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子酉悲

作者:踩着影子唱歌 更新时间:2016/7/19 21:31:11 字数:4108

三日后,门派所有事务照常进行,除了我们八位要出行南疆的弟子站在归鹤山庄的山门前,等待掌门的临出发前的最后指示,其实在门派的所有高层里,反倒是掌门最沉默寡言,虽然他很明显的已经是一大把年纪,头发胡须早都花白,但他却从来不会说无用的虚话,听说即便是二十年前和八大门派之一的忘忧教决战时都很少多语,也正是这样一个实在的老者,带领出了现在的我们。

掌门今日来的比我们都早,等所有弟子都到齐之后,他差小道童分发给我们一人一张驿令,那是在山下租赁马匹用的通用劵,接着才抚须开口:“百鬼夜行险恶异常,在南疆要好自为之,我只有一个期望所有人都活着回家。”

语毕,所有弟子立刻高声应和,趁这个功夫我扭头看了看旁边的人,发现即便是那些平日有些趾高气扬的三代内阁弟子都表情凝重,在这点上我反倒是相对轻松的,他们虽然武功不俗,终究还是没经历过生死的人。

和掌门道别之后,我们一行人悄然离开山庄,下山的路上我刻意走在队伍的最后一位,因为毕竟我是这其中唯一的外阁弟子,自然得自觉和“天之骄子”们保持些许的距离,谁知还没在山道上磨磨蹭蹭的走上百步,有道倩影已经依靠在树下等我了,执璃随意的抱着长剑,淡淡的把视线投过来:“我知道你和他们不搭,但南疆的路很远,我们要赶在晌午到达驿站,你也不想因为自己拖慢了全队的速度吧。”

我明白执璃的意思,但仍旧有些不情愿的抬头看向已经距离数丈的同门,也知道拗不过她,敷衍的应了一声打算加快脚步跟上去。

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回过头执璃还以刚刚那个姿势背靠着树干,我把疑惑的眼神投过去,少女已经挺直了身子:“执墨,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你不觉得害怕是因为在中州地界里厉鬼稀少还是因为书上的那些描述太浅。”

我摇了摇头,看向执璃脸庞的同时,余光也扫到了她手中的剑刃:“归鹤山庄作为八大门派之一,一直站在江湖的浪口,其实谁都知道,就算是我们这种最小一辈的弟子也常有面临生死的时候,现在害怕又有什么用呢?”

执璃柳眉微蹙,似是不太开心:“昨天七长老偷偷告诉我,原本以这次任务的危险程度是不可能派出四代弟子的,可是最近西域那边的忘忧教又不断寻衅,掌门怕若轻举妄动会因小失大。才会考虑到调用我们四代弟子。”

我耸耸肩:“事已至此抱怨也没用了,老老实实认栽吧。”

执璃眼中和脸上都有些愤然,能清晰的发觉她握剑的手多用好几分力:“到了现在你还不懂吗,这次任务我们可能会死的,你不是内阁弟子,为什么要答应跟着过来?”

我不懂执璃凭空而来的恼怒是为何,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她也不甘示弱的用满含怒气的目光和我对视,片刻之后,我觉得这样下去就要彻底和大部队脱节了,只好先开口:“你今天是怎么了,前几天不还对虞湫姐说不会拖后腿的,怎么只是听了七长老几句话就害怕了呢?这可不像我认识的执璃师姐。”

“我只······”执璃条件反射般的张了张口却又咽了下去,她的眼神像前方飘了飘,好像犹豫着什么,最后转了话锋:“算了,就当我没说过那些话,还是快跟上他们吧。”

大概是因为先前的失态而腼腆什么的,执璃几乎是轻功并用的加快了脚步,我很想吐槽女孩子变换不定的性格,但也知晓没时间了,只能脚尖一踏立刻随她启程。

午时四刻的时候我们一行人终于抵达山下最近的驿站,附近找了家客栈稍微打了个尖,填了点肚子。便立刻马不停蹄的向南疆赶去,按照快马的速度来算,大概最快也要十天才能抵达南疆,当然这是寻常人走官道的速度,对我们这些专门学过轻功的武林人士而言,只需要花五日沿着直线走最短距离前往凌空崖,然后用轻功飞过凌空崖的十座绝峰,就能抵达南疆边缘。

快马加鞭的一路上彼此都无话可说,本以为至少在通往南疆的一路上不会出现什么情况,不过这些都只是我以为而已。

五天后我们按计划到达凌空崖前,只是夕阳西下,天色以非常迅捷的速度暗了下去,凌空崖地处颇高,夜幕降临之时,不断在头顶盘旋的风就发出像是鬼魅一般的嘶吼,而我们则是被鬼魅拥在怀中的猎物,心悬挂着无法落下。

当然即便这里恶鬼窝,我们今天也决计不可能冒险度凌空崖了,毕竟就算你拥有独步天下的轻功,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连度十座悬崖结局恐怕都是粉身碎骨,尽管不情愿,但今夜我们都将在这呼啸不止的大风中扎营入睡。

等我们把预备好的营帐支起来,拾来干木枝,点起篝火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浓重了,一路舟车劳顿就连虞湫姐都非常的疲乏,但凌空崖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周边是茂密的丛林,正值夏季热血冷血的动物都已然出来游荡,安全起见,必须要有人轮班守夜。

最后八人抓阄决定守夜分班,很不幸,我和另外一个四代内阁弟子抽到一组,而且是守后半夜,对于我这种睡眠很深的人而言,要半夜起床,这基本属于抽了个下下签。看到分班的时候,我隔着距离向一起搭班的执空师兄施了一礼,后者只是不屑的瞥了我一眼便和兀自到一旁与其他师兄师姐讲话去了。

我只好讪笑一声,向正准备守前夜的虞湫姐挥手示意之后,走进帐篷之中打算先做休息,不想营帐之中居然已经有人先我一步睡下了,黑暗之中也分辨不清到底是谁裹着棉被躺在那里,考虑到后半夜要起来,我索性不盖棉被,合衣躺在那个人旁边。

谁知那个黑影居然察觉到了我,扭身动了动:“黑灯瞎火的居然敢靠着师姐睡觉,你胆子可越来越大了。” 我吓了一跳,说话的声音居然是执璃,一个机灵赶忙挺起身子向后面挪了几步。

执璃听着我慌忙间窸窸窣窣挪动的声音,噗嗤轻笑一声:“开个玩笑,不要紧张。何况你要对我做什么也得掂量一下能不能打的过我呢?”

我在黑暗中莞尔苦笑,身体还是向外靠了靠,虽说执璃性子好强不输男,但终归还是个女孩子,男女授受不亲我还是懂的。执璃当然不知道我心中所想,挣扎几下似乎裹着被子从地上坐了起来,认真道:“不开玩笑了,你有没有发现这凌空崖有些古怪,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内力残留。”

我下意识的点点头,又觉得黑咕隆咚的执璃肯定看不到,就想了想开口说:“那些内力残留会不会是这里经常进行比试,毕竟高手过招难免会留下痕迹。”

执璃嗯了一下,声音里还是透着些忧心:“希望如你所说,论距离来讲这里离南疆已经很近了,别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好。”

为了让执璃安心下来,我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重重打了个呵欠:“兵来将挡,现在担忧也于事无补,还是好好睡一觉吧,就算真的有什么,至少打起来的时候体力充沛。”

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幽暗之中执璃的身子好像往我这边挪了一点点,但却又不再说话,渐渐的能听到她那边传来非常匀称的呼吸声,然后我也在听着其他弟子蹑手蹑脚回营帐的脚步声中迷迷糊糊的睡去。

因为要心里有守夜这个事情,所以睡眠很浅,再次醒来的时候,营帐中已经有些许的鼾声,看着营帐外隐隐约约的火光,我没了睡意,披上道服,轻轻走出了帐篷。

帐篷外的篝火剧烈的燃烧着,篝火旁是比较熟悉的两个人,玄归师兄和虞湫姐。玄归师兄侧身靠着一根树干看得出来好像是睡着了,而虞湫姐则是双手托腮看着火堆,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轻轻的靠过去,却还是被她发现了:“这才子时四刻,一路上这么劳累,怎么不多休息一下?”

我在虞湫姐旁边坐下来:“执璃说附近弥漫着令人不舒服的内力残留,这里又离南疆非常近,唯恐有恶鬼出没,我哪还睡得安稳。”

虞湫姐侧目看了我一下,然后继续盯着火堆,火光映照在她脸上,把那张娇美的面庞照的通红,她说:“执墨,你觉得我们活着的人和那些已死的鬼有着多少区别呢?”白皙的手掌好像要抓住什么一般凭空伸出,接着又缓缓放下:“不过是多了会呼吸的躯壳和自私自利的心脏罢了。”

我听着那些话怔了怔:“师姐在说什么,执墨听不懂。”

对着火光虞湫姐整理了一下头发,转过头笑意盈盈的看着我:“你还小,听不懂很正常。反正无聊,姐姐还是给你讲个故事吧。”我看了看天色,离换班的丑时还未到,便点点头示意她往下继续。

虞湫姐一边拾起脚边石子一边站起身,然后轻运内力把石子掷向后方的悬崖,伴随着小石块划出风声,她幽然开口:“这是我前段时间在中州和南疆交界处听那些游侠口中的故事。”虞湫师姐稍微远离了一点篝火,向风口走了两步:“据书籍记载,厉鬼之所以大多都会出没在南疆有两个原因,第一南疆虽然偏热,但正是因如此原著居民体质都偏阴,是厉鬼吸取阴气的养料。第二则是南疆整体的地势,呈现一种变相天斩煞的地势,道家所述鬼魂的执念易聚集,散不成。”

我听着浑身不自在,条件反射的朝着凌空崖后面看了看,虞湫姐倒是一脸镇静,继续往下叙述:“而且天斩煞地势最容易聚集的是负面的执念,在南疆坊间传闻中,有一种鬼叫子酉,执念由三世凝聚,它第一世被爱人背叛含怨而死,第二世是被受师尊误解抱憾而亡,第三世则是遭受世人唾弃魂飞魄散,三世的仇恨交汇成子酉,可这一世它却会失去原本恨的记忆,只保留满心的遗憾。”

我抬头看着师姐窈窕的背影,叹一口气:“这样的鬼还真可怜。”

虞湫姐怔了一下,很快又露出淡淡的笑容:“是吗,我倒觉得恨不是什么好东西,三世的怨气若是在化作子酉的时候能够消散,是一种福气。”

其实我在想有时候一时的恨都能演变成无法收拾的惨剧,这三世的怨恨当真可以轻易化解吗,但正好丑时已到,要接班守夜的执空已经凑了过来,玄归师兄也恰好醒过来,我和虞湫姐的对话就没能继续下去。

和迷迷糊糊的玄归师兄打了声招呼,他们两人就回帐篷了,我和执空不熟,属于在门派里见面都不会打招呼的那种,而且知道他这种内阁弟子的骄傲也不想和我多费唇舌。

想着便故意向外移了移和执空隔着篝火坐下,他默然的瞥了我一眼就靠着树干闭目养神去了,我张了张口,还是打消了要和他套近乎的念头,盯着开始变弱的火光发呆,子时已经过去,道家所说阴阳的轮转已经开始向阳转变,但刺骨的寒风却越来越大,高坡之上寒气逼人,先前虞湫姐拾来的柴火已经快要燃尽,我看了看一副死人样子的执空,苦笑一下,只好起身走往附近树林中觅些干柴续火,这无趣的后半夜已经连说话的人都没了,要再连明亮都失去,估计我得发狂。

迈入树林之中几乎是漆黑一片,我只能借着不远处微弱的余光找些干灌木,正当我弓着身子搜查地面的时候,忽然不知从哪里扑来一股莫名的内力,我意识到的同时喉头一甜,便开始血气翻涌。那种感觉和当初和苏凄儿进入剑冢的时候很像,是透着戾气的内力。紧接着,几乎是一瞬的功夫,伴随着背后传来猛然撞击的一声,我眼前一黑,连帐篷处仅存的光亮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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