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璃师姐冷冷声音响彻全场,还未等她师父三长老做出回答,进攻的步子就已然迈出,长河剑诀不存在哪一招强,哪一式弱,但修炼心法的层数很重要,它决定了招数的威力,和执璃交手已经不下数十次,她的动作其实我也很清楚,长河剑诀中攻击距离最远的是第四式“以诗为酒舞为杯”,执璃把这招使得不仅迅捷,而且诡秘。我慌忙拔出剑已经来不及做出太多反应,只好下意识的凭着感觉挡住了迎面劈来的一剑,可没料到剑斩带来的余威却像巨石冲击一般立刻把我抛了出去。
我在空中闷哼一声,感觉整个气海都要碎裂,挣扎着正打算调整身姿,白衣少女的倩影却比我快上太多,恍惚间胸口又结实的被她肘击一下。这下我彻底失去了调整身体的能力,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在半空中旋转,我暗自估摸着自己现在肯定和被丢出去的石头没两样,可惜执璃却不会因为这样放过我,那道白影再一次靠了过来。
“你莫不是以为过去我和你比试都用了全力吧?”于此同时我听到执璃冷然的声音,大概也知晓她是真的生气了,拒绝了她的好意,却为一个陌生人来穿这祭剑之关,换谁都会动怒:“你这样,玄归师兄根本不需要动手。”
我仍然处于半空之中,看着情急之下格挡在胸前的铁剑被执璃强悍的内力震飞,默然长叹一口气,看来我终归还是太自大了,原本想着以一己之力能反抗天一阁,能帮到苏凄儿些什么,哪知败北居然败得如此之彻底。
想着台下那些长老估计也是满脸安心得意,果然,怎么会有外阁弟子能够击败百里挑一重点培养的内阁弟子呢?在执璃下一剑刺过来之前,我象征性的扭了扭右手手腕,拔出了身上的另外一把剑,其实并没想着能挽回什么局势,只是一种本能而已,就像是那些明知病重必死的人也会喝药求得几天的苟活。
可未曾想下一幕的发生却让全场哗然,我拔出绯念花的时候,本意识像一瞬间丢失了,等意识再回来的时候,执璃已经带着讶异惶恐的眼神跌倒在一边,而我则是安然的站在玉虚台中央。
我站在原地顿了半刻,正想努力回忆一下现在是什么状况,一股比执璃更强的剑气却疯狂的冲了过来,玄归师兄终于忍不住动手了,他修炼的境界比我和执璃高了很多,拜入天一阁之后,修行的是六长老的独创剑法“云中寻雪”,据说至今已经有所小成,可以说一开始在看到玄归师兄时,我就明白这场祭剑注定败北。
玄归的剑法如同舞蹈,变化万千,平时的情况我是连这一剑都接不下的,可今时也不知怎的,那些所有学过的剑式和原本捉摸不透的心法都似乎被点破,本能已经先于思考让身体做出了行动,稳稳的闪开“云中寻雪”千机百变的一剑,全身一热,困扰了我数月之久的第五剑式,居然在手握绯念花时扎扎实实的使了出来。而且我能够感受到此刻的长河剑诀已经以我最大的实力使了出来。玄归也面露讶异,完全不能想象我凭借长河剑诀居然可以和他周旋这么久。
虽然讶异,但也仅限于此,玄归的气息丝毫没有紊乱,剑法沉着看得出来是收着实力在和我比试:“真是没想到你的内力居然如此雄浑,我们还真是小看你了师弟。”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想了想还是不回答的好,毕竟很大可能此刻实力的暴涨仅仅只是因为我手持绯念花的缘故。
不过两人都心知肚明,这种僵持不会持续太久,玄归师兄的试探在双手持剑一记侧身斩中结束,在境界大同小异的情况下,长河剑诀就是使得再好,这种太大众化的剑诀终归比不上长老苦心独创的“云中寻雪”,玄归开始动用体内真气的时候,那眼花缭乱的剑招就开始让我应接不暇了。
玄归师兄几乎是放弃了防守在进攻:“虽然可能不算完全的公平,但是这毕竟是在守关,对不住了师弟。”不下十个回合,我已经被完全落入下风,在顿悟情况下长河剑诀已经用到第八式,却依旧挽不回颓败的局势。
又勉力交手了八招,我第一次愈来愈感觉到招式的乏力,云中寻雪的剑招鬼魅迷惑,加上我之前就很少见过这些招数,只能见招拆招。可长河剑诀对于玄归而已怕是烂熟于心,在相差不远层次的内功境界下,可以说是敌暗我明。防御那些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剑芒已经费尽了心力,进攻则悉数被化解。
就在我预感到,过不了十招,胜负就要揭晓之时。奇迹居然再一次发生了,在一次次的逼用内力使剑,我的脑中开始出现一个女子舞剑的画面,期初模糊难见,可每催动一次内力,画面就清晰几分,到了最后画面彻底清晰,能够看清那个女子正是苏凄儿,于此同时我的手脚也开始不由自主的仿照起剑式。
这套剑式迥异于长河剑诀,几乎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在为攻击和杀戮,没有动作幅度过大的劈砍,招招点刺突进,哪怕是防守都暗藏酝酿着杀机。但这种极具侵略性的剑法居然让玄归的云中寻雪开始招架不住。
恍惚间我眼前的敌人似乎不再是玄归师兄,而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人影,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但心中却无比惆怅,那股悲伤不来自于我,是剑本身封存的东西,凭借着剑招传到了我这里。
当然比武却不会因此停止,玄归师兄脚尖点地,微微后撤一步,积蓄力量,像是射箭一般笔直挥剑刺过来,原本对我来说他的剑招我是根本看不清的,但此刻在这把绯念花的加持之下,我的反应力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在师兄力破千钧的一击刺中我之前,剑中蕴含的所有的招式一下在我脑海中铺开,我下意识右手转腕将剑刃抛弃,同时向左后方一个细微旋身,避开师兄猛烈攻击的同时,左手接稳落下的宝剑,以一个近乎极限距离他的右肩上划出一片血雾。玄归师兄全身颤抖意识到了不妙,想要即刻扭身和我拉开距离,可玄归师兄刚刚的一招显然耗费了很多体力,而我之前所有的动作都省下了力气,为的就是在对方想要拉开距离时能比他更加快,当我把长剑架在玄归师兄肩上之时,便意味着此次守关,玄归执璃双双落败。我在阴差阳错中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闯关。
玄归的败北比之前执璃引起了更大的喧哗,我甚至模糊的听到场下有些观战的弟子们已经有人在打听我的名字了,不知道以后是打算找我签名还是找我场子,比起围观的弟子而言,情绪更复杂的应该是长老们。执璃的师父,.三长老依靠在座椅上脸色铁青的看着我,而玄归的师父六长老则是眯起眼睛饶有兴趣的盯着我手中那把绯念花。
我站在原地运了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内力用尽的虚弱感,等到气海内终于回复了些真气,才把殷红色的剑收回剑鞘,托着步子走回到了苏凄儿身边。
身体受的伤不算什么大不了,但是如此短暂的时间下连续施展那些似乎强塞过来的剑招,对气海的负荷实在太大了,现在的我几乎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勉强对苏凄儿挤了个笑脸:“不好意思,我可能把这把剑里专属于你的东西拿走了。”
苏凄儿没有立刻回答,是估计看我脚步踉跄,立刻迎上来扶住我,而我也确实快要到达极限了。等我总算在搀扶下站稳,她才发出疑问:“什么属于我的东西。”
我一次喘气不匀,咳嗽几声,把剑放到她手上:“这把剑里封存着你使剑的记忆,也许就是为你铸剑的人放进去的,这应该是种极其高超的秘术铸造手法,你的气海内有着充盈的内力,却忘记了如何用剑,但遇到危险之时,你的内力只要灌输到这把剑里······”
被抽空力气的错觉让我停了停,倒吸几口气后才能继续说下去:“那些保存的记忆就会被触发出来,可惜,刚刚在我使用这把剑的时候,关于剑式的记忆变成了我的。”
原先我是以为这把剑是什么鬼神传说中的灵宝,谁拿着它实力就翻倍提升,还有属性加成,但直到刚才我把剑收回剑鞘,之前那些记忆和冲击着气海的剑气还在全身回荡,我就知道应该是什么人用秘术加持,把一些东西封存其中,但毫无疑问这些应该是属于苏凄儿的。
苏凄儿静静的听完那些话,又一次出乎我意料的只是轻声笑笑,没有表露出任何惋惜或者遗憾,仿佛被我盗去的都是无关的东西。
“公子说的这些东西对凄儿来说毫无用处,剑法剑招是用来守护谁的,可凄儿没有要保护的人,而且,既然那个人把这些招式封存起来,说明对凄儿来讲也不会是什么好的东西,若是对公子有用,反而是有幸赠与了正确的人。”
听她说的轻描淡写,我内心的罪恶感才消退了些,这种感觉就好比你做生意,本来是卖人家东西,结果人家给了几倍的价钱却忘了拿找零,而我是个有良知守信用的商人。
不管如何,绯念花解决了困扰我数月之久的瓶颈问题,这说明常做善事,乐于助人还是会感动老天爷的,我暗自窃喜。
“执墨,你且过来。还有苏姑娘,你也过来罢。”在我和苏凄儿交谈的同时,长老们似乎也进行着什么密切的交谈,现在好像终于结束了。几位长老都从座位上离开,走到了玉虚台前。
苏凄儿对着他们微微点头,扶住力竭的我正打算过去,一道白色身影却不合时宜的在我左手边出现,偏过头看去是一脸冰霜的执璃。
“师姐,你这是?” 人生头一次被两个女子围绕,我表示非常尴尬。
她不予回答,只是不动声色的扶住我的左手:“改日再找你算账。”
跌跌撞撞的走到五位长老面前时,围观群众已经离开了大半,就连玄归师兄也被带下去包扎伤口,玉虚台上的气氛变得凝重又冷清。
三长老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不过门规就是门规,就算是天一阁阁主也不能违背:“既然通过了守关,苏姑娘你可以进入剑冢了,但是作为归鹤山庄长老的同时,我们需要提醒你,还有执墨。一旦决意进入剑冢就意味着要进入以太梦境。”
被这个突如起来的名词吓了一下,我吃力的咳嗽几声问:“什么以太梦境,不是剑冢吗?”
三长老的目光无声无息转移到了我这里:“可能你们外阁弟子还没普及过这个知识,剑冢比较特殊,里面的藏剑太多,暴戾的剑气也非常猛烈,如果直接进入,没有超乎寻常的内力根本承受不了,故而百年之前归鹤山庄便邀请蜀门元老们利用方术和秘术在其中编织了一个以太梦境的胚子,它能够收纳剑中的执念,执念被以太梦境所缠绕凝聚出了不同的梦境,这样若当有人与某把剑的执念有缘,他进入剑冢就会立刻被卷入相关梦境里。唯有消除其中执念才能脱离。”
顿了片刻,三长老想了想重新开口:“以太梦境虽然有效缓冲了那些剑气的伤害,但那又是另一种情况的危险了,以太梦境是意识具象化,卷入其中的人如果死于梦境那么他便会被梦境吞噬神智,届时便是真正的死去了。”
三长老的声音落下,最旁边的七长老继续接过了的话头,“苏姑娘我想已经不用多问,倒是执墨,有件事我得告诉你,苏姑娘进入以太梦境的钥匙是她佩剑中残缺的记忆,若剑冢中确实埋葬着真正和她有关的剑,自会引导她进入其中,但现在剑中记忆被你掠夺,除了你陪她一起进入以太之中别无他法。”
这没什么好犹豫的,原先我也有打算和她一起进入剑冢之中,此刻退路尽断反而少了迷茫和退缩,这么想着我回身看了看苏凄儿,她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能看出来是陷入矛盾之中了,我耸耸肩转过身:“长老多虑了,能陪如此美丽的女子共赴险地,应该是执墨的运气才对······”
还没说完左臂处忽然传来剧烈的刺痛,而且是延绵不绝的传来,如果不是在长老面前不想失态,此刻我怕是早就失声喊叫出来了,强忍着眼泪查看痛处来源,发现居然是因为一只白皙的芊芊玉手放在那里用内力发功所致,抬头一看,执璃正用冰凉到骨子里的笑意看着我。
我咬着牙关发出声音:“师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执璃笑容却更加森然:“咦,不舒服的不应该是师弟你吗?怎么成了我呢。”我其实更想问她,是不是最近更年期提前了一下,不然怎么处处针对我呢?
人生头一次,居然是三长老的话拯救了我:“好了,你们今天就先去准备一下,执墨,你内力使用过度,回去好生调养气海,明日巳时,五位长老会为你们打开剑冢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