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以后归鹤山庄迎来大雪节气，十一月节。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矣。鹖鴠不鸣。门派上下都忙忙碌碌开始置办每年惯例的封河祭典，我们四代弟子也得已修课放假，但很不幸在这种理应当大休的日子，我还是要去藏经阁抄书，只因前几日我在门派历史知识测试上没及格，被大师叔判罚抄书一月。我实在不明白好好一个学武功的门派非要学什么今古历史，如果只是涉猎正史传记我也能忍，为什么连那些不知道八百年前就失传的野史秘术也要全面了解。
但大师叔脾气暴烈，他的命令我又着实不敢违抗，其实明明长河剑诀我都已经突破了，还要成天进出藏经阁让人看到实在太丢面子。
好在上次事件过后七长老和我熟络不少，虽然依旧是冰冷的姿容，但至少愿意和我多讲两句话了，借通行令牌也容易了很多。
我抱着笔墨纸砚打开藏经阁的大门，嗅着书帛发出的独特香气，顺便给自己点上了一支提神熏香，我把书架上的史书绢本拿下来，今天要誊抄的是归鹤山庄所自编的《方术秘术典录》
我翻开那本薄薄的秘典，延顺着目录走马观花的往下浏览了一遍，忽然我的目光被第十卷的一个小标题所吸引：逆天秘术，换魂延命。
我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身上有些发凉，跟着书中索引翻到第十卷，那里的记载倒也不多，只是简单的说了个大概，本是东州道法的禁术，最早自秘术鼻祖蜀门流传而出，以消耗活人魂魄的方式给另外一人续命，续命秘法需满足三个条件才能启动，其一必须将被续命者的记忆剥离封存起来，其二需要以秘法加持沉睡二十载，其三由于此法逆天行事，为此甘愿提供魂魄的祭品可能付出不能轮回的代价。
我看着那些文字，头皮轰然炸开，那些在以太梦境的发生的场景开始迅速在脑海中重现，苏炜抱着苏凄儿说为她打造一把剑，雷电之夜在秘术加持下双剑天成，满天藤萝花中苏凄儿浑身浴血，苏炜悲痛的哀嚎，以及最后朦胧意识中听到的念咒声音。那些一切的一切在脑中构筑重建接着崩塌。
忽然藏经阁那扇年久失修的木门吱呀吱呀的响起来，我不自主放下秘典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凛然向我走来，执璃一边靠近过来一边淡淡道：“赶紧准备一下……”等走到我面前她露出讶异的神色：“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怔怔的摸了摸自己脸，接着颤抖着握住执璃的左手：“我们好像一直在忽略一件事情，为什么苏凄儿会失忆？为什么依靠那两把剑就能够让她重拾记忆？”
执璃低头看了看我颤抖着的手，没有挣开反是轻轻扣住：“你想说长老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相？”
我深吸了几口气觉得自己稍微稳定了下来：“我一直很疑惑，那一夜，刺中苏凄儿的一剑正中心脏，史上还未有听说心脏破损能够存活的先例。但她却为什么活下来了？”
执璃皱了下眉头，很显然也被我的话所动摇，迟疑了一会儿试探着开口；“会不会是有什么神医秘术？”
我拿起手头那本书对着她道：“蜀门换魂术，逆天而行。以不可轮回的代价或许能救活苏凄儿。”
执璃诧异的晃了晃“你是说，苏炜不是病死？而是将生命换给了苏凄儿？”
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剑冢会恢复苏凄儿的记忆，不是以太梦境告诉她的，而是因为苏炜把苏凄儿的两部分记忆封存了。剑法的记忆封存在绯念花里，而过往的记忆封存在另外一把水雨忧之中。”
执璃抬眸：“那他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
我感觉自己嗓子有点发干，重重呼出一口气道：“一来这个秘术原本就需要剥离记忆才能实施，如果二来苏凄儿说过自己不愿意来世再做刺客。苏炜想完成她的愿望，于是便刻意把那些不好的东西都封存起来。可又害怕她没了武功会遇到危险，便匀成两份，剑法的记忆放在绯念花里，只需要被内力催动她就能想起来。”
所以我在以太梦境里听到的最后那些低语和念咒声一定就是换魂之术的仪式。仔细想来，蜀门之所以要把水雨忧封印在归鹤山庄里是有道理的。水忧剑本就是神兵，如果再强加入人的记忆，势必会使神兵变得暴戾。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假设，但如果这才是事实真相，那这一场二十年无法揭开的秘密，到最后她都不曾了解真相，只是抱着悲愿活着，也许还祈愿着来世的相逢，但即便是在轮回的尽头，那个人可能都已经……”
我用力喘了几口气，悲凉的感觉不断溢满，但刚刚激动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少打算放开执璃，却被她一下用力扣紧：“执墨，你让我再握一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