他所经受的痛苦。
自己和乔的初遇就是在爱德华酒庄的地下酒窖之中……恐怕那具倒在了酒窖中的男人尸体就是当年的小爱德华。
刚认识乔的时候,他所讲述的自己和老板的关系……现在的赛兰已经清楚为什么爱德华会做出这些事情了。那时候乔所犯下的罪孽,在爱德华看来是以死来弥补都不够的。夺走乔的一切,摧毁他的人生,这些就是爱德华对他的报复。即便因此,爱德华自己也成为了堕落的恶棍。
赛丽思修女奉献了自己的生命,最后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悲惨结局。她或许停止了乔的崩坏,却也只是让那个一无是处又不讨人喜欢的软弱男孩回到了自己本来上的位置而已。另一边,又因为她的死亡,爱德华也被卷进了这场悲剧之中。
乔走到今日,都是因为自己当年所犯下的罪行。
“乔,我会救你,这是我们约好的。”
四根巨柱上一起燃起了赤色的火焰,大地像是被什么力量给撕开了一般,又黑又深的裂缝不断地爬上了焦灼的土地。岩浆裹着火焰从裂缝中涌出,仿佛整个世界都将被火海淹没。
绑缚着紫色恶魔的锁链上散发出红色的光芒,巨柱也渐渐像是被烧红了一般染上了血般的色彩。
祭坛也随着剧烈的地震摇晃起来。青色的裙装包裹着赛兰的身体,从腰间的蝴蝶羽翅上垂下的丝带缠绕在她的脚踝上形成了两个淡蓝色的羽毛符文。
就像是误入了火焰花园中的精灵一般,赛兰的魔术礼装带着她飞离了地面。
魔术礼装的回归、可以初步使用女子力,现在的赛兰相信自己已经向着昔日的“盛装王女”迈进了一步。
乔的身体发生了剧烈的动摇,紫色的皮肤正在逐渐淡褪回本来的颜色。缠绕在他身上的锁链愈发变的鲜红起来,仿佛在抽取着他的血液一般。
在赛兰的面前,乔正在一点一点变回人类的模样。
在使用了阿尔蒂尔之瞳后,赛兰也能够更加准确地看到乔的体内,属于泰坦的魔力正在被逐渐抽离。
终于,在属于穆斯贝尔海姆的粘稠的红色魔力全部从乔的身体中离去后,被锁链绑缚的恶魔也就此消失变成了一个平凡的男人。
在锁链继续吸收乔的血肉之前,赛兰把手中的蝴蝶刀插进了男人的胸膛之中。
像是被斩断的章鱼触手一般,那些锁链一下子脱落在了地面之上。赛兰接住了乔之后按照赛博纳说的,用治愈魔法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
确认了乔应该不会有大碍之后,赛兰回到了赛博纳那边。
此时猎人的样子已经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从他的背后,伸出了两翼翅膀,一边是漆黑的如同乌鸦一般的羽翼,另一边则是纯白色的好像天使的羽翼一般。
整个人像是被从中间分成了两半一般,有着黑色翅膀的赛博纳依旧维持着自己的银发,而另一边白色翅膀的半边头发却变成了诡秘的黑色。
猎人张开了双臂,这样子就像是宗教壁画中那位蒙受了苦难的圣徒一般。
这是……十字架。
贝拉蒙斯家族和圣光会绝对是有关系的,哪怕现在这个曾经繁荣强大的恶魔猎人家族现在只剩下了赛博纳一人。但在数个时代的积累下,他们身上所拥有的秘密也足以让世界为之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