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杀戮伴随着冲天的火光而起,苏凡果然和苏凄儿当时约定一样,大寒之夜,兵临城下。多年来苏凡四处勾结势力,不惜代价的招兵买马,为的也正是这一刻,护庄法阵的阵眼被破除,庄内最强的底牌不再存在,苏凡带来的高手很可能是势如破竹一般冲杀进庄内。
嗜血的咆哮声和急躁的喊叫声此起彼伏,在路上也能听的一清二楚。我接连跃过内院的围墙,冲入外院的火光之中,在乱做一团的人群之中我一眼就看到了错月庄主苏炜
他被几名护卫围在中间,提着长剑,火光把他清秀的脸照的通红,但在那张脸上我看不到任何的慌张,虽然有无数杀手想要靠近他,但都被护卫尽数斩杀。
“叔父,来都来了,连侄儿的面都不打算见一下吗?”苏炜毫不在意身边发生的一切,只是冷冷的对着前方喝到。
一息之间,苏炜的问话就有了回答,屋顶之上,一个长着满头花发的男人现出身来:“苏炜侄儿居然还记得我这老不死,真是开心啊。”
苏炜鼻子里冷冷一哼:“叔父来参加错月庄大寒祭,又何必动刀动枪的呢,还是说······”话未毕,苏炜从护卫中腾空而起,宝蓝色长剑直指苏凡而去:“要我来为你祭拜呢?”
长剑却在离苏凡还有数十尺的地方,被瞬间闪出的三把剑架住,苏炜身形一晃,向后一跃,在屋檐上站定,声音越来越冷:“长殷楼的杀手,即便你们势大,可莫不是真以为我错月庄能任凭你们来去自如不是?”
苏凡站在三个杀手身后揶揄般的开口:“阿炜,我正式告诉你,今日你的错月庄,没了”
屋檐下错月庄的弟子被一个个屠杀,苏炜却按剑不动,只是淡笑一声:“是吗?”
苏凡扫了一眼地面上的境况,阴冷的笑容正要盛开,可下一刻,这个笑容却僵在嘴角。
无数的藤萝花瓣不知从何处飘落,在火光中倒映的妖艳异常,紫色的花瓣纷纷散落,遮盖了满地殷红的鲜血,遮盖了死去的逝者。
“哦?这是,蜀门的清平花调”苏凡没有说话,但他身边的夜色动了动,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子现身而出:“事情麻烦了呢。”
果然,那无数花瓣雨中,一个个身着紫衣的道士凭空现出,把躲在一旁的我惊的张大了嘴巴,这就是书中记载的东洲最神秘门派,蜀门。
在所有人都被这个艳丽的场景所震慑的同时,苏炜动了,白衣拖下的长长衣角在花瓣中划出一条道路,一剑,三个长殷杀手便是人头滚落。
苏炜的剑没有收回去,而是直直的对着苏凡和旁边的女子:“苏凡,温烬,下一个死的便是你们。”
温烬依旧一脸笑意,但苏凡的脸色非常不好看,计划中本来应当是碾压一般的局势,居然会不知哪里来了蜀门的援军,当然,这也不代表他们就输了,只是局面变成了五五开:“阿炜,即便你找来了蜀门帮手又能如何,护庄法阵已破,仍然改不了今日错月覆灭之命。”
苏凡话音一落,数不清的黑衣人从屋顶上跃出,呈包围之势,把苏炜的兵力围的水泄不通,我骇然,万万没想到这个苏凡居然找了这么多的帮手,而且能看出来每个人都是武力不俗的高手。
苏炜却无谓的笑了笑:“护庄法阵?那是我故意任由你们破除的,如果不是法阵破除,以叔父这种谨慎的性格还有可能打过来吗?”
大院之中,所有的蜀门道士立刻开始飞速变化手势,好像在结一个复杂的阵法,不出片刻,落地的花瓣开始重新腾空飞舞,并随之越升越高。然后在院落的半空中定格几秒后如同飞刀一般四散而去,那些花瓣穿梭的非常迅速,所到之处皆是响起噗嗤一声带走敌人的性命,已可谓是十步杀一人。
看到这个场景,居然连温烬都有些沉不住气了:“蜀门花间辞!莫不是连蜀门那些老不死的都来了吗?”
苏炜站在敌人的包围中闭上眼睛,全身翻腾起强烈的剑气:“对付你们还不需要请动蜀门长老。”
温烬怔住,盯着苏炜一时没说出话,待了片刻,才咯咯笑出来:“错月庄的苏炜,我真是小看你了,居然能以一己之力做花间辞的阵眼,想来此刻合我与苏凡之力都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是不是忽视了一个人呢?”
苏炜愣了一下,周遭突然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而且越响越急促,越响越大声,不知为何气氛居然一下变得极为静谧,好像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在聆听那个莫名铃声。我听着听着,忽然觉得气海翻腾,一股熟悉的戾气笼罩了心间。
这种感觉和我在剑冢面前第一次遇到苏凄儿一模一样,所以此刻除了她也不会有别人。不出意外,一抹鲜红的影子破空而来,漆黑的夜色下,苏炜的面前。那个女人神色默然,只是提着绯念花在十尺之外指着他。
“凄,凄儿?”被女子所阻拦,苏炜环绕周身的剑气和杀意褪去了一些。但此刻的苏凄儿就好像失去了听觉和视觉一般,双目无神,神色颓然。
几声妖异的笑音响起,温烬从苏凄儿背后款款迈出:“真没想到之前还意志力强悍无比的凄儿此刻居然这么容易就被蛊虫操控了,苏庄主,看来你对她做了什么呢?”
这个声音响起的同时,我感觉到四周忽然轻微的摇晃起来,本以为是双发势力的内功冲击引起的震动,但仔细观察发现并不是这样,是这个空间的一切都在轻微的抖动。
“看来以太梦境快到极限了,四周的空间已经濒临崩塌”耳边又响起了执璃的声音,但这次的声音却隐隐约约,不是非常清晰,估计因为梦境的不稳定所造成。
我极力辨别出执璃说的内容,在意识中回应道:“可是我该如何出去。”
执璃沉默了片刻终于发声:“以太梦境之所以危险是因为,梦境缠绕着有关于剑的记忆,一般人在这些记忆里都会因为太过阴沉的负面记忆而无法摆脱最终神智涣散掉,况且这是苏凄儿自己的记忆,如果她接受不了这段悲惨的记忆就会永远沉溺其中,到时候你也会因此死去。”
在这个空间中见识了那么多死亡,对于自己的死反倒不是很怕了,但我却一定要把所有不解搞清楚:“可我不懂,为什么苏凄儿会突然动手,温烬的蛊虫不是无法操纵苏凄儿吗?”
执璃的声音变得虚无缥缈,听不出感情:“那是在苏凄儿精神状况正常的状态下,对苏凄儿来讲,苏炜是她的全部。可之前你也看到了苏炜不信任她,排斥她,疏远她,甚至将她关押起来。她的内心或许早就崩溃,哪还存在什么的强大的意志力。”
“当中蛊者丧失抵抗力,这种蛊虫就会吞噬人的神智,让其受种蛊者的操纵。”执璃的声音不疾不徐,但我听得却心惊肉跳:“现在的苏凄儿到底还残留几分自我,都已经无法判断了。”
空间又开始剧烈的晃动,我看向四周,居然能够看到有些地方如同镜子碎裂一般出现了裂痕,抬头看向高高的屋顶,苏炜此刻拿着水雨忧与对面三人,那把与绯念花相匹配的宝蓝色长剑此刻在男子手中猛烈振动,像是在发出一种宝剑特有的悲鸣。
他深深的凝视着被蛊虫操控的苏凄儿,全身崩紧,却久久无法动手,所以进攻的先机被苏凄儿夺取,女子的出剑丝毫不留情面,脚尖踏着飘落的藤萝花瓣,空中一个轻松的旋身,一道利落的侧劈朝着面前的男人脖子砍去,苏炜右手往胸口拨了一下,藤萝花瓣瞬间结成一个盾牌,结实的挡住了破空而来的一剑。同一时刻,他身躯后仰,准备要和苏凄儿拉开距离,可另外两个人却不给他机会,接着苏凄儿抢到先机的优势,立即从左右两边包夹而来,苏炜没有犹豫右手握剑,左手即刻开始捏起术式。顿时满天无序的紫色花瓣开始整齐划一聚集到苏炜的左右两边,将温烬和苏凡阻隔在外面,无论对方如何调动内力都攻不破这层壁障,苏炜猛然捏紧左手,花瓣变成的壁障倏的炸裂,将敌人笔直轰了出去。
温烬咯咯咯的冷笑几声:“苏庄主,我倒要看看以你的内力能支撑着花间辞多久。”语毕,她双手也开始结印,腰间铃铛清脆作响,温烬两人被逼退的时候,苏凄儿却再次提剑冲了过来。
我能看得出来苏炜根本不想伤害她,与她交手也只是一味防御,根本不做进攻,可苏凄儿不是普通小女孩,她的剑招并不那么好对付,刺剑,横斩,倒劈……那些曾经重复过无数次的单调剑式在女人手里发挥的淋漓尽致,苏炜期初还能够使用加护周身的花瓣防御,慢慢的他发现拥有绯念花的苏凄儿一旦将内力完全调用出来,竟然可以随意切开柔弱的花瓣,万般无奈下,苏炜只好利用同样是神兵的水雨忧来进行防御。
这么一来苏炜就等于少了一只手来控制花间辞,温烬和苏凡瞄准时间再次扑了过来,依旧是左右包夹之势,但这一次有所不同,苏炜被苏凄儿得血曼剑法所纠缠,很难再分匀出内力来操纵那些藤萝花御敌,温烬和苏凡一左一右的攻势夹杂着浓烈的杀意,下一刻就要命中苏炜的胸口。
万般无奈之下,苏炜抵挡苏凄儿剑刃的右手松了几分力道,只留了不到三分的气力将本应该刺中自己心脏的剑刃,挑离了原本轨道。似乎是弃车保帅一般,绯念花暗红色剑头向上偏离,刺穿了苏炜的右肩的呷骨,鲜红的血雾瞬间喷洒出来,苏炜忍痛咬紧牙关,左手再次捏出花间辞的术式,这一次的术式较之上次不同,屋顶之下的数十位持阵道士也随同苏炜一起变换手式,刹那间,剑气辉映,柳烟花雾,寒光泠泠。满天的藤萝花围绕着苏炜打转,接着如同潮涌般向着两旁温烬和苏凡淹没而去。
眼前这一幕实在颇为震慑,温烬和苏凡都是不自禁喝出一声:“不好”立刻催起全部向后扭身躲避,但紫花浪潮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就算是身法一流的温烬也似乎来不及逃开,眼看要被裹挟着杀气的紫花粉碎之时,我的耳畔又不合时宜响起了几声清脆的铃铛声,一道红色的倩影居然毫不犹豫的迎着浪潮而去,作势就要为温烬挡下这一击。
从我这个角度看去,就宛如一只红色蝴蝶奋不顾身的扑向淡紫色的大海。大家都心知肚明,被那片大海吞没会是怎样的下场,苏炜大骇,当即就逆行自己的内力,硬生生把已经发出的攻击逼了回去,我很清楚,这一行为被我们习武人士称为倒行逆施,若强行收回已经发出的庞大杀招,不仅会损毁气海,还会导致真气乱窜,甚至走火入魔。
藤萝花的浪潮消退下去,苏炜倒退十余步捂住胸口,一口鲜血自腹部涌上胸口,最后忍不住从口中喷洒出来。
“苏炜庄主你爱凄儿已经到了这地步了吗,宁愿自己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也不愿意伤害她分毫。”另外三人毫发未损从空中飘然落回屋顶,温烬堆着妖异的笑脸看向已经狼狈不堪的苏炜揶揄道。
“温阁主,这世间的最珍贵得人心,你又怎么会懂?”苏炜捂着胸口,说话的声音已经显现出虚弱之像,只不过他还强撑着不表现出来罢了。“我承认是自己的托大导致了现在的局面,但我从未后悔所做的一切。”
话音落下,苏炜体内明显已经虚竭的内力竟然再次膨胀起来,我将意识投落在不远处,难以置信的看着苏炜此刻的行为,蜀门秘术的一种,屠若心法。我也只是在藏经阁看到过,此术以彻底消耗气海内真气为代价,换取短暂的内力爆发,习武者一生只能使用一次,施法过后,此人将武功尽失,且气海碎裂从此再也无法凝聚内力,也就意味着想要从头修炼都不可以,只能沦为一介庸人。
“屠若!苏炜你疯了?就算今日你杀了我们,余生也无法再做这错月庄主。”苏凡显然也被面前侄子的行为所震慑,甚至不由自主的倒退两步。
“一介庄主,能者居之,但你们这两个束缚了凄儿一生的人,今日必须得死!”屠若之术让苏炜气力暂时全部回归,当即怒喝一声,颓靡的紫藤萝花再次翻滚蹁跹起来。
温烬这次索性摘下腰间的铃铛,刻意轻轻晃动起来:“苏庄主还真是个难缠的家伙,只不过凄儿是你的死劫。”受蛊虫控制的苏凄儿早就无法判断情况,完全依靠蛊虫的支配在行动,只不过蛊力影响的时间长了回损耗本体,苏凄儿此刻的动作完全就如同从坟墓中爬出来的尸体,一切的行动都是半猫着身子,招式粗狂,不计较损失,也毫无美感可言。
当然苏炜仍然不愿意对苏凄儿动手,选择避开她的进攻路线,借着花间辞所给予的力量加护,苏炜径直朝着温烬冲去。女阁主也明白不能和他硬碰硬,索性依仗幽流步,去拉近自己和苏凄儿的距离。苏凡更是打起了游击战,只在一旁对苏炜起些干扰,一旦对方靠近就即刻拉近和苏凄儿的距离,意图很明显就是消耗时间。
但这种局面却只维持了不到半柱香就产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